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吃吗?”楚言枝猜着他的意思,“难道你不饿?” 可他的眼睛分明盯着勺子。 她半天没吃饭就饿得肚子不舒服了,他距离上次吃饭恐怕不知过去了多久,中间还杀了一头猛虎,挨了好多打,怎么可能不饿呢? 楚言枝把勺子收回来,抱着碗,侧过脸对他道:“我吃给你看,你学一学。” 她在他一眨不眨的视线下,悬空举起勺子,仰脸张嘴接住那勺已经凉透了的蛋羹。 她回头口齿不清地问他:“会了没有?和喝水是一样的。” 狼奴却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了,见她收回了手,就自顾自捧起爪子,舔舐起手背上的伤。他舔得很认真,鼻尖的灰都被蹭掉了,显出一点白。楚言枝怀疑他手背上是不是裹了糖霜。 “你不听话。”她把勺子放回碗里,皱着秀气的眉毛,“不吃东西会饿死的。” 她又垂下眼睛想:“难道你不吃这个,要吃生肉吗?” 那也太恶心了。楚言枝想着画面,眉毛更皱:“我不准。” 她再次挖了蛋羹,伸进笼子里:“吃。” 狼奴放下了爪子,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如幼兽般凑近。 楚言枝声音放柔,弯下腰像喂月饼吃鱼干时那样引导着:“乖,快吃吧。” 狼奴温热的鼻息再度撩惹在她的手指上,楚言枝忍着痒,把勺子对着他的嘴伸得更近了些。 他亲昵地凑过来了,轻嗅的时候,冰凉微潮的鼻尖碰到了她的指尖。 “笨狼奴,闻勺子呀。”楚言枝嫌弃地往上抬了抬手,避开他的鼻子。 狼奴殷切地往上攀引着,对勺子“呜”了声,唇微微张开了,舌尖藏在齿下。 楚言枝松口气,放低勺子。 他比之前更小心地嗅了嗅。 楚言枝教他:“嘴张开,张大一点……啊!” 指尖上突然掠过一抹湿滑的触感,楚言枝惊得手抖,勺子“啪嗒”落地。 她放下碗,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用力地擦手指:“笨狼奴,舔错了!” 狼奴歪头看她的动作,又看看自己的手,湿漉漉的眼神黯了黯,无措地垂下头。 他拱嗅着掉进笼子里的勺子和那块摔得稀烂的蛋羹,小心地舔着,和着雪卷入腹中。 “怎么了?!” 红裳忙跑出来了,怀里抱着一床厚被褥,手里提着灯,见楚言枝在擦手,抓过她的手臂直接拉到灯光底下细看。 见没血光,也没伤口,她长吐一口气,皱眉道:“殿下,不能离它太近!” 楚言枝低头揪着帕子:“他不会咬我的。” 红裳只好换个说辞:“可它多脏,从狼窝里出来的,还好不是夏天,否则身上非得招苍蝇。” 这楚言枝没法儿否认了。他确实很脏,还有很多伤,血腥气很重。 “让小福子给他洗个澡吧。” 红裳提醒她:“宣王殿下先前是怎么交代的?不能把它放出笼子。再说了,它对你是不凶,可对其他人都跟看到仇人一样,你不怕它把小福子吃了?” 楚言枝不说话了,转头看到他竟衔起勺子,蹲坐着巴巴地看她。 又是那双水亮的眼睛,瞧见她望过来了,眨动着仰颈,想叫却不敢叫的样子。 “真像小狗。”楚言枝没来由地怨他,“好笨。” 红裳看到勺子便明白了,把那碗蛋羹重新递给她,一边打量着如何把被子塞进笼子,一边对她道:“是像小狗,奴婢原来在家的时候养过狗,狗只吃主子扔地上的东西,你拿手上,它不肯吃。你要喂它,得放地上。” 楚言枝提起红裳放到一边的灯,走近笼子,见蛋羹掉落的地方干干净净,都被他舔吃干净了,叹声气:“这怎么行呢,你又不是狗,更不是真的狼。” “殿下又说傻话了。”红裳笑她。 左耳房那走出来个人影,是小荣子边披着衣服边“啊啊”地往这边来了。他被这的动静惊醒,以为出事了。 走近了见红裳还好端端地站着,楚言枝正蹲着一勺一勺地把蛋羹往笼子里倒,他拍拍胸口,放心了,然后走到红裳面前,指指被子,指指笼子。 红裳道:“不妨事,你去睡吧。” 小荣子摇头,比划着。红裳勉强看懂了他的意思,笑道:“你放也不行,它可只听小殿下的。” 楚言枝扭头,也说:“小荣子,你睡吧。” 他是江贵人借给她的人,跟着他们在上林苑外头受了大半宿的冻,怎好再让他做事。 小荣子还“啊啊”的不肯走。 楚言枝把剩下的蛋羹都倒进笼子,看狼奴乖乖吃着,就起身去抱红裳怀里的棉被。 棉被透着久压箱底的味儿,但洗得更干净。 她抱不动,红裳拖着大半,帮着她往侧边大一些的空隙里塞。 察觉有人靠近铁笼,狼奴果然警惕地看过去,见是楚言枝,他眯起眼睛“呜”一声,也不吃蛋羹了,就歪着脑袋看她塞被子。 等被子塞进去好多,他过来抓咬住被角,帮着往里拽。全拽进来了,他欢喜地眨眨眼睛,又羞又想邀功的样子,拿脸轻轻蹭棉被。 小荣子去厨房拾了根长棍回来,递给楚言枝,楚言枝拿长棍伸进去,红裳握着她的小手,把里头的被子铺展开。 铺好了,楚言枝拿长棍点点白棉被,对狼奴道:“笨狼奴,睡上去。” 作者有话说: 枝枝养狼第一天:好像养小狗。
第12章 暖阳照狼奴。 连下三天大雪后,昨夜雪停,终于放了晴。掌印太监汪符命人撩开景阳宫倦勤斋内的帘幔,让阳光透过槅门照进来。地面光斑点点,香几上错金螭兽的香炉上方轻烟袅袅。 此刻紫檀雕云龙纹嵌金银丝的座屏前摆置了一方棋盘,棋面上黑白两子正胶着着。 对面身穿鸦青银丝暗纹直缀常服,腰佩双兽纹玉的青年指腹捻磨着一枚白子,沉吟片刻,将白子下在了棋面看似寻常之处。 身着帝王常服的成安帝眉宇微拧,执黑子停顿半晌,不由轻笑:“你倒不肯让朕。” 楚珩敛目:“是父皇一直让着儿臣。” “不,输就是输了,难道你父皇会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辰时下早朝后,成安帝便与太子楚珩进了倦勤斋对弈。云开雪霁,钦天监监正赵清随上奏说今年不会再有雪灾之患,父子二人皆松了口气。兴起下棋,久未分胜负。 还有三日就到冬至节假了,若再发生像成安十年那般规模的雪灾,上上下下都会过不好年。好在雪终于停了。 “父皇和皇兄能不能理理我?”楚姝忽然拂开珠帘迈着小碎步跑进来了,腰上系着的妃色绣金海棠褶裙翻飞如浪,晃散了一室轻烟。她张开五指在二人面前挥了挥,“黑黑白白有什么好看的,看我呀!” 她半个时辰前就来了,汪公公却说他们在下棋,就给她搬了椅子,沏了雨前龙井,端了十八样果干攒盒和几碟茶点,让她坐在外间等。但楚姝是用了早膳来的,翻翻书喝喝茶便等得不耐烦了,开始往里探头和成安帝与太子楚珩说话。 他们正下得难舍难分,却也耐着性子应和她。楚姝便将自己昨晚在上林苑赌输了兽,今早不得不请御医给宫人看诊的事说了。 说完后,久久没有得到父皇与皇兄的回应。 楚珩拾起放置旁侧的棋谱,轻轻拍在少女带着玉钏的手腕上:“没规没矩。” “诶,”成安帝却拉了楚姝的手,掌印太监汪符早已将玫瑰椅轻轻挪放到了她身后,成安帝拉着她坐下来,“你说的话朕都听见了,但不管你是因为打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私自请御医给宫人诊治,就是触犯宫规。你去年已犯过一次,这么快就忘了?” 楚姝鼓着小脸:“那父皇难道要教儿臣敢做不敢当,失信于人吗?” 她指指棋局:“您自己都说,输就是输了,凭什么儿臣就要做不敢输的人?” “那我教你的,你就不听了?二弟总是纵容你。”楚珩指尖轻点棋盘,淡声问:“今年的上元观灯,你还想不想去了?” 楚姝故意不理楚珩,只缠着成安帝撒娇:“父皇,您要罚儿臣,儿臣也认了,反正御医已经被儿臣遣过去了。但都要过年了,儿臣还想在年宴上见人呢,别罚得太重了好不好?” 成安帝上下打量她,觉得好笑:“从小到大,朕就算罚你,又何时打过你的脸?怎么会让你没法儿见人。” 楚姝低头抠弄他袍袖上的龙爪纹,隐有哭腔地嘟囔道:“儿臣要是被罚重了,会天天以泪洗面,两只眼睛肿得像蟠桃,两边脸上长泪沟,很丑很丑,当然没办法见人了嘛。” 成安帝失笑,挥手命汪符收了棋局。他起身坐到桌案前,细品着一盏口雨前龙井,没说话。 成安帝已年过不惑,但眉直眸亮,气质典则俊雅,龙行虎步。此刻只是坐而不语,空气中便透出令人不由自主屏息的威压。 楚姝与楚珩皆起身,跟着过去,楚珩立在旁侧,楚姝却直接坐到了成安帝身侧,抱着他的手臂:“父皇,您就罚儿臣抄两卷佛经好不好?抄了给皇奶奶供奉佛堂,也是尽了孝心。” “你不如去抄《女德》《女戒》。连你也念佛,朕这一家子,哪还有活人气?”成安帝的笑容淡下来了。 楚姝松开他的手臂,稍稍坐正了些,但仍噘着嘴。 “珩儿,你去坤宁宫请过安了吗?” “去了。” “怎么,她今日没去慈宁宫陪同太后念佛?” “儿臣走后,母后摆驾去了慈宁宫。” 成安帝慢慢转着玉扳指,喝了口茶。 楚姝看了眼楚珩,楚珩没看父皇,他垂眸看着桌案,脸上没什么表情。 楚姝也垂了眼睛。 母后自她幼时记事起,就爱同太奶奶礼佛。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六个时辰浸在佛堂里。 不论什么场合,什么时候,见到父皇,母后的反应总是淡淡的。父皇常去坤宁宫看她,却不会同母后多说几句话。他们两个,永远一个问她今日玩了什么游戏,另一个回答她哪也没去。好像不围绕她和两位哥哥,夫妻俩便无话可说了。 成安帝忽然问:“姝儿,还记得去年你非要给那个宫婢医治的时候,父皇交代过你什么吗?” 楚姝转着手帕:“记得嘛,父皇说,下不为例。” “你就只会记得朕原谅你的话。还有呢?” “嗯,还有,还有对那些有意谋私,蓄意靠近的,该及时惩治,而非听之任之,让堂堂公主被他们牵了鼻子走。” “记得这么清楚,你还犯?”成安帝抬眸看她。 楚姝却哼了声,也抬起眼睛,漫声道:“谁叫这回害我赌输的人,是父皇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七公主殿下呢?我哪里敢罚您的女儿。”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85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