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风茫然:“长安?” “不错,就是长安。”桑湄倾了倾身子,眼中闪动着问风看不懂的光彩,“我要你去长安打听一个封号为‘卫国公’的人,此人年岁多大,是什么性格,家中多少人,最好都能打听清楚。另外,据说此人今年新纳了美姬,或许叫平乐,还带着一个小妹妹,她们在卫国公府是什么境况,也希望你能打听清楚,尽快回来禀报于我。” 问风隐隐约约觉得她要打听的事情不小,刚露出些担忧之色,就见桑湄眉头一压:“你不愿?事到如今,你若是反悔,可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问风骇然,连忙道:“奴婢不敢!”她当然是知道这些贵人的,即使她在府外,是自由身了,也毫不怀疑桑湄会有千百种捏死她的方法。更何况,现在她还要顾忌家人。 “奴婢只是有些不解,奴婢是被驱逐出府的,又该如何回来和桑姬禀报消息呢?” 桑湄这才缓了脸色,道:“你识字的,是罢?” “略识一些。” 在贵人府邸做事,但凡是有点心思,想往上爬爬的,可不能是个两眼一抹黑的文盲。 “如此便好。你回来后,去找那个唱戏的楚瑟,她常来府上唱戏,你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写在纸条里,让她转交给我。” 问风有些愕然。 楚瑟是戏班的当红小生,自从那日和戏班的当红花旦芙珠一起来给桑姬唱了《金钗孽》之后,这两人就时不时来一趟,给桑姬表演解闷儿。 只是桑姬看戏的时候她也在,她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两人关系何时这般近了? 但问风也不敢再问,只得顺从应下。 退出去的时候,她瞧见桑姬唇边又浮现出了那种若有若无的微笑,看得她寒毛直竖,再也不敢对这位主子生出任何叛逆之心。 - “啧啧啧,你当时上茅房去了,你是没有听见,张娘子当时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啊。” “她胆子也太大了,还敢顶风作案,串通问风,桑姬没把她打死都是心软的。” “这就是她目光短浅,以为当个采买娘子就到顶头了,尽想着占便宜,为了芝麻丢了西瓜,最后连芝麻也没咯!” “问风也是个糊涂的,好好跟着桑姬干,桑姬高兴了随便赏点什么,不都比她挣那点油水强?” “是啊,她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什么母亲病重求桑姬原谅,唉,可能真是手上没钱,急昏了头罢。” “依我看……啊!殿、殿下……” 正聊得欢的下人们猛地变色,望着不知何时静立在廊下的奚旷,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然而奚旷什么都没说,只是长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兀自负手离去了。 等他走了,下人们顿时作鸟兽散,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回到寝殿的时候,晚膳已经备好,桑湄坐在桌边,正摆弄着她的袖口上一朵勾了线头的绣花。 “你今天干了什么?方才我一路回来,听了你一路的战绩。” “既然都听到了,还问什么?”桑湄满不在乎地说,“无非是处理了两个不懂事的下人,念在初犯,又尚未贪到大钱,打了一顿,逐出咱们王府便罢了。” 咱们王府。 奚旷唇角微翘:“是你身边那个叫问风的?” “是。” “那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还够用么?” “先凑活凑活罢,我这不是在等秋穗么?”桑湄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上,笑盈盈道,“殿下,你那信,何时才能送到啊?” “这才刚第二天,便是军报也跑不了这么快。”奚旷瞥了她一眼,挽袖提箸,“先吃饭。” 奚旷受伤一事,暂时只有朱策、柏树和几个亲卫知道,至于被朱策带进府里给奚旷换药疗伤的大夫,也早就已经封好了口,绝不会往外多说一个字。 “你这伤都没好,往外跑什么?”桑湄咬着筷子尖,“是查到什么了吗?” “略有一些眉目。不过纵使查不到,也不难猜是谁做的。” “是你的哪位兄弟?太子?” 奚旷挑眉:“你了解过他们?” “没有。”桑湄说,“不过想想也知道,你只是个王爷,如今声望却盖过了太子,他肯定坐不住。皇家兄弟么,无非就是这样。” 奚旷笑笑:“不足为惧。” 这话说得狂妄,桑湄不由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到底是那位太子不过尔尔,还是他早已有了应付的对策? 但是奚旷只是含笑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桑湄表情一顿,继而低头捧起了汤碗,轻抿一口,莞尔道:“那我便等着殿下践诺了。” 作者有话说: 18:00还有一更。 -
第54章 夜晚,听露伺候桑湄入睡。 也许是因为白日里问风贪银的事情败露,被打得太凄惨,所以今天的听露显得格外小心,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她垂着头,乖巧地替桑湄拨着香炉中的沉灰,头发梳成丫髻,露出光洁的后颈。 “你多大了?”桑湄忽然问。 “奴婢今年十七。”听露恭谨道。 “十七?真好的年纪。”桑湄长叹一声。 听露不知道桑姬这是什么意思,因此也不敢随便接话,只等着她的下文。 “问风说,她是为了给母亲治病才犯错的,这倒是提醒了我,我还不曾问过你们的身世。”桑湄看着她,柔声道,“你家中有什么人?” 听露不敢隐瞒,答道:“奴婢家中还有一对弟妹,母亲是生奴婢时难产去世的,弟妹是继母生的。奴婢的父亲是城南门卖馄饨的,卖了好多年了。” 这些其实桑湄都知道,她今天调了听露的档案,入王府的人出不得差错,上面连听露的生辰八字都有详细记载。 不过这并不能满足她的好奇。 “你父亲能卖那么多年的馄饨,说明也小有积蓄,不至于要穷得卖女儿——你怎么会出来给人当婢子?” 说到这个,听露抿了抿唇,脸上露出几分郁郁:“奴婢家中三个孩子,光靠父亲的馄饨摊撑着,其实十分艰难。奴婢与父亲和继母关系并不好,有一日吵架,奴婢一时气不过,便离家出走,放言说不用他们也能养活自己……” 桑湄:“然后呢?” “然后,奴婢就先去了一家裁缝铺子里帮工,后来常来逛的一位夫人觉得奴婢合眼缘,把奴婢带回她府上了。因为府上月钱多,奴婢当时缺钱,就签了卖身契……又后来,恰逢改朝换代,如今陛下继位,那位夫人的丈夫高升,换地方做官了。他们没带走奴婢,又正好要新建宁王府,奴婢便被安排过来了。”听露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但是奴婢对桑姬绝无二心,请桑姬明察。” “我又没怪罪你,你害怕什么。”桑湄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去睡罢。” “那……奴婢告退。” 听露走后,桑湄望着案上袅袅的熏香烟雾,若有所思。 问风离开前,曾告诉过她,听露与郑长史过从甚密,往往是一前一后在墙根树下出现,然而问风却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他们两个单独会面。 倘若是真的有私情,怎么会忍住不见面呢? 听露的父亲在城南卖了十几年馄饨,这个身份应该做不得假。 而方才,听露在提到签过卖身契时,脸上似有悔意,那是否就代表着,她其实并不愿意在王府做活? 那她与郑长史,究竟在干什么事情? 桑湄轻轻敲了敲脑袋,想起她曾经问过奚旷,给她掌家大权后,就不怕她手眼通天、兴风作浪? 奚旷是怎么回答的? 他嘲笑道,先能瞒得过父皇的眼线再说。 倘若这个眼线指的就是郑长史,那听露…… 桑湄想,且不急,先观察几天再说。 - 几天后,长安,太极宫。 “父皇!儿臣冤枉啊!”太子奚曜望着坐在上首、脸色沉沉的奚存,无奈直呼,“儿臣对天发誓,儿臣绝对没有派人去刺杀过皇兄!况且皇兄与儿臣无冤无仇,儿臣为什么要刺杀他?” 奚存冷笑,粗粝的手指轻轻转着拇指上的玉色扳指:“你还好意思问朕?宁王凯旋之时,难道不是你派人于半路伏击?朕当时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你就真当朕不知道?” “儿臣……父皇这说的是什么话?儿臣怎么听不懂?皇兄路上也遇刺过?” “朕当时不曾追究你,是看在宁王毫发无伤的份上,不想坏了你们兄弟这表面和气!然而你竟然毫不知耻,又趁宁王春猎之时派人跟踪埋伏!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见奚曜仍在装傻,奚存不由勃然大怒。 宁王奚旷是他的长子,并不在他身边长大,他们父子感情也并没有多深厚。奚旷虽有功高震主之嫌,令他忌惮,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又是难得的将才,他也只是想打压一下对方的锐气而已,远没有到要除掉的地步。 见父皇动了真怒,奚曜连忙撩袍下跪,大声道:“父皇明鉴!不知这消息您是从何得知,但儿臣,确确实实从未有过要伤害皇兄的念头啊!” “竖子还不认错!非要朕把你派出去的刺客被宁王割了舌头,丢在东宫墙根这种丢人事说出来,你才肯承认吗!”奚存抬手,一杯滚茶直接泼在了太子肩头,“你与宁王没什么兄弟情谊,这也罢了,然而你才当了多久太子,就已对手足如此难容?到底是他有何处得罪了你,还是你已经如此迫不及待,要永除后患,就等着坐上朕这把椅子了?!” 奚曜大惊失色:“儿臣绝无此意!” “奚曜!”奚存痛骂道,“你为何从不曾想着要除掉老三?还不是觉得他处处敬你,难成大事?来了个老大,你就感到威胁,坐立难安了?混账东西!人说遇强则强,你不想着如何提高自己,却想着如何除掉别人,奚曜,你还能将这全天下胜你一筹的人都杀了不成?!如此目光短浅,岂是太子之风!” 天子雷霆之怒,如万钧穿心,奚曜跪在地上,唯有咬牙颤抖,默然承受。 “滚!回去给朕好好反省!”奚存怫然拂袖而起,“退一万步讲,短时间内刺杀两次宁王都不曾得手,你也是时候想想,自己手下养的都是一群什么酒囊饭袋了!” 奚曜忙喏喏道:“儿臣知错,回去后定反省自身,不叫父皇失望。儿臣告退。” 他从地上爬起来,拱手行了一礼,低着头出去了。 坐上回东宫的马车,奚曜越想越气,忍不住掀了车帘,质问车外的幕僚:“到底是谁告诉的父皇,说这次是本宫刺杀的宁王?本宫甚至压根不知道他去春猎了!” 自从上次的刺客被奚旷重伤丢到东宫后,他就感觉颜面无光,短时间内都不想再和奚旷有任何瓜葛,怎么会上赶着去刺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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