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由得纷纷揣测起来,萧祁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圣上。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含英 一边斥责太子, 一边又大肆封赏前太子妃, 若说圣上没有隐含的意思,谁都不信。 于是许多人都心思浮动起来, 对于太子也有了不同的考量, 之前意欲拉拢萧祁的人,此时也难免多想几分,暂且歇了心思, 预备先观望几分。 方才宋府中人之所以会接到圣旨, 是因此份旨意, 除了会传达本人以外,还会一式两份, 传达到家族所在之地。 也就是说,宋海生不仅要跟着家族老小一同接旨, 甚至还要恭恭敬敬地将其迎入祠堂, 上座供奉,节庆大小年, 都要恭顺磕头行礼。 却偏偏是册封宋秋觅的圣旨,在她即将成为皇室弃妇之时,让她得以柳暗花明,绝地反击的一道旨意。 宋海生还得面上端着笑,装作一副与有荣焉,高高兴兴的样子,简直差点没把他气出内伤,却偏不敢表现出来,只敢在暗地里咬碎了牙齿。 若说前面的那些逾越礼制, 优渥甚重的封赏与厚待也就罢了, 圣旨最后的几句话, 更是让宋海生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撅过去。 圣上言明,宋秋觅不再为太子妃后,为了方便新上任的,身份尊贵的长宁郡主出入宫闱,将特地在禁宫中辟出含英殿,加以修饰装束,以迎新主入内,宫外亦会一同兴建郡主府,供郡主落脚。 含英殿,每个长在京城中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座多年未开启实用过的宫殿,始建于高祖年间,富丽堂皇,柔暖舒适,位于前朝和后宫之间,自成一处,出入禁宫十分方便,即便在雕梁画栋的皇宫中,亦是一处难寻的佳处。 这么多年来,都无人入住,其一原因就是其建造时规格过高,按照前朝约定俗成的规矩,仅容帝后作寝居之地,但大雍建朝以来,还从未有过皇后,帝王自有居所,此殿便一直空置,珠英空待。 可眼下,圣上居然毫不犹豫地就将之赐给了宋秋觅,好像全然不知道这所宫殿的历史积淀,所代表的意义,又好像是知道了,但是浑不在意。 宋海生想不明白,为何宋秋觅都与太子和离了,还可以随意出入甚至入住内宫,便是皇家郡主,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吧,最多就是借住在宫中女眷宫殿的厢房内,还从未有过如此这般有自己的固定居所的。 与他不一般的是,宋阁老红光满面,捋着胡须笑道:“看来,圣上不仅没有对秋觅不满,甚至称得上是恩宠甚重,老夫也就放心了。” 宋海生心里听着不舒服,忍不住对宋阁老道:“父亲,宋秋觅是不用担心了,但是太子那边,可就说不好了,圣上这次的举动,怕是朝中都已起了议论。父亲您可别忘了,您的另一个孙女还在东宫呢。” 谁知,宋阁老只是神色淡淡地答道:“海生,你要记住,我宋家与太子联姻,并不代表宋家从此就成了东宫势力,不同时候,自然也要做出不同抉择,适当时更要放弃某些东西。” “何况就现在的情势而言,与太子捆绑过深,并不是什么好事,日后我们也要与太子适当切割了,尤其,莫要让朝中或是圣上,以为宋家是和太子一条船上的人,以免将来被牵累。” “从这个角度来说,秋觅与太子和离也不能说不是一件好事,太子日渐失去圣心,便不再那么重要了,甚至随时可能将宋家也一并拉入深渊之中。若是东宫正侧妃仍皆是宋家之女,那将来出事时只怕宋家也难逃其咎,但现在宋氏女不再是太子妃了,自古以来亲家认妻不认妾,便是霜眠仍在宫中,到底也不如从前那般紧密了。” 宋阁老抬眼看向宋海生:“你懂我的意思吧,” 宋海生自然懂了,但是与此同时,他全身的血液也一并发凉。 父亲这是要放弃与太子结盟的打算,父亲也知道,霜眠仍在宫中,但他依然打算这样做。 宋海生知道,宋阁老是理智的,从大局出发,站在整个宋家的角度思考问题。但为什么他这个儿子,却总是最先被放弃的。 眼看着宋秋觅离宫,只要他再努力进行一番运作,就可以将女儿送到太子妃的宝座上,但父亲却先一步退却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尴尬地杵在原地。 宋海生心里难以控制地生起了一股怨怼。 为了庆贺宋秋觅得封郡主,宋家要进行宴饮庆祝,已经有人赶去府中揽芳榭搭建戏台,席位了,宋阁老也不欲在此久留,转身走前对宋海生叮嘱了最后一句话:“为父知道你关心霜眠,她现在有了身孕,你可以多关照她,但切记不要失了分寸,关键时刻,该以什么为重,你应该清楚。” 宋海生不管心里如何做想,只得低头应下。 ----- 宋秋觅接到圣旨之时,尚在东宫之内收拾自己的物品,听见传旨的公公来了,还以为是关于她不再为太子妃一事的旨意。 但接旨时听到一半就当场愣住了。 与此同时惊愕呆住的还有柔仪殿众人,与宋秋觅不同的时,在得知即将要离开东宫之时,不免有人忧心切切,担心太子妃从此失了倚仗,恐会受到太子及其他贵人打压,有人也因此担心上了自己的命运。 但此时骤然听到宋秋觅被册封为长宁郡主,享邑不输于亲王,都呆愣住了原地,半晌做不出反应。 宋秋觅最先回过神来,上前接过了圣旨,面对宣旨公公刻意的讨好赞美,她的脑袋仍有些木木的,只是麻木地点着头,根本没有听进去什么。 直到外来的纷繁人等散去,她才慢慢悠悠地反应过来,但仍是惊诧甚多。 只因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圣上此举,闻所未闻,她何德何能能担起此等厚待。 有些归置收拾好的行礼物品被搬到了柔仪殿前,张仪不知道何时赶了过来,恭敬地守在一旁,见了宋秋觅道:“奴才先帮您将东西搬到含英殿。” 宋秋觅身形一顿:“这么快的么?”她还没有完全从方才那道惊天动地的圣旨留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张仪闻言身形压得更低:“不快了,您在宫外的郡主府尚未修建好,旁的地方配不上您的身份,现在就只好将您恭请至含英殿了。那里多年未住过人,或许有些冷清,但旁倚着前朝,离宫门亦不远,风水甚佳,于您出宫也方便,宫殿规格较大,奴才等人以添置了许多日常用物,只等您去瞧瞧还有什么需要填补的。” 张仪顿了顿,补充道:“添置的用物皆是从圣上的私库中出的,都是各州以及外邦上贡的稀罕物什,圣上屡次过问此事,要求奴才等人务必尽善尽美地安置,不得有任何纰漏,一切皆以您的心意为先。” 圣上……自方才的圣旨过后,宋秋觅再从他人口中听见他的名字,心中的滋味以及心绪又有了不一般的光景。 她的手指在贵妃椅背上摩挲着,轻轻叩击了一下,想了想,对张仪道:“我能先去见见圣上么?” 张仪恭敬答道:“自然可以。” 于是宋秋觅在张仪的护送之下,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圣上所在的两仪殿,来时发现帝王正端坐于案前,执笔于案上书画着什么,走近些了才看见,此时摆在他手下的并不是什么政务,而是一幅画。 宋秋觅走了上前,行礼过后,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不是她想象中的惯常的山水花鸟画,而是一幅活灵活现的梧桐双兔图,两只栩栩如生的兔子正在青碧的梧桐树下嬉戏,闭目假寐,用笔精细,纤毫毕现,身上蓬松的绒毛好似真的一般。 尤其是两只兔子的神态活灵活现,嬉戏的那只,活泼可爱,古灵精怪,闭目假寐的那只,则多了丝懒洋洋的意调,好似兔中智者,一切尽在把控之中,就连另外一只兔子一直吵嚷,也似预料之内,没有烦躁,多了两分纵容的味道。 宋秋觅不由得就多看了两眼,总觉得哪里有些眼熟。 萧问渊在她来时就发觉了,此刻放下笔墨,偏头去看她,微微一笑:“你觉着朕的这幅双兔图如何?” 宋秋觅一怔,没想到他会先发问她,盯着那幅画看了一会儿,点评道:“圣上的丹青功夫甚深,只是,我没有想到您也会喜欢画这种类型的画。”就像大多数文人雅士,总是喜欢故作清正,连平素的书画,也多是着墨于那些清癯高洁之物。 像这般的小兽作为主角,实则少见,大家多不屑于此。 帝王并没有生气,反而笑意渐深:“所谓活物情态,才最是难以捕捉。”说完之后,他便继续落墨,在画中的背景之上以折带笔方正勾出峻峭山石,缀以寒菊点点,与画中灵兔一动一静,冷暖相宜,坚硬方正与绵软柔曲相互映照,画面的层次一下子又丰富了许多。(1) 宋秋觅一下子看得入迷了。 以至于最后是被帝王先行唤醒:“你观之此画,可想起什么?” 宋秋觅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暗怪自己方才失态,忙仔细看过去,斟酌出口:“我以前观鸟兽图,只见过凤栖梧桐,取尊贵之意,倒从未见到雪兔卧于梧桐之下。” 这般看来,越看越是不同寻常,尤其那只嬉戏的雪兔,通体雪白,灵动狡黠,蹬着可爱的四肢,在梧桐树下翻滚,露出绵软的肚皮,任落叶纷纷而下,洒落在它小小的,毛茸茸的头上。 帝王只是“嗯”了一声,并未多加评论,却伸手示意她往旁侧来靠,然后拉她坐在了自己的身侧。 宋秋觅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坐在龙椅之上了,次数多了,便已经习以为常,或者叫麻木了。 刚一坐下,帝王便长臂一揽,从她的背后绕过,将她的右手包绕在了自己手心,和她一起握住笔,向着画面落笔。 帝王清润的声音缓缓响起:“年节将近,明岁就是壬辰兔年,想着这小兽倒也可爱,便入画其中,给你添几分意趣,顺便祈福新年安康之意。” 他边说着,边握住宋秋觅的手,蘸取颜料,在兔子的眼睛上轻轻一点,完成最后的步骤。 宋秋觅看着原本就已十分形象的雪兔,在萧问渊的点滴笔墨之下,眼中似乎生出光彩,更加逼真灵动,不由得心中赞叹,暗暗折服。 所谓画龙点睛,莫过于此。 作者有话说: (1)部分笔法源于故宫博物院资料参考
第58章 两情 以至于对他的那句话, 迟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宋秋觅睁大眼睛道:“这是圣上送我的?”进来的时候就有些奇怪, 本该是理政的时间,帝王却难得有了闲心, 去做这等之事。 本来还以为是他突然生起了意兴, 结果现在却知是因为她。 帝王轻轻颔首:“嗯,圣旨发出之后,看到王礼他们忙着为你归置宫殿, 不知怎的, 就由你想到了这幅图景, 脑中生起后便怎么也忘不掉,于是干脆将其记录而下, 作为一件亲手所制的贺礼,贺你乔迁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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