“你喊,看他们敢不敢来。” 桑湄一低头,咬住他的耳廓。 奚旷轻嘶一声。 她松开牙齿,轻笑一声:“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奚旷忽然就不吭声了。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脸,热的。于是她笑得愈发灿烂,搂着他的脖子,道:“我们回去罢,你背我回去。” 奚旷嘀咕道:“朕天威何存!” “回床上,不自有你大发天威的时候么……”她的热气呼在他的耳畔,令他愈发躁动。 奚旷没再说话,背着她,默默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宫灯,又默默朝着栖鸾宫走去。 回去的路上,偶遇了巡逻的金吾卫。 金吾卫们用震惊的眼神注视着帝后二人,一动也不敢动。 …… 没过多久,长安城内便掀起一股丈夫背妻的热潮,当然,丈夫们往往是被迫的。 谁让妻子们都说:“连陛下都肯背着娘娘月夜赏花,你比陛下还尊贵不成?背一下怎么了?你的面子比陛下还大?” 奚旷并不知道此事,只是觉得,近日上朝,有几个惧内的臣僚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幽怨。 奚旷:?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到了年底,户部终于拿出来了一个初版的良种推广政策。由朝廷拨款,每年购买定量的良种,分发到各州县下面,普通农户只需花费和从前劣种差不多的价钱,就能买到良种。这对普通农户来说当然是大大的好事,只是对于朝廷来说,却是增加了一笔高昂的开支。为此,奚旷又下令全国清丈土地,按土质优劣划分等级,手中握有大量优质土地的田庄庄主,便要缴纳更多的赋税。 利益首当其冲受到损害的当然是各大侯爵世家,然而以潘起为、孟敬升为首的天子近臣强烈拥护,又有以卫国公府为首的世家自称愿为表率,支持与反对两方僵持许久,最后还是反方败下阵来。 新政颁布,民间一片歌功颂德。 天气愈发冷了,新春将至,宫里头一片张灯结彩。皇后娘娘发了赏钱下去,宫人们脸上皆是喜气洋洋。 除夕当夜,帝后携手登上长安城最高的丹阙楼。 每年过年,长安百姓都有点放点灯祈福的习俗。从前北炎还在的时候,每任皇帝也都会率皇后登上长安丹阙楼,共同点燃一盏最大的天灯,为百姓祈福。然而大乾开国以来,还尚未有过此类活动,是以,今年帝后要登丹阙点灯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长安城都为之沸腾。 碧瓦飞甍,金渠玉砂,帝后二人同着绛色纹金宫装,登上丹阙楼最高一层。 桑湄从来没上过这么高的地方,低头稍稍往下一看,只觉下面熙攘人群如黑点,满街煌煌彩灯令她眼花。 然而她这么一探身一低头,便叫下面等候已久的百姓瞧见了,纷纷激动地欢呼起来。 奚旷笑道:“你往前看。” 桑湄抬起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灯烧月下,沸地笙歌。 万千景致,大乾盛世。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尖响,第一支烟花冲上云霄,宛如电光霹雳,照亮整片夜空。随即满城烟火齐绽,朱尘连雾,薰燧乱星,纷落如雨。 人潮涌动,欢声震天。 “朕早说过,会让你成为大乾第一个,登上丹阙楼的皇后。”他含笑说道。 柏树递来一只巨大的天灯,比人还高,灯面撑起,透过薄而韧的纸面,能看到对面人模糊的剪影。 “写个心愿罢,湄湄。” 桑湄想了想,接过秋穗递来的蘸了金粉的墨笔,提袖悬腕,在上面端正写下:春韶介祉,谷物荣收,贤才汇征,九州丰乐。 她写完了,见奚旷还迟迟不动,不由好奇:“你怎么还不写?” 奚旷道:“等你写完。” 她不解,就见他把灯面转了过去,细细看完她的字,轻轻一笑,然后在末尾补上日期,又盖上了鲜红的玉玺和凤印,以示这是他们二人共同所愿。 桑湄惊讶:“你不写吗?” “所愿一致,又何必画蛇添足?何况湄湄字写得漂亮,神明见了,大约也会喜欢。” 旁边又端来火油棒,奚旷示意桑湄将天灯捧起来撑开,自己则举着火油棒,点燃了天灯下的蜡台。 火焰静静燃烧,北风与热火交织,桑湄望着愈来愈膨胀的天灯,微微一笑。 “一起放罢。”她对奚旷说。 于是奚旷的手指也搭在了她的手指之上,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那天灯越来越鼓、越来越高,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时,两个人同时松开了手。 描绘着秀丽山河图景的巨大天灯,带着几行劲秀墨迹,晃晃悠悠,就这么飘进了遥远夜空。 浩荡无垠的墨色苍穹,眨眼即逝的斑斓焰火,与一盏长久明亮的圆点。 桑湄仰起头,头上钗环轻晃,发出细碎的响声。 奚旷揽住了她的肩膀,偏头望去,她眼角微红,不知是被焰火映的,还是自己生的。 于是他将她揽得更紧了,几乎是用气音道:“湄湄,我们以后会更好的,对不对?” 桑湄笑了笑,说:“对。” 天灯已放,城内百姓也陆续放起了自家的祈福灯。 不一会儿,便漫天都是摇曳光点,已然分不清那第一个天灯究竟去了何处。 新岁的钟磬敲响,满城人声鼎沸,市卫司的人在极力维持秩序,整座长安,显得吵闹又兴奋。 “新春喜乐。”奚旷望着桑湄,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桑湄抬眼,纤长的眉,明亮的眼,饱满的唇,她攀住他的肩膀,微微踮起脚尖,也亲了亲他的眼睛:“新春喜乐。” 作者有话说: 要准备收尾了。
第99章 桑湄这个皇后,当得是极其稳当。 抛却本身的帝王宠爱不谈,她的舅舅孟敬升,一年之内连升三级,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所负责督造的南北通水工程,试水一年,极其顺利,沿岸经济明显有所提升,于是后续的工程,也就顺理成章。老工部尚书正好亲爹去世,回乡守孝去了,这个空缺,便由孟敬升顶上。旁人就算心里嘀咕,也没法改变什么。 不过现在人们的关注点早已不在桑湄身上了。 皇后日日来金銮殿接陛下下朝,风雨无阻,大家早已习惯。而皇后娘娘得寸进尺,进出御书房也逐渐大胆起来,饶是有臣子看在眼里,也无话可说——说给谁?说给陛下吗?还是说给其他人联手讨伐?要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是又得帝心,又得民心,她出宫不受限制,偶尔来了兴致还喜欢微服私访,在长安城内外和普通百姓聊天,也因此不少官员倒霉落了马,百姓还拍手叫好。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有些百姓还就是喜欢戴个面纱戴个帷帽上街,模仿皇后娘娘的打扮,如此一来,便不容易受人欺负。 这么一想,和她对着干,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不成? 于是朝臣们的底线一退再退,一忍再忍。纵然有时候打开批复的奏折,惊觉上面赫然是皇后的字迹,盖的陛下的玉玺,也只能默默无语,安慰自己,至少陛下也看过了奏折,这就是陛下的意思。 不过,皇后也不是样样都完美的。 比如封后一年,至今无所出。 大家私下里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娘娘不能生,但没有人敢去触陛下这个霉头,提起纳妃一事。 别人不知道,顾锦兰却是知道。 哪是什么娘娘不能生,分明是陛下现在不想让她生。尽管顾锦兰已经再三提醒过,娘娘如今身体康健,要个孩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陛下却总是疑神疑鬼,担心娘娘从前小产过,现在还未养好。 私下里,顾锦兰曾问过桑湄本人对此的想法。 桑湄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陛下后宫只有我一人,我却膝下无子,你觉得这合适吗?” 顾锦兰:“娘娘的意思,就是想要?” “我以前曾亲眼见过妇人生产,难受了好几天。”桑湄扯了扯嘴角,“我在想,若是这世上有什么办法,能够叫女子生产起来没那么痛苦,便好了。” 顾锦兰皱眉:“娘娘若是想生,微臣定当竭尽所能。只是这生产难关,医术再精湛的大夫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但娘娘若是自己不愿涉险,而陛下后宫又再无别人……” 倘若这后宫里还有别的妃子,从其他妃子底下过继一个到皇后膝下,也是宫中常有的事。但难就难在,这后宫里也没有别人了,她看皇后娘娘,也不是愿意往皇帝身边塞人的人。 陛下与皇后娘娘身体都康健,皇后娘娘更是据说从前还怀过孩子,可见这两人并不是不能生。既然不是不能生,那总不能去宗室里头抱养一个罢!这像什么话! 桑湄撑着脑袋,微感疲惫地闭了闭眼。 平心而论,她对小孩子本身并无喜恶之分,她只是因为亲眼见证过生产的艰难,所以对这件事感到本能的畏惧——这种事情,人力仅能解决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只能看天意和运气。这样的不确定性,令她不敢将自己的性命轻易交付。 可她是皇后,膝下又怎能无子? 她才封后一年,与奚旷年纪又并不算特别大,她未生子,群臣倒还不会说什么。可倘若两年、三年、五年过去,哪怕不是针对她本人,群臣也会担忧起社稷的稳固来。 更何况,这万里江山,理当由她的后嗣来继承。 至于所谓的过继抱养,她从未考虑过。她若是有信心能教养好养子,那为何不干脆直接自己生一个?这皇家之中,亲生的父母儿女,都会有相残之时,而抱养来的孩子,只会更多一层受人挑拨的风险。她绝不能埋下这个隐患。 从长远来看,眼下应当是她生子的最佳时机。既不是发育未完全的少女,也不是身体渐衰颓的老妇,皇帝正在最爱她的时候,群臣正在最安分的时候,她若是于此时诞下麟儿,即使有一日奚旷去世,她也不会向历代无子的皇后那样,落得个凄凉晚年。 孩子,她必须有。 否则,若奚旷长期无子,那群臣只会逐渐倒戈向陈王奚映。 绝不能让此种可能发生。 “娘娘?”顾锦兰试探着喊了一声。 桑湄回过神来,突兀一笑。 “娘娘笑什么?” “没什么,你先回去罢。” 顾锦兰只得道是。 她退出去,秋穗进来:“顾太医出去的时候表情甚是古怪,娘娘与她说了什么?” 桑湄道:“她问我想不想生孩子。” “那娘娘想生吗?” 桑湄看着秋穗:“我方才想了很多。生孩子,最坏就是死在现在,但假如顺利,未来道路清晰可见,我只需往前走便是;不生孩子,虽无性命之忧,但我走的路便会加倍艰难——秋穗,你别看现在好像支持我的人挺多,但他们支持的,只不过是我当皇后罢了,如何才能让他们一直支持我,乃至于支持我做出更逾矩的行为,这还需要许许多多年的经营。而在这许许多多年之中,会冒出多少新的风险,谁知道呢?但假如我有了孩子,很多风险,就可以扼杀在萌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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