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夫人一边剥瓜子一边道:“王侍郎的夫人邀了我几回看戏,皆被我推辞了,我怕我看见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桑湄好奇道:“你从王侍郎那儿赚了多少钱?” 潘夫人转了转眼珠,小声道:“扣除书局成本和其他人的分红,光到我自己一个人手里的,就得有五百两。” “呵,这么多!那王侍郎要买下那话本改成戏剧,恐怕是花了五百两的好几倍!”桑湄笑道,“难怪那么急着回本。” 潘夫人道:“这肯定是能回本的,不仅回本,还能大赚一笔——话说回来,王侍郎这人手里怎么有这么多活钱?怕不是以前也私下做了不少这种生意。” “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心思活络,喜好钻营取巧,只要不违反律法,便也奈何不了他什么。”桑湄微笑,“不过么,这样的人放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倒是很值得用用的。” 聊了一会儿王侍郎,潘夫人便不经意地向桑湄提起:“如今妹妹终于成了皇后,在百姓中又多受盛赞,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盛赞倒也愧不敢当。只是我都做到皇后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贪心的了,若不为百姓做点儿什么,岂不是有违圣德?” “都说陛下与娘娘感情甚笃,还一同下朝,哎哟,可真是酸死人了。”潘夫人掩口笑道,“但就这样,陛下处理政务还是勤勤恳恳,没被你这美色所惑,倒也是奇了。” “姐姐怎么知道陛下勤恳?莫不是很希望陛下从此不早朝?”桑湄也开玩笑道。 “哎哟,还不是我家老潘说的。”潘夫人说,“说是陛下批奏折,话都比之前多了些。想来这成了婚之后,人也是有所改变的。” 桑湄仍是笑盈盈地给自己斟了杯茶:“姐姐不必来替潘大人试探我,我与姐姐情同姐妹,陛下又与潘大人是至信之交,没什么可瞒着姐姐的。陛下批奏折时,我也在旁。” 被她点破,潘夫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说:“原来真的是有妹妹在旁。” “很明显么?” “倒也不是很明显,只不过是我家老潘想得多些,注意到了罢了。”潘夫人连忙澄清,“我们可没有别的意思啊,娘娘蕙质兰心,绝不是那种祸国奸妃,我们都明白的。” 桑湄撑着下巴,看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慢悠悠地说:“祸国与否,端看人怎么定义。若是认为后宫一律不得干政,那我便是祸国;但若是以实事评判,我并未做任何有损国体、有损百姓之事,那我便谈不上祸国。” “这是自然!”潘夫人道,“后宫不得干政,哎,那不都是说说的吗?自古垂帘听政的太后多的是,也没见谁跳出来不让太后干政。那若是后宫真的半点不能干政,又将权贵之女纳入后宫干什么?当摆件吗?” 桑湄扑哧一声笑:“姐姐真有趣。” 潘夫人摸了摸鼻子:“妹妹也别笑话我,我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并不是拍妹妹的马屁。你想我们这些当主母的,虽然主要是男人在外面做事,但也不会全然不与妻子沟通,也得问问我们的想法,我们的意思,才能将这个家经营得更好。那没道理说,从主母升为了皇后,地位高了,权力反倒没了罢?那这皇后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桑湄连连点头,极为赞同,又道:“对了,我还有一事想请姐姐帮个忙。” “妹妹请讲。” “我到长安后,还从未与长安的夫人们见过面。先前是身份尴尬,不便见面,如今我当了皇后,也该摆摆宴席,请夫人们一聚,闲话家常,沟通感情。姐姐在长安待的时间比我久,不如请姐姐帮帮忙,替我拟个名单,如何?” 潘夫人眼前一亮:“好哇,我正好也闲着没事呢。再过一阵子菊花就要开了,不如就办个赏菊宴,邀各位夫人一聚。想必这也正中各位夫人的下怀呢。” - “赏菊宴?不错,到时候就让人把御花园收拾出来,供你们玩乐。”奚旷听桑湄说了赏菊宴的事情,一口便答应下来,“本来还怕你无聊,若是能多认识些夫人,当然是极好的。” “倒也不全是为了排解无聊,多与这些夫人们走动,总归没有坏处。”桑湄道,“有时候你派人去人家家里盯梢,说不定还不如人家夫人不小心漏几句话来得实在。” 奚旷哈哈大笑,揽过她的肩膀:“怎么小心思这么多!” 桑湄斜睨了他一眼:“我这是为了谁?” “为我为我。”奚旷连声道,将她抱坐到膝上,亲了她额头一口。 说到这儿,奚旷忽然想起来:“你那些调理身体的药膳,有用吗?” 那药膳并不怎么好吃,桑湄一开始吃了几回,后面就全赏给顾锦兰吃了。但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应该有用罢?连何太医都说我气血好了不少。” 能不好么?皇宫里的吃喝住行不比九沂镇好得多? “那便好。”他说着,又把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里搓了搓。 - 一转眼就到了赏菊宴这天。 区区宴会,对桑湄来说根本不在话下。而那些久闻她大名,对她满怀好奇心的贵夫人们,在这一场赏菊宴接触下来,不由也各怀感慨。 这皇后娘娘岂止是长得漂亮,简直生来就是当皇后的料子,那气质,那风范,不愧是当了二十多年南邬公主的人。有了这样聪明又美丽的女人陪伴在侧,陛下再看不上其他世家贵女,也是情理之中。 等回到家中,夫人们关起门来同自家丈夫说起赏菊宴上种种,落在丈夫耳朵里,又多了点别的含义。 当今陛下是个情种,皇后稳坐中宫之位,而其他空置的宫殿,一时半会间,大约也不会再放人。 看来往后宫送女人这一条路,是彻底行不通喽! 罢了,罢了,反正自家送不进去,别人家也送不进去,公平得很,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今夜宿在栖鸾宫的桑湄,正在与奚旷细数每个夫人的细节。 “长平侯夫人打扮素雅,谈吐有礼,身上的布料虽贵重,却不时兴,可见是个沉稳之人,当是长平侯的贤内助;怀化将军夫人性子招摇,心直口快,不大会说话,但应该也不大会说假话;蒋尚书夫人穿金戴玉,花枝招展,但提起丈夫却转移话题,大约是过得滋润,但夫妻不和;陆祭酒夫人是续弦,比我还小,庶女出身,席上根本不敢主动说话,可见在家中也没什么分量……” 她事无巨细地说着,一抬眼,就发现奚旷正瞧着她发笑。 她微怒:“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啊。”他撑着头,伸手捋了捋她的鬓发,“长平侯夫人是贤内助,怀化将军夫人是女版怀化将军,蒋尚书夫妻不睦,陆祭酒夫人在家里说不上话……都听着呢。” “那你笑什么?” “你今天这场赏菊宴,是不是光顾着看人了,压根没有赏菊?” “那菊天天开在御花园里,早赏过了。”桑湄冲他翻了个白眼。 奚旷:“所以今日我特意让人搬过去的新菊,你也根本就没瞧见。” 桑湄一愣:“什么菊?” 奚旷故作难过地叹了口气:“那还是宫廷御匠专门培育的菊花,平日里宝贝得很,栽在盆里精心养护,都不肯往御花园的地里种。你倒好,我辛辛苦苦亲自去挑的,那花匠大约在心里把我给骂翻了,结果你连看都没看一眼。”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告诉你,还有什么意思?”奚旷眄了她一眼,“我连宫女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你在赏菊宴上,当着各位夫人的面,问那是什么花,那宫女就该回答你说,‘那是陛下特意送给娘娘的新菊,名为凤凰振羽,宫里只有一株’,届时,那群夫人们不得羡慕死你?” 桑湄:“……” “好罢。”她坦率地承认错误,“我没注意那盆花,要不,你现在带我去看看?” “这么晚了,我困了,要去你自己去。”奚旷翻了个身,背朝着她躺下。 嗬。还得寸进尺起来了。 桑湄深吸一口气,靠上去,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软着嗓子,娇滴滴道:“陛下,臣妾错了。陛下带臣妾去看看那菊花儿嘛。” 奚旷打了个哆嗦。 桑湄几乎就没对他撒过娇,这猛地一撒,怪瘆人的。 他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心惊肉跳。 桑湄笑得愈发阴森:“去不去?我数一二三,一,二……” “走罢。”奚旷坐了起来。 桑湄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穿戴齐整出门,门口值夜的宫女十分诧异,谁知奚旷却道:“拿个灯笼来,朕与皇后去御花园逛逛,谁都别跟着。” 宫女只能应是。 明亮的宫灯很快取了来,细细的长柄握在奚旷手里,他另一只手牵住桑湄,慢悠悠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奚旷提着灯,牵着桑湄走在路上,不多时便来到了白日里摆设赏菊宴的地方。亭廊回转,奚旷停下脚步,指着金色花丛中那一抹唯一的深红:“瞧见了没有?” 灯笼照过去,颜色本就浓重的花瓣,在夜里显得更为幽雅,舞环形的花瓣层层叠叠,细而密地舒展着,微微露出一点底层的黄色来。有夜风悄然拂过,无数细瓣颤动,宛如凤凰振翅。 “真漂亮。”桑湄忍不住赞叹,“这样显眼的颜色,我白天怎么竟没注意呢?” “谁知道你,大约该找太医看看眼疾了。”奚旷撇了撇嘴,“这么大朵花,万金丛中一点红,竟都看不见。” 桑湄仔细想了想,终于呀了一声:“我见过的!席上有人瞧见了这花,还夸了几句,我当时竟没放心上。” “勾心斗角得太认真,连花也不赏了。”奚旷摇头叹息,“对牛弹琴,不外如是。” 桑湄去揪他的耳朵:“你说谁对牛弹琴?” 奚旷躲开,手里灯笼一阵摇晃:“怎么,身为皇后,连点实话都听不得?” 两个人在亭廊上打打闹闹,也没有旁人看着,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追逐奔跑。桑湄提起裙子,一个猛冲,跳上奚旷的背,一把勒住他的脖子:“谁是牛?谁是牛?” 奚旷拍着她的胳膊:“杀夫了!杀夫了!” 桑湄笑着,勒他脖子勒得愈紧:“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奚旷弓起腰,忽地把宫灯丢到一旁,双手握住她的腿,将她往背上再一送,然后直接在转起圈来。 桑湄尖叫道:“奚旷!” “干什么?” “放我下来!” “你胆子不是很大么?” “晕死了!快放我下来!幼不幼稚,无不无聊!” “不幼稚,不无聊,好玩得很!” “我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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