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啪”的一声仿佛是打在了裴晋北的脸上,让他一下抬眼盯着沈镜安。 沈镜安别过头去,哈哈一笑,摸了摸鼻子,“手误手误。”看到他冷沉着一张脸,才道:“王爷,星楚病着,怕是现在不想看到你。” “你既知道我同星楚的关系,便应该让我去看看她。” 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沈镜安抬眸,嘴角勾起嘲讽一笑,“您的王妃是姚家嫡女,圣旨赐婚,佳偶天成。星楚不过是一个大夫,哪里和齐王殿下有什么关系。王爷莫不是在说笑吧。” 这装傻充楞又句句带刺的话让裴晋北没了与他周旋的耐性,走上前几步就要推开门,却被沈镜安拦下,“王爷,你身份尊贵,这小破地方怕是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若我偏要呢?” “那就恕在下不客气了。” 沈镜安拍了拍手,应声而落,这院落的墙上便出现了许多黑衣男子,严肃整齐,守在每一个要害之处。 裴晋北没有想到今日会遇到这样的阻拦,当下脸就拉了下来,冷厉的眼神射过去,“沈庄主这是要与本王为敌了?” “不敢,先礼后兵。若是王爷能知难而退,明希自当是识趣。”沈镜安环抱着胸,平静的目光与裴晋北对视,丝毫不惧。 “你别以为你是皇兄的人,我就不敢动你。”话语刚落,裴晋北抽出身旁护卫的剑来,拔剑的凌厉破空声让人心惊。 接着就出现了一队训练有素的兵士有序小跑过来,将整个院子包围住,身穿铠甲,整齐划一。 这一声让本来打算速战速决的沈镜安心一顿,紧拧眉心,“王爷自己身着常服,丰神俊逸,倒是身边的人甲胄加身,不是拜客之道啊。” 寒光凌冽,冷锋抽出,反射着日光打下来,那剑就这样指向了沈镜安,“沈大夫,你应朝廷征召来到钦州救灾,本王敬重你,原不想兵戈相向,若你让我进去,我们相安无事。” 沈镜安被气到头顶冒烟,眼下里头那个情景,他怎么可能让他进去,星楚本就病着,正是救命的时候,他还在这里扯东扯西。 “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若是你要进去,就踏着我的尸体进去吧。” 没想到沈镜安到这个时候还是死鸭子嘴硬,裴晋北也不是什么善茬,剑锋一挑,手腕转动着,眼底流淌着危险的光芒。 一时气氛剑拔弩张,墙上的黑衣人抽出剑来蓄势待发,包围屋子的兵士亦踏出一步,做好了进攻防备的姿态。 正在局势僵持的时候,青然抱着一个盆走了出来,上头搁着木柴,她就这样放在了地上。 众人不明所以,连带着裴晋北的手都顿了一下,看向了青然,沈镜安更是摸不着头脑。 青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红纸,用火折子点燃了纸的一角,丢进盆内,表情冷淡,朝着裴晋北行了个礼。 “夫人病重,她道,所愿便是同王爷从此陌路,烧从前的婚书为证。夫人还道,不必惋惜,这婚书当是烧给她从前认识的周子期。” 裴晋北猛地扔下了剑,几乎是扑过来从盆中去拿那婚书,火舌吞吐灼滚着他的手,他浑然未觉。 可惜火烧得太旺,灰烬飘飞,那残留依稀可以看见几个字,上头星楚的名字被火苗隐去,连带着他的也抹去,仿佛世间再无东西可以证明他们的那段过往。 故人不在,岁月斑驳。 他的心就好像也被火烧成了灰烬,随风散着,沉痛重重打在身上,后知后觉的苦楚蔓延到五脏六腑,皮肉绽开,血肉模糊。 眼眶红泛着,裴晋北强压着那痛,目眦欲裂,死命咬着牙,握紧着双拳,面目狰狞。 “王爷可知这次星楚为何染病,你母亲给她下的那毒坏了她的根骨,有损寿元,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染上了疫病。今时今日,你还有脸见她吗?” 沈镜安长身如玉,挺拔如松,冷眼旁观他这般作态。 在他看来,不过是裴晋北咎由自取罢了。 裴晋北提着剑霍然起身,“我要见她,我要亲眼看见她平平安安的。” 青然和沈镜安对视了一下,扭头看向了一旁护卫传来的信号,应是药熬好了。 “这事还要我问过星楚,她若不愿,我也没法子。” 说着,沈镜安小跑着进了屋子里头,脚步急促,心里烦躁极了。 听到这话,裴晋北心安了一瞬,总算是撬开一个口子,目光落到了烧到了只剩一角的婚书上,他苦笑,肩塌下来,背影莫名萧索。 青然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看着裴晋北,只目光里的冷然带着不满。 夫人都这般了,齐王还这般胡搅蛮缠,这婚书都烧了,还不肯放手。 正想说什么的裴晋北却被凌空的一箭射来,穿过门,就是朝着他这个方向来的,他瞳孔猛地放大,闪身一躲,那箭便射进了木上,力道之深,是杀伐之气。 仔细一看,上头还有纸张,上头白纸黑字写着字。 突然遭受此难的裴晋北猛地一惊,蓦然抬眼看向了门内,不对,他同沈镜安交过手同试炼过射艺,这箭绝不是他能射出来的。 思及沈镜安死活不肯让他进去,里面肯定还有其他人。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普宁观,白梓冉口口声声说缪星楚红杏出墙,那时他忙着找星楚,只心下留下了个刺,如今这根埋进血肉里的刺却将他活生生刺穿。 那人到底是谁? 他抽出剑来,指向了青然,冷厉一声斥问:“说,里面还有谁?这绝不是沈镜安射出来的!” 青然没理会他,走到了那被射着箭的门处,淡定地从箭上取出纸张上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裴晋北,“齐王殿下,我们夫人给您的信。” 裴晋北低头,呼吸一窒,信上赫然写着三个字: 绝婚书。 作者有话说: 今天很晚了,拼命写还是赶不到这个情节走完(哭唧唧)
第72章 他的吻落下 风沙被扬起, 日头渐大,直直打落在人头顶上,晒得人头脑发昏,热气从头顶往下传至全身, 烧起一片火辣辣的脖颈皮肤。 外头包围院落的兵士严阵以待, 手持刀剑, 一动不动,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冲锋陷阵。他们身上的甲胄被日光打照, 反射出耀眼的光来, 刺到眼睛里生疼一片,背脊汗湿, 笔直站立。 裴晋北深吸了一口气, 手微有些颤抖, 勉强压下心中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紧咬牙关, 目光落到了信上,字字绝意, 句句断情,字里行间全是冷静的疏远, 先是感谢他从前的照顾,接着叹惜他们缘分浅薄, 如今走到这一步了, 放过彼此是最好的选择,以此书为证,他们再无瓜葛。 每一个字他都清清楚楚地认得是星楚的笔迹, 她的落笔起势, 笔锋走向都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可现在落在他眼里却渐渐模糊,头脑被烧得发昏,眼眶发红密布着血丝,怔楞在原地。 一时,风过无声,众野寂静。 青然也摸不透齐王殿下想要干什么,将绝婚书递给他之后便退了回去,站在门口面容肃穆地守着。 忽然,裴晋北大笑了几声,声中带着几分落寞和不甘,用手将那纸撕得粉碎。 “绝无可能!”他抬眸看向了门内,眼神阴鸷,冷沉的脸如罩阴霾。 *** 话说回到沈镜安走进去的那个时候,步伐匆忙,脚步飞快,踏进了门内,还没见到人话就先到了,“快快快,药到了。” 接着他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润了润发烫的喉咙才有些回血。 郑明没耽搁,连忙端着装着药的盘子走了过去,冒着的热气的药隔着大老远都闻到了浓重的苦味。 紧抱着缪星楚的裴怀度退了出来,放了一个软枕让她靠着,一边用白色手帕轻柔地擦着她额间的冷汗,看着她干涩起皮的唇瓣,他心难抑地收缩在一起,用指腹轻轻擦着她瓷白的脸,声音放低放沉,“楚楚,我们喝药了。” 虚弱的缪星楚缓缓掀起眼皮来,一双乌黑光亮的眸子灿若晚星,眼波流转,倒映出裴怀度的模样,她露出一个清淡的笑意,伸出手去触碰他的手,两手交叠,她的手就这样卧在他手心。与他相比,她的手小小细腻莹润,如上好的瓷一般冰凉剔透。 “景明。” 裴怀度握紧她的手,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楚楚,怎么了?” “今生有幸,与你交心,细想来我们也认识了许久了,那日在普宁观你昏迷之际攥紧我的手腕,那时我就想哪来的莽夫。后来稀里糊涂的那一次,我头脑都发昏了,一心就想要收拾行李远走,去哪都好。但我看到了你站起身来走出去落寞的背影,你从来没有逼过我什么,我很感谢。” 他握住她的手忍不住抓得更紧了些,冷峻的脸上努力压制着涌上的种种情愫,只是这个时候化作了心上浓浓的愁,恰如秋叶梧桐时,孤鸟鸣叫,细雨飞花,让人断肠。 缪星楚的表情极为的平淡,平静中带着从容,她缓缓闭上了眼,“景明,世事无常,人各有命,莫强求。” 莫强求。 最后的三个字仿佛是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插进他的心上,他的心陡然一空,接着沉重愚钝的失落感盈满了整颗心,让人喘不过气来。 生平头一次,他的眼眶红泛着,哪怕是从前被人欺/辱再难再痛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这般的无能为力。生命如在手心的流沙,细沙滚落在尘世间,被风吹散,沧海一粟,何其渺小。 他从不信什么神佛,只因神佛从未眷顾他,他人生所走的每一步都混着血和痛。只是这一次,他叩求诸方神佛,护佑她平安,他愿倾所有去换,哪怕是他的命。 裴怀度倾身将缪星楚紧紧抱在怀中,声音低落沙哑带着几分恳求,“楚楚,就算是为了我,你要平安寿永。” 明知道这可能是谎言,缪星楚仍然笑着应了,她一生见过不少病人,家属的不舍和恳切都是人之常情。 只是如今她成了那个病人,切身体会这情,又觉得太重太沉,她的心像是被他攥在手中,死死不肯放,久了那疼便漫了上来。 接着,他退开了身子,温柔的吻先是落到了她额头上,眼皮,移到了眼角,动作极其轻柔,像是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郑明在一旁险些落下泪了,端着药的手紧着,微有些颤抖。 裴怀度拿起了那药碗来,就要用勺子喂她喝药,缪星楚饮了一口便自己接过去一饮而下,继而慢慢闭上了双眼,依偎在了裴怀度的怀中。 此时此刻,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呼吸,她才觉得所处的人世是真实的。 饮下药后,她陷入混沌的意识之中,半开半阖着眸子,面色也惨白着。 裴怀度将她安放在了床榻上,掖好了被子,把她散落的几缕发丝撩到了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6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