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郁文暗叹一声,倾身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轻快道:“你和旁人置气,也别在我面前甩脸色嘛,难不成你是怨我?” 当然不是!陆寓微攥着软巾子,抬头仓皇看她,“我是当然不是怨你,是——” 谢郁文也知道,不过是想逗一逗他,怨气盛在心里没一点好处,实在不能抒解,只能用旁的快乐去压过。她柔柔一勾唇角,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霎时截住他未出口的解释,相对摩挲,犹不尽兴,又在他下唇上轻啮。 半晌分开,两人都是气息不匀脸红心跳的狼狈样儿,陆寓微的怒火呲溜一下就叫她的柔情浇灭了,此时反应过来,又受用,又觉不足,直起身来,手上不松,稍一用力便将她拉近到咫尺之间,沙哑着出声,“葭葭,你今夜不想睡了?” 当然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陆寓微也不忍心真让她不睡觉。料理完了,他眼睁睁见她回床上躺下,吹熄了灯,自己倒停在原地踯躅无措。 他心肝儿上的姑娘就在眼前呵!外头是东南边镇兵戈扰攘的夜,里头是年久失修朴素陈陋的屋,此情此境,与“良辰美景”四个字风马牛不相及,可陆寓微却心潮澎湃。 她这样近,触手可及,卧在床榻上,呼吸逐渐匀停,有种抚平人心的静好况味。陆寓微顿了半天,终于挪动步子往坐榻上和衣躺下,也不管她是不是还醒着,只朝前说了声有事就叫我。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她闷闷“嗯”了声,陆寓微阖着眼,掩不住扬了扬唇,也不知打哪儿来的莫名欢喜。原来她也没睡着,是紧张么,还是悸动,总之和他有着类似的心思...... 要留神听她的响动,陆寓微不敢睡太沉,辗转反侧不知多久,忽然一个激灵醒透彻了。警觉坐起身来一瞧,外头天色仍擦黑,看来只过去不到半个时辰,正疑惑是什么响动,忽然听见两声痛苦难耐的低吟。 是葭葭。陆寓微神色一凛,忙凑到她床榻前探看,只见她阖眼翻来覆去扭动身子,右手覆在左肩上,想抓弄又无从下手,脸色几乎煞白,犹挂着泪,显是痛苦极了的模样,却仍紧咬着下唇不肯尽喊出声,几乎要咬出血来。 陆寓微急得没法儿,一迭声唤着葭葭,“是伤口疼吗?” 谢郁文已经疼得恍惚了,迷糊间睁开眼,辨认半天才意识到是他,委屈喊了声庭兰,“我疼......” 陆寓微被她一喊,心都揪紧了,手忙脚乱地将她在肩头乱蹭的手拂开,“乖乖,别抓,别抓,伤口要是抓开了,还要再疼一回。” 伤口愈合生肌的时候就是这样,钻心的疼痒,根本没法消解,只能硬抗,何况官家不知安的什么心思,给她用了水龙骨那样的猛药,等麻醉药性一过,发作起来恨不得能将伤处剜下来,且有好一阵要难受。 谢郁文被他制住了手,没法往伤口上挠,眨眼的功夫便受不住,尖声哭喊起来,一边剧烈扭动身子挣扎,要将手抽开。可她哪能敌过陆寓微的力气,抽了两下抽不过,剧烈的疼痒迅速垒满每一寸经脉,只觉快要叫那漫天的难受淹没了,又急又气,呜咽着冲他发脾气,“你放开我!我疼,我好疼呜呜呜......” 太难忍了,抓不着挠不透,只能扭身去往床围上撞,企图蹭着那坚硬的棱角缓解难受。陆寓微见状,忙用力圈住她,急得语无伦次,“葭葭,葭葭!你这样会伤着自己的,你看着我,别去想,别想。” 谢郁文被他拦住,泪眼朦胧地转过脸来瞧他,那痛苦到几乎狂乱的一眼,叫陆寓微心痛到不能自抑,只恨不能代她身受。 谢郁文依言勉强忍了瞬,可那疼痒只愈积愈多,根本无法自持,又难耐地往陆寓微圈住她的臂上去蹭。 陆寓微别无它法,拦腰将她揽进怀里不许她动弹,两手在她背上一下下安抚,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好了好了,乖乖,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疼了,葭葭乖,不哭。” 陆寓微将她揽得很紧,用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像是想与她融为一体,仿佛这样就能替她受疼。谢郁文感觉陆大人满满当当地包裹在自己的周围,没有一点空隙,整个世界都被他隔在了外头,她的周身全是他,只有他。 大约是贴得紧,肩头的疼痒像是没有了喘息的空间,刹那间真就缓和了一点点。她的抽泣声低下去了一点点,身子也不再那样剧烈地扭动,只安分地嵌在他怀里,偷偷耸动肩头,轻微的触碰能让那股疼痒好过不少。 谢郁文坐累了想躺下,陆寓微却不敢放开她,只怕她再做出危险的举动。索性褪了鞋袜,自己也爬上床榻,从背后揽紧她,然后掀起被子向右侧卧躺下。 骤然间就在一个被窝里严丝合缝地躺着,心中却没有一丝邪念,只盼她的疼痛能退得快一些、再快一下。她的抽泣声随着阵阵袭来的疼痒忽高忽低,陆寓微只一刻不停地哄她,一手从她肋骨侧穿过,将她受伤的一边胳膊格开,伸到她背后不停地安抚,“葭葭不哭,很快,很快就好了。” “你骗人,”她恍恍惚惚地呜咽着,“刚刚就说很快,现在还是很快,可是一点都没好。” 陆寓微这辈子没哄过人,她是多坚韧挺拔的女孩儿啊,心性那样坚定有主见,认识她两月有余,根本没有哄她的机会。可眼下,肢体上的疼痛叫她卸下了所有坚硬的壳,露出最柔弱无措的内核,他心疼得自己都快哭了,可仍说不出太多哄人的话,只能翻来覆去地重复。 他想引开她的注意力,绞尽脑汁哄骗,“我骗人,是我不对,等葭葭好了,来罚我来骂我。葭葭不哭,你打我好了,”上半身不能动弹,只好分出一边腿来凑到她手边,“往这儿打,来,让你出气。” 谢郁文被他闹得晕头转向,真就循着那高高低低的疼痛感往他腿上卸力,可拳头落在他坚实的肌肉上,疼的还是自己,马上又不乐意了,哭喊说不要,“你又骗我,还是疼呜呜呜,更疼了......” 陆寓微彻底没了主意。她的抽泣声像针似的,刺得他脑仁心尖儿哪哪都疼,此刻她哪怕说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得派人去打探了弄来,只要她能不哭了。他的心慌没法抒解,一低头,就是她露在外头弧度细腻妙曼的脖颈,一晃神,就弓起身子凑上去,在她颈间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大约是不该的,她疼成了这样,他却只顾着吻她,这算什么?可他憋不住了,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抚平他的慌乱与心疼,吻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体贴着她的柔软馨香,再也无可贴近的相依,才能抵御这一刻所有的惶恐与无措,唤起一点希冀的光。 谢郁文背对着他,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他正干什么呢,直到他温热的气息越来越浓、愈演愈烈,方觉出颈间的酥麻轻痒。肩头压倒性的剧痛太强烈了,那一点细密的触碰本来远远不及,可她慢慢醒过神来,他的触碰开始在心底一层层牵出涟漪。 那是另一种痒,她曾体会过,在每一次与陆大人贴近的时候。可此刻尤其新鲜而浓烈,大约是两人满身都贴在一处,他不停歇的吻,犹如火星子一撩,触碰虽是在颈间,那种火热的痒却是从心底直抵指尖,霎时叫她浑身一颤。 那种痒渐渐压过了肩头锐痛,竟暂时能让她忘记伤口愈合时无法忍耐的难受,全身心沉浸在与他的亲昵里,简直是饮鸩止渴,不愿撒手。轻吟出声,完全是另一种韵味,她在他怀里喃喃:“不要停......” 陆寓微感受到她气息声调中的变化,简直惊喜交加,原来这事竟还有这样的效用!他合该早一点发现,白让她多受那么些时候的苦。她还鼓励他,这时候陆寓微哪里受得了这个,火热的浪潮蓦地朝下涌动,他一个挺动绷紧身子,密密匝匝的吻又一路往下,自颈间沿着椎骨往她后背上落。 又酥又麻,她的抽泣声渐渐停了,抬手抹了抹泪痕交错的脸颊,只阖着眼,全身心沉浸在他的吻所到之处激起的战栗,循着他的动作,迎合上那似有魔力的源头。陆寓微一路慢慢吻到腰际处,已然快溜到她口口了,她忽然一动,有异样的口口触感撞在他下颌,那一下子,直叫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什么地方疼,他知道不好,再下去怕是收不住。可场合不对,时机更不好,不该是现在,起码得要形势明朗有奔头了之后。陆寓微猛地停下动作,缓缓从下探身上来,顺势带她平躺仰卧着,自己双手撑在她耳畔两侧,支起身子,完完全全笼罩她。 “葭葭,”他极力平息心头狂跳,从沉沦里醒来,仍带着浓重的眷恋俯视她,“今夜怕是我不想睡了。” 谢郁文知道他的意思。要问她愿不愿意,其实是不太愿的,两个人就这么相依着就很熨帖舒服,连伤口处的不适都能忘记,要再折腾那些事......听说会很疼,疼上加疼,场面得很不好看吧? 她难得扭捏了一下,伸手掰了下悬在她上方的脑袋,不要他看着她,含混了声不好吧,“还是睡吧,明日有那样多事,还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呢,陆大人总要养好精神,才能起来拿主意,不然全指望我一个人么?” 没了旁的事叫她分神,左肩上的疼痛像是从压弹之下又抬起了头,谢郁文不由又龇牙咧嘴“哎哟”了一声,说话间就要去挠。 “还疼?”陆寓微见状,忙又躺回床榻上,回复了先前从后紧搂着她侧卧的姿势,一边在她背上抚弄,“现在呢,有没有好一点?” 有没有好一点呢,其实说不太上来,不过他这样圈着她,确实让人踏实安心,扛起痛来都更有底气,有了依靠,就好像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斗。谢郁文应声说:“好一点儿了,就这样吧,别动了。” 陆寓微不由轻笑一声,“别像刚才那样动?” 这个人!谢郁文将脸埋得更深,赧然一嗔道你闭嘴。 不由想起刚认识陆寓微的时候,他人前威风凛凛,冷漠到叫人生畏,她怜惜他,觉得他心里一定不快乐,变着法子叫他敞开心扉、放下防备,结果倒是如她所愿了,可慢慢才发现,防备是放下了,却好像还放出了些旁的什么东西。原来他也会逞口舌之快,会撩拨人心弦,会一句话就叫她脸热,原先高岭之花似的一个人,为她走下凡尘,竟是这样的活灵活现、精彩纷呈。 怎么办呢,谁叫她就是认准了他,好歹都收下。出货不退,就只当是买一送二,物超所值吧。 她嵌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些那些,他也絮絮不断问着她话,还疼吗,好一点没有,是哪种疼呢你形容一下,冷不冷......絮叨得令人不可思议。她嫌烦,拣了两句答后就不吱声了,渐渐被他不折不挠的声音催起了困意,连肩上的疼痛都自叹弗如,快五更天时,终于朦朦胧胧地睡沉了。 陆寓微比她熬得更久一点儿,撑到确认她应当是安定下来,一觉能睡得无虞了,方才阖起眼歇一歇,身上却仍一动不动,保持着从后头紧揽她的姿势,扭得僵硬也不肯松开手,偏偏这样没着没落的,还真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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