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是来不及走,便被常令婉左右宫人拦下。 李氏半点不慌,见状倒是讽刺笑起:“娘娘如今是不打算放臣妇出宫?” 常令婉很是失望的摇头,眸中氤氲着厉色:“你若是答应我的话,我自会放你。可你若是执意不听劝......” 几乎是随着常令婉话音落下,一个身量瘦小的小黄门跌跌撞撞的身影闯入大殿。 “北边城门被叛军攻破了!已经一路打进来了!” 他尖利的嗓音欲将穿破云霄,叫所有人面色惨败。 北门外驻扎三千龙骧卫,外侧则是号称数万大军的肃王党羽,如今他们兵分两路进攻,若是攻破了城,只怕不到两个时辰就该进攻到皇城里来了。 皆是皇城被围,想跑可是难于登天。 “娘娘!陛下吩咐快些收拾行囊,往宫外暂时躲避!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常令婉表情猛地一僵,她面色发白,神情变得慌张,李氏却已打算趁着此时退出去。 “来人啊!给本宫抓住她!” 常令婉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只觉肚子抽疼的厉害,她咬紧牙关此时仍不肯放过李氏,朝着宫人道:“她是燕王岳母!常尚书之妻!便是逃出宫也要将她一同带着!” 虽李氏早已知晓常令婉此人人心险恶,奈何从未料到她竟能做到如此。 想来竟与她做过十几年母女,李氏后背发凉。 随着常令婉一声令下,她殿中的宫娥们便纷纷朝着李氏走来。 “夫人,随我们娘娘一同出宫吧。” “你们!” 李氏双肩被禁锢起来,动弹不得,忽的殿外人影闪动。 陆芳携着几名暗卫从殿外涌入,她腰间抽出软剑,一指来宽的软剑在其手中犹如银蛇一般。 只见银蛇闪动,一剑迅雷之势拂过宫娥脖颈。 陆芳剑法奇快,下手狠辣,犯来她手下绝不留情,皆是一剑封喉。 须臾间,来捉李氏的宫娥甚至来不及以李氏为人质便倒地咽气身亡。 “啊!杀人了!” “来人啊!将歹徒拿下!护着娘娘!” 一群宫娥内宦何曾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奈何光是吼着声音大,却是无人敢上前。 只因听见殿外传来一下下沉重的撞击声。 砰砰砰—— 似是攻城弩撞击宫门之音。 宫人们在殿外惊惶万状痛哭连连,顿时自顾不暇纷纷哭丧着逃窜。 常令婉身边伺候的宫娥们也一下子慌了神,皇宫连禁卫都调走了,若是攻进来谁能守着? 莫不是叫她们上不成? 顿时四处大乱,宫娥们乱成一团只想着逃跑,逃出宫外去。 跑去殿外,殿外更是乱成一团。 禁庭中有一万有余的宫人,如今都觉得禁庭将被攻破,一个个壮着胆子抢起了宫中金银细软打算趁机逃命,发一笔横财。 李氏面容煌煌,被方才陆芳那两剑鲜血淋了一脸,如今纵使逃出殿外仍觉双膝发软,幸亏得陆芳一路搀扶。 陆芳护着李氏后撤,避开人群往西宫仁寿宫方向一路撤去,李氏恍然道:“你是......” 陆芳道:“臣乃燕王死士,先前在太后宫中任职,奉命护夫人安全。上京如今危矣,还请夫人随臣速速撤离。” 饶是李氏不懂朝廷之事,如今一听到燕王这个名字,心中顿时安稳许多,她思及远在朔州的女儿,红着眼道:“殿下平安否?” 陆芳道:“殿下一切平安,上京战乱,臣送您与女眷集合,仁寿宫那处有暗道,先出京寻处妥善之处。” 另一边的常令婉好不容易坐上出宫逃难的马车,只觉腹中疼的厉害,偏偏元熙如今也不知再何处。 身边往日的那几个大宫女如今危急关头早不知跑去了何处,只怕都想着趁机偷些金银细软,她身边如今只剩下一个春鸳仍对她不离不弃。 常令婉如今顾不得,只能抱着春鸳无助的哭:“本宫好像、好像发动了,救救本宫!” 春鸳一惊,“如今可不能生啊,娘娘,这处都是太监和侍卫,您总不能中途生下来,叫男人看了去。” 生孩子这等事哪里是说憋着就能憋着的,常令婉素来娇生惯养如今已经被折磨的几近晕厥,满头的汗水,只能去求春鸳,“怎么办?你替本宫寻个稳婆来,快些去......” ..... 京郊—— 苍穹澄碧,万里无云。 严冬日辉倾泻而下。 万丈高空中一声凄厉隼鸣,一只展翅欲有丈宽的玉爪飞龙疾驰而过。 玄黑羽翼之下,是乌鸦鸦一望无垠的一群银甲骑兵,□□宝马铁蹄铮铮,金革声动轰轰如雷鸣。 骑卫以雷霆之势,带着撕碎一切的攻势朝着被诸多势力突破的上京席卷而来。 为首将领身姿高大挺拔,一身甲胄巍峨之姿端坐马上。 恍如天神临世的俊美面容隐于兜鍪面罩之下,唯露一双深邃如澜海的眼眸。 郗珣静静睥睨着一群逆军入侵的痕迹。 京畿之处,满是对峙过后的腥风血雨。 他忆起年幼时老师问他,温和的皇帝一定是好皇帝么? 武帝亲征讨伐前陈,震慑诸侯收回皇权,功绩卓越,奈何常年征战使民不聊生,国库空虚,使得西羌趁虚而入,为基业埋下致死隐患。 英宗谦和有礼,亲和待人,减轻赋税,重振国政,奈何太过仁慈,以至权柄旁落,宦官为政。 光宗贪恋女色,铺张浪费,生性残暴喜屠杀大臣,奈何他在位期间确实大梁国库丰盛,百姓赋税最轻的朝代....... 这君王如何,从不能凭史书只字片语评判,可这王朝腐败,世家如同水蛭附着其上吸着黎民百姓的血。 这般的王朝,注定出不了一个好皇帝。 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拖得越久,越是叫百姓饱受煎熬,凄风苦雨—— 肃王、鲁王、信侯,逆臣竟凑得如此齐全。 “凉州卫,两翼骑兵分四路将所有城门守死,参与谋逆者就地格杀——” 作者有话说: 郗珣答应老婆半年的,如今超时了他心态被彻底拖崩了哈哈哈。 关于常令婉的孩子,是给春鸳趁乱掉包了
第95章 终章 天庆元年, 这场引十三州动荡的诸王围京之乱,数十年后仍使百姓记忆犹新。 门阀氏族、藩王诸侯起兵围困上京,甚至屡次攻破王都, 惹得帝王出逃。 之后的上京成了人间炼狱,皇城几遭围攻, 战火越烧越旺。 据传整整三月过后, 经数次暴雨冲刷,禁中石道缝中仍残留着血肉, 每回一落雨,满皇城腐烂血腥恶臭。 世人原以为这是乱世之始, 大梁自此生灵涂炭, 百余年难得喘息。 却不想这场动乱来的声势浩大,却也很快在凉州骑兵攻入下, 消弭无踪。 燕王临危受命率领凉州铁骑突破重围夺回上京, 气势如虹, 凉州数万铁骑自此更是堂而皇之镇守上京,各地总督州牧纷纷嗅到气息前赴后继朝着燕王投诚。 令皇室寝食难安,困扰大梁朝廷百余年的世家门阀,更有诸多早有野心的反臣王侯,在此次战役中维持不住显露马脚。 上京一战兵荒马乱中, 肃王与燕王对战中不幸遭流矢身亡, 信侯更是遭燕王亲手斩杀于马下。 鲁王被随后囚禁惊恐之余,郁郁而终。 更有数位皇族宗室, 身后世家参与叛乱, 斩首的斩首, 流放的流放。 随后朝中清算, 多是满族覆灭, 运到好的也落得个百年世族逐渐衰败。此战过后,寒门开始渐渐在历史舞台中崭露头角。 而至此——朝中局势,这天下已成定局。究竟何人才是如今这大梁的幕后之主。 如今形势,朝臣诸臣早已看的清明。 自哀帝挟持朝廷女眷,后随携妃嫔出逃南地,途中几番不齿之举,可谓在朝中尽失人心。 最终朝臣互相商议,提议废哀帝为长平郡王,另择明主。 当然最终过问的自是燕王的意思。 本是至尊之位,奈何如今这皇都、这皇位却成了避之不及碰不敢碰的洪水猛兽。 而万众瞩目的皇位,随后数年辗转几位儿皇帝手中。 唯一不变的,是那位临危受命,多年劳苦功高屡次救主的燕王。 亦是真正的背后君王—— 摄政王,大司马,天策上将军......燕王受封爵位官职越来越多。 他架空朝廷,斩杀皇室世家,逼得世家争相出奔,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满朝半数大臣都归顺燕王,再三劝其登基为帝。 可这人明明坏事做绝,却偏偏又生了一副清臣之心,不喜揽权,更是数年间屡次推辞帝王禅让。 终其一生不好女色,唯王妃外再无侍妾女婢之流。 世人皆知,燕王占了满朝的兵,封地堪比天子治下。 一个又一个流水的君王,不变的掌权大司马。 当然,这些自是后话了—— ...... 在上京动荡的岁月中,千里之外的朔州犹如另一方世界,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又单调。 朔州在徐芳等人筹谋下颁发出诸多法令,兴建福田院,招收女工,倒是很快将边境伤亡孤儿安置。 三州耕种的粮食果真迎来了大丰收,数十万石的粮食堆积满了朔州城里的粮仓,只怕小半年都无需因粮食发愁。 最初珑月日日夜夜思念着盼着他回来,可后来慢慢的,忙着忙着便渐渐不常想起郗珣了。 有时候珑月甚至生气地想,若是再过两年,她说不准已经记不起阿兄的模样,那样等他来找自己,她也不会搭理他。 新年早已悄然而过。 立春这日,朔州仍是簌簌下着鹅毛大雪。 珑月孤零零坐在王府门前,看了一日的大雪。 她揉了揉被冻的冰凉的脸蛋,走回内室里,赵夫人与刘夫人坐在花窗边的炕上,正逗着春哥儿说话。 赵夫人每回瞧见郗愫的两个孩子,都要老生常谈去着急郗琰的婚事,珑月怕被她念叨,连忙离赵夫人远远的,跑去与郗愫坐一处逗弄着小孩儿玩。 郗愫生产吃了大亏,好在这两月间补药喝着,年岁又轻,如今倒是恢复了精气。 她虚靠着软枕,垂眸看着怀里才几个月大的小儿子,又侧头看着珑月。 “怎么,名可是想好了?莫不是要想到满岁去?”郗愫问她。 珑月一听这叫她头疼的大事,立即苦巴巴的一张小脸,郗愫不由笑道:“不过是叫你想个名儿,想不出来你也别皱眉,瞧瞧你这一日日鼓着脸也不见笑一下,真成小老奶奶了不成?” 珑月长吁短叹:“唉,谁让我当年读书的时候偷懒了,没学好。阿姊你可不能笑话我,当心给两个小孩儿听见了日后心里不尊敬我,要不还是你多起几个,叫我来抓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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