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男人弯下腰,“姑娘上来罢。” 桑湄便没再跟他客气,慢慢地站起来,攀上他的背。 “小心些。”他提醒。 在她纤长食指搭住他的肩膀的那一刻,桑湄明显地感觉到,身下清瘦的男人突然绷紧了脊背。 “冒犯了。”他低声道。 然后将她略略往上颠了下,让她靠得更踏实些。再弯腰捡起竹篓,双臂勾住她的腿弯,背着她慢慢往山上走去。 看得出来,为了补回刚才的面子,他现在很努力。 桑湄趴在他背上,在他耳边问道:“阁下今日帮了我,便是我的恩公。还不知恩公叫什么名字?” “我……”他有些迟疑地顿了一下,“我叫虞旷。” 作者有话说: 所谓的he是指男主还活着……并不是指他们相亲相爱幸福生活……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初夏微光薄荷香 1瓶~ 第107章 番外·无绝期2 ◎心跳快得发痛。◎ “虞旷?”桑湄微笑道, “很好的名字。是你母亲给起的吗?” 虞旷又是一阵迟疑:“……不是。” “那是谁?你父亲?” 虞旷摇了摇头:“不瞒夫人,是一位大夫给我起的。” 桑湄吃惊:“大夫?接生的大夫还负责起名?” 虞旷叹了口气:“不是,是一位替我疗伤的大夫。” 不知怎的, 他竟鬼使神差地想和这刚认识的女子解释自己的来历。 “一年多前,我在这片山林中醒来, 发现自己病得极重,却又什么都不记得。幸亏一位宅心仁厚的女大夫救了我, 替我疗伤,我才能慢慢地好转。她见我失去了记忆, 便帮我起了个名字, 叫虞旷。” “世上竟有这等奇事?怎么会不记得了呢?”桑湄说,“你之前是不是伤着脑袋了?” “可能罢。”虞旷苦笑, “也不知道之前是受了什么伤, 染了什么病, 我醒后躺了三个月,才能勉强下地走路。” “那大夫岂不是照顾了你三个月?”桑湄啧啧称奇,“果真是宅心仁厚。” “谁说不是呢, 我什么都不记得, 身上也没钱。但大夫跟我说, 她平时下山行医, 收诊金, 不缺我这点钱。”虞旷感慨道,“我现在住的屋子, 就是那女大夫留给我的,我能下地后两个月, 她说她在此处待腻了, 要去寻天下更奇怪的疑难杂症解决, 便云游去了,我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名讳,真是女菩萨也……姑娘,你是在哆嗦吗?是冷了吗?” 桑湄赶紧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脸,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笑意。她咳了一声,道:“是有点冷,衣裳穿少了。” 虞旷:“那我走快些。” 他不再说话,埋头大步往山上走去。 他本就有些体弱,加上还背了个她,拎了个装着野果的篓子,几步一晃,桑湄真怕他没站稳,两个人再一起摔下去。 好在在太阳落山前,两个人还是顺利抵达了虞旷住的小屋。 他把桑湄在凳子上放下,给她找跌打药酒。 桑湄环顾四周,这竹屋里的变化倒不太大,和她之前所见,差不太多——那还是一年多前他没醒的时候了,他醒之后,为免打草惊蛇,她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屋子里一股药味,她嗅得用力了些,被他听见了,颇有些窘迫道:“那位大夫给我留了不少药丸,让我平时吃着调理,还教我认了些山上的草药,所以屋子里味道重了些……” “很难受罢?”桑湄问,“要经常吃药。” “习惯了就好。”虞旷说着,已经从柜子里找到了跌打药酒,“这也是那位大夫留给我的,一开始能下地的时候,常常摔跤,用得多些,现在倒不怎么用了。” 他把药酒瓶子放到桌上,道:“姑娘自己涂一些在伤处即可,我出去转转。” 这是要避嫌的意思。 桑湄道了声谢,瞧着他出了门去,慢悠悠地撩起裤管,褪下罗袜,又拔开瓶塞,然后手一松,只听哐啷一声,那药酒瓶子便摔在了地上,碎得彻底。 她惊叫一声。 虞旷听到声音,连忙走了进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淌了一地的药酒,第二眼看到的是她踩在凳子上的,雪白的足。 他的脸腾地就红了。 “对不住,我手一滑,就……” 她大约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姿态有些不雅,但若此刻再重新穿上罗袜,只会更加尴尬,她只能垂下眼,抿紧了唇,下意识地蜷紧了涂着鲜红蔻丹的脚趾。 虞旷望着她,一时间有些愣怔。 “要、要赔么?”她低着头问。 虞旷这才如梦方醒,赶紧蹲下身去,不敢再看她的足,一边捡着地上碎片,一边道:“不用赔,不用赔。只是没了药酒,恐怕好得没那么快,我去给你打点冷水敷一下。” 可他大概是太紧张了,捡碎片的时候不慎被划到了手,她还没来得及关心一句,他就已经把被划伤的那只手指藏了起来,拎着一簸箕碎片又匆匆出了门去。 他很快打了冷水进来,见桑湄终于重新穿好了罗袜,端正坐在原位,不由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你先敷一会儿,我下趟山,去看看你说的家丁还在不在。” “别啊。”她一把牵住他的袖子,“外面天都快黑了,我一个人待在这屋里……” 他垂眼,看着她的手。 桑湄手指微微一颤,却仍旧固执地拽着他的袖子。 “可是,这天都快黑了,你若还待在这里……”他有些为难。 “虞公子不愿收留我一夜吗?”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虞旷愈发局促起来,连眼神都不敢与她对视:“我,我只是怕这于你名声有损……” “名声有损……”桑湄重复了一遍,忽而自嘲一笑,道,“我一个寡妇,还怕什么名声有损呢?倒是虞公子,别嫌我晦气才好。” “什……么?”虞旷呆呆地看着她。 “我说我是寡妇,吓着虞公子了么?”她有些伤感。 “不,不是……”虞旷慌忙解释,“我只是没想到,你已经嫁过人了……” 桑湄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虞公子没瞧见我梳的妇人头么?” 虞旷讷讷不言。 他确实……没有注意过。 她生得这般美貌,叫人根本没法移开目光,又哪里会有心思关注到她梳的什么头发。他这又才努力沉下心来,打量了一番她的装扮,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身上戴的那些首饰,看起来也很是价值不菲。 怪不得会有家丁护送,想来是哪位守寡的贵夫人。 他心中不知怎么,微微泛涩。 “等明日我脚好了,再劳烦虞公子送我下山罢。”她说。 他只能闷声应道:“……好。”顿了顿,又道,“你饿不饿,我去生火做饭。” 她莞尔道:“那就有劳虞公子了,我没有忌口,吃什么都可以。” 虞旷便朝厨房走去。 走了几步,忽而意识到,他好像有点太照顾她了。 明明在此之前,他接触过的也只有那位女大夫罢了。可饶是承了一份恩情,他也没待那女大夫这么细致过。 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索性不再去想,一门心思做饭去了。 从厨房里飘来隐约的油烟味,偶尔夹杂着虞旷一两声刻意压低的咳嗽。 等他做完两菜一汤端上来,桑湄的脚腕也敷得差不多了。 “虞公子手艺真不错。”她夸奖道。 虞旷:“夫人说笑了。乡野之地,粗陋技艺,只能叫夫人忍耐忍耐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发现她是个家境颇殷实的夫人后,他似乎就有些难以面对她,仿佛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似的。可他心里明明又清楚得很,比人家穷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菜色很简单,唯一的荤菜也只是一罐雀肉汤。 “虞公子平常靠什么谋生呢?”桑湄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他面上愧色更重:“平日里就在山中自给自足,并无谋生之技。” “是吗?”桑湄吃惊地瞪圆了眼睛,“虞公子从不进城吗?” 虞旷摇了摇头:“我如今身体不好,最多也就上下山一个来回,更远的地方,走不动。而那位女大夫告诉我说,离这儿最近的城镇也有二十里。实不相瞒,夫人是我在山中,见到的第一个外人,在夫人来之前,我已有许久未和人说过话了。” 桑湄不由掩口:“你竟不觉得孤独吗?” 虞旷面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那又能怎么办呢?外人不进山,我也走不出去。” “可我听公子谈吐,并非山野村夫,想必公子在失忆之前,应该也出身不凡罢。” 虞旷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不记得。”虞旷说,“而且不能想得太多,一想太多,头就疼。” “真可怜。”桑湄道。 吃完了饭,虞旷去洗碗了,桑湄就托着下巴,盯着他的背影看。 他不经意间一个转身,恰与她对上视线,不由愣了一下:“夫人何故如此看我?” 桑湄笑笑:“我突然发现,你长得不错。” 虞旷:“……” 他虽然长久不与人交流,也失了忆,但他不是个傻子,对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有所印象。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在调戏他? 但看她神色坦荡,并无半点狎昵之意,他又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一些。 他最终也没有搭话,只闷头继续收拾灶台。 收拾完灶台,他又去收拾床榻。 “这是那位女大夫以前住的地方。”他把她领到一个单独的隔间里,“我虽不住,但也经常打扫,你放心睡便是。” “多谢虞公子。”她翘着脚,扶着墙壁,一蹦一跳地坐在了新铺好被褥的床上。 “那我便先走了。”虞旷道,“有事的话,夜里喊我。” “好。” 她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灯熄了。 虞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皎洁的月光从窗棂透入,而他一闭上眼,就是她靠在石头上睡着的模样。 她是他自苏醒后,见到的第二个人。 女大夫是第一个。 他还记得,她临走时曾嘱咐他:“这地方荒无人烟,本就是我的避世之所,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进来的。你现在身子不好,切不可下山,否则就是死在半路,也没人给你收尸。” 他一直谨记于心。 本以为会在这山中孤独地生活许多年,直到今天,看到了她。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像一层闪着金粉的细纱。 他看不见她身上贵重的衣服首饰,只看得见她一张殊艳无双的脸。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击中,一种极痛苦却又极快乐的酥麻感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的脑袋产生了短暂的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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