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真是的,既然是你家表哥的枕边人,你总要给个面子的。” 永宁县主声音缓缓,语调如此温柔却带着高高在上的傲然:“咱们这种身份的人,将来必是要与人为正妻的,为人正室需有广阔心胸,这些通房妾侍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玩意儿,你看不惯直接发卖了事,就算你喜欢你表哥,现在也没嫁过去,便刻意为难他身边人,岂不是叫你表哥觉得你不大度。” “咱们是什么身份,跟这些奴才秧子置气,根本就是自降品格,就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你大动肝火,把我叫来陪你做这么一场戏。” “哼,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明明是个奴婢,却生的也比我好看,做的一手好绣活,做饭也好吃,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 “哎,你真是……那姑娘看着眸光清明不像个会作妖的,只凭着相貌给王后公子做个偏房也是够格了,你何苦为难她。” 裴境再也听不下去,抓着沈妙贞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郑五娘吃了个肚圆腹满,可算是饱腹了一场,若不是因为宴请永宁,在家跟着母亲吃饭,家里的规矩只能吃八分饱,而她们这些小姐,要维持窈窕身形,多吃一块糕点都会引来母亲的唠叨训斥。 别看她这样贬低沈妙贞,对她做的饭菜,吃的可不客气呢。 一抬头,却看见裴境站在面前,身旁站着沈妙贞,他们两个紧紧的挨着,她那表哥是毫不避讳的拉着那姑娘的手。 郑五娘吓了一跳,对这个生的英俊却冷肃非常的表哥,郑五娘一见他冷森森的瞧着别人就有点心里发怵,那点小女儿的绮思早就烟消云散。 此时她讪讪的站起身,不安的咽了几口口水。 永宁县主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裴解元,虽然他在西京尚且名声不显,可架不住好姐妹郑五娘跟她炫耀过好几次,说她有个了洛京的表哥中了解元。 这回是第一回见面,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丰神俊秀的神仙公子。 永宁的年纪今年也不过十七,素来有些眼高于顶,到现在也没有寻县马,对于寻常男子更是瞧不上眼。 如今看到裴境,居然看得有些痴了。 “表……表哥,你怎么会来这?这个……,这位是永宁县主,潞郡王的嫡长女,县主,这位是我表哥,洛京武安侯家次房公子。” 裴境竟然也不先抱拳行礼,扫视一圈区区两人的桌子上,那满满的十六道菜,又想到他刚才看到的,沈妙贞手上细小的伤口,因为浸泡了冷水,双手冰凉。 他温和的面具就再也露不出来。 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笑。 “我若不来,怎么能看到我这内人,给你和县主做的多么丰盛的一顿饭呢。” 郑五娘一下子,笑容就僵在脸上。 永宁县主轻轻一叹,原本只是配合她搞了这么一场,她原本也觉得不妥,但是相比从没见过的沈妙贞,一个普通的奴婢,她自然更愿意向着郑五娘。 但现在,欺负了人家的枕边人,叫这公子连内人这两个字都说出来,显然是不能轻轻揭过了。 她虽有个县主的丰号,可到底是闲散的宗室,除了夺嫡之争的雍王和符阳王,皇室宗亲都是有贵无权,实则还不如这些靠科考进入朝堂的大臣们。 裴境能中解元,必然能中进士,西京好些权贵人家都会榜下捉婿,捉个中了进士的青年才俊给自家做女婿,都知道读书考取功名的前途无量。 她又怎么能做出得罪人的事。 永宁县主温言道:“裴公子,对不住,前些日子我一直念叨想试试洛京菜,请了好几个厨子,做的也并不地道,五娘只是想让我多尝一尝洛京菜,麻烦了端砚姑娘,是本县主之过。” ◉ 108、108 她福了福身:“五娘年纪小, 又是您的亲表妹,这俗话说的好,姑表亲辈辈亲, 打断骨头连着筋,五娘一时相岔了, 没有思虑周全, 本县主代她向你道歉。” 堂堂一个县主, 裴境还真没放在眼里, 又不是手握实权的雍王的女儿,就算是雍王,前些日子也因为办事不利, 被人揭发贪墨, 被降了爵位。 然而到底是皇亲国戚,他若抓着不放, 难免显得他为难女子,又不敬皇室。 此时, 裴境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县主既来做客,想要吃洛京菜,也可以请飞燕楼的罗大厨来家里做一桌宴席,我这丫头身娇体弱, 支撑着身体做了,却生怕服侍不好县主, 战战兢兢十分惶恐。” “公子言重了, 端砚姑娘做的很好,本县主很满意。” 裴境不欲与她纠缠, 瞥了一眼郑五娘:“今日这件事, 你自去与舅舅分说。” 这回, 轮到郑五娘脸色惨白了。 永宁县主看他不依不饶,非要给郑五娘吃个教训,心中不由一软,五娘就像她的亲妹妹一般,她如何能忍心这孩子被她父亲责罚。 “裴公子,您是男子,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应是个心胸开阔之人,五娘是做的不妥,然而她并非有意,年纪又小,不若揭过这一回如何?” 裴境却笑了笑。 他有莲花六郎的名声,就已经能说明,他容颜之盛冠绝京华,洛京曾有传言说,若是他与光华卫郎君和明光温郎君,生在一个时代,也不知他们三人究竟谁更加美貌。 而在当下这个时代,基本无人能超过裴境。 他不冷冷的看人,尤其是微微笑着的时候,简直犹如冰川上盛放的凌霄花,叫永宁县主看的又是一呆。 然而这位样貌犹如天地灵气孕育的美貌公子,脸上虽然笑着,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尖刀。 “县主蕙质兰心,此话说的却不对。” “县主是五娘之友人,我却是她表哥,她做事不周全,我说她几句又有什么旷外,县主便是五娘的闺中密友,也不便管人家的家事吧。” 永宁县主脸一白,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哪个姑娘能对着这么一张脸生气呢。 然而她也明白,裴境十分生气,五娘这顿教训是躲不过去了。 她也只好颔首,见到他身边那个垂着头的姑娘,那姑娘脸色很不好,这个姑娘也生的太过出色,十分的惹人怜爱。 只看相貌,跟裴公子也很登对,真是我见犹怜何况老奴,怪不得连裴公子这般的人,都沦陷了。 “也好,是本县主僭越了。” 裴境拱了拱手,这便告辞,拉着沈妙贞转身就走。 小绿儿只能将绣屏搁在桌子上,小跑着随着自家公子姑娘一溜烟的跑走。 永宁拿过那方绣屏,这上面乃是一只浑圆的,胖乎乎的小猫,她自己也擅做女红,自然知道这猫乃是刺绣中最难的,因为猫的毛发要绣的蓬松且根根分明,实在不是容易事。 然而这秀屏上的小猫栩栩如生,每一根毛发都根根分明,若不呕心沥血是绣不出的,再看那两个荷包,也是精品中的精品,再联想她是何时邀她来做客的。 永宁县主已经明白了一切,她叹气道:“五娘,你实在不该做这件事。” 裴境心中有些愧疚,一个是有封号的县主,一个是他亲表妹,他实在不能再多做什么,只能委屈沈妙贞,白白受了这一场磋磨。 “对不起……” “公子将来会娶永宁县主这样的姑娘吗?” 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话。 裴境笑了,这一次可不是冷笑,嘲讽的笑,更不是那种温和的犹如假面具的笑,是真心地笑。 “你先说吧。” 若是吃了他瘪的永宁县主和郑五娘看到了,定然会惊掉下巴。 沈妙贞刚才鼓起的勇气,现在也没剩下多少了,但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我想问,公子将来会娶永宁县主这样的姑娘吗?” 裴境一愣,没想到她能这样直白的问出来,但他并没有生出不满意来,反而郑重其事的想了想,温声对她解释。 “我不会娶县主这样的女子。” “为什么?县主出身高贵,性格温柔,皇家女子一定不会差到哪去。” “正因为她是皇室女子,无论她才情相貌如何出众,我都不能娶她。我朝娶公主的驸马,只能领着驸马的钱饷,却不能出仕,郡主县主的丈夫虽然宽和一些,但也不会成为重臣,只会授个闲职。” 沈妙贞明白了,并不是因为他不会喜欢永宁县主这种皇家娘娘,而是会影响他的仕途。 而若是不影响他的仕途呢?永宁县主这般高贵温柔的女子,公子会不愿意吗? “而且就算娶县主不会影响仕途,我也不会娶这些皇室宗亲的。” “为什么?” “虽然只是个区区县主,因为是皇室血脉,就得按皇室规矩来办,皇家规矩大,若娶个县主郡主的进门,那些规矩,怕你会受不了。” 这么说来,县主郡主娘娘不在公子的考虑范围内,还是为了她了? 沈妙贞的头抵着,长而浓密的睫毛抖动着,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以为她在感动。 沈妙贞抿着唇,脸上却露不出一个笑意。 “那不是县主,若是官家清流之女,公子便没有这般顾虑,便会娶了吧。” 裴境此时才察觉到,她问出来的话很是奇怪,并非平时点到即止,好似非要问个底掉。 他以为自己说不会娶县主,她会高兴呢,这样看来,她完全不像高兴地样子。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境眉头皱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跟我说清楚,莫要这么说话遮遮掩掩的,你我之间高高兴兴的,有什么话说开,不好吗?” 沈妙贞却并未觉得轻松,头都没抬起来:“若是清流官家女孩儿,才情相貌又符合公子的要求,若是再贤惠大度,不会跟我这种卑微的贱胚子计较,符合公子对当家主母的要求,公子一定会娶。” 裴境的眉头越皱越紧:“谁说你卑微,谁说你是贱胚子了?我可有这么说过你,看过你?” 沈妙贞摇摇头:“公子待我很好,从没有这么看过我,我感激公子。可是公子没听见县主说什么?在明媒正娶的夫人眼中,我们这些人算是什么,给自家夫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作为主母,跟妾计较,都是上不得台面,妾不恭敬,说发卖就可以发卖出去。” “县主的说辞,基本上代表了这些高门贵女的看法,我现在才算知道,妾乃卑贱,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裴境从前希望她将心里话说出来,不愿意她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然而此时她不在遮掩,他又有些感叹,这些年叫她读书,到底没白读,逻辑缜密伶牙俐齿。 他砸了砸牙花,一时有些犯了难,别的女人喜欢金银珠宝,要不就是房契地契,可沈妙贞却不是寻常女子,出身贫困,却颇有几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风格,不然他都把自己基本上全部的身家交给她管,她却丝毫不见有什么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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