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兆丰县一处被官兵层层看守的府宅。 这座府宅终日冷清,四周围满官兵,却仍是阻止不住许多好事者来回围观偷看。 谁都知这偏僻不显眼的宅院内里住着什么人。里头住着曾经的皇帝跟他的后妃呢! 都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天下谁不知曾经皇帝干的什么好事? 朝臣替他守着江山,燕王更是临危受命替他平乱,可这位皇帝不识好歹竟抓了许多臣子家眷相挟...... 皇宫本有御林军守着,若非皇帝携着兵马弃城出逃,皇城不至于如此快就被攻破。 只需再撑一日,就有兵马救援而来。 “谁知那个窝囊废废帝就那么怕死,带着女人一路跑了,守城的将军都随着皇帝跑了,城门都空了,那些叛军岂不是就势如破竹了——” 总之,那些关于废帝的破烂私事儿,百姓们说起来那简直是滔滔不绝,人人都能骂上两嘴。 这日暮色四合之际,又见一群宦官下了马车,脚步不曾停留的叫官兵开了府门,往内仓促行去。 门外偷看的好事者不免窃窃私语:“又来太监了,这回又是做什么?” “呵呵,上回是带走了废帝,说是要叫他去迎新君,这回不会是带走他府里的娘们儿拿去分了吧?” 总有龌龊的民众说起此等腌臜话来滔滔不绝。 后院之内—— 听闻皇城宦官又来此处,府邸众婢女吓得抖如筛糠,面色惨白。 婢女得了消息仓促入内室去报信。 内室之中,一妇人正怀抱着小儿,教小儿牙牙学语。 “主子......上京来了许多人,说要接府上女眷入京!” 奴婢们皆是没读过书,只以为这是好事。去上京被关着也比在这处鸟不生蛋的破落之处被关着好。 可婢女话音刚落,常令婉便是难以自拔的浑身发抖起来。 恐惧绝望一点点笼罩上她。 她在上京尔虞我诈的门阀世家中长大,自是知晓一个被废帝王家眷,在上京面临着什么...... 若说在此处别院被看押,天高皇帝远至少还性命无虞,若是被送去上京,可真是说不准了。 元熙曾命宦臣加害过当今陛下,当今陛下登基又岂会放过他...... 又岂会放过她们这群女眷? 令婉面色苍白的抱着襁褓,心急如焚,寻不到法子,只能忍不住啜泣起来。 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世家贵女,如今经过如此挫折一路颠沛流离,动乱杀戮,她以往那副叫上京世族男子为之称赞的相貌,终归一点点憔悴起来。 甚至因为生育而臃肿起的身子....... 常令婉眼泪滚滚而下,觉得老天这般喜欢捉弄她。 每当她以为自己能得到一切,转头就叫她跌入谷底。 叫那些往日她瞧不起的女子一个个站在她头上、日日踩着她的肩膀—— 曾经的她总想着将荣辱全放去元熙身上,她喜欢他......他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自己满心满眼里都是他,觉得他能够救自己,觉得他日后能带给她一切她想要的,觉得他日后定会睥睨天下。 可如今发生的一切一切,她经受的一切痛苦不堪,叫她终是认清了许多以往不愿意面对不愿承认的—— 元熙,五郎,他许真是平庸无能呐...... 否则为何他明明是皇子,明明是正统之君,却落得如此地步,竟连六妹妹的丈夫都不如? 早知如此,她又如何会舍下一切,嫁给这个庸人! 她当初若是心气没有那般高,听父亲的话嫁给严家长公子该有多好...... 那般,如今她已是严家长媳,旁人艳羡的长嫂,日后会是大妇,她的子女都会是嫡出,她身后还有着疼爱自己的家族...... 可她如今还能如何? 她已经成婚,更是产过子,还能有什么退路——又有谁愿意接纳这般的自己? 令婉泪流满面抱着怀中的孩子,只觉得老天爷如此恶毒的磋磨自己,甚至怨恨自己的出生。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出生罢了,若是她是李氏亲女,又何尝有日后那般的事儿。 她自会有世家出身的亲母替自己兜底,替自己谋划,瞧瞧那六妹妹,便是当初弄丢了,她辗转甚至落去过人贩子手上,最后又如何? 那般过往,不还是嫁给了燕王,成为人人艳羡的燕王妃。她那些辗转各处,颠沛流离不干不净的过往,压根儿都没人敢提一句—— 若说这里头没有常岱和李氏想法子转圜,为爱女谋划,甚至是出厚重嫁妆以常氏人脉铺路,她还真不信燕王会娶她! 常令婉悲痛交加,怨恨世人不公,她只能拼命抱着襁褓,看着襁褓里自己怀胎十月,为了生他难产,兵荒马乱逃亡路上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孩儿。 为了生他,她足足昏迷了四五日,随后更是两月都躺在床上几度濒死。 她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连自己也骗过了,只喃喃道:“阿娘的琛儿,你不会像你父亲......这皇朝没人了,他们都是乱臣贼子罢了,你定会平安顺遂的长大,你身上有着最高贵的血脉。” “你与阿娘不同,你生来就高贵,你不需要抢不需要争,你不需要做坏事.......” 元熙犯的错是元熙自作孽,可她的琛儿不过是一个无辜可怜的孩子。那药她自然知晓,新帝只怕注定了是早夭无子的。 日后皇位又能落去谁手中...... 便是落不到她儿子手里,日后的皇帝为了民心为了人善的名声也万万不会动她的琛儿。 琛儿日后再差也是郡王之爵。 许是常令婉方才的情绪,吓得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春鸳连忙从后室跑出来接过孩子熟稔的抱在怀里哄着。 比她这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还像母亲。 常令婉并未在意这些,也来不及在意,满府女眷便被宦官们毫不留情的赶上一辆辆乌蓬马车,朝着上京驶去。 途中,在女眷纷纷痛哭哀嚎之际,趁着休息时,常令婉不慌不忙将银袋子偷偷塞给一旁的宦官,朝着一个以往她都懒得瞧的低贱太监舔着脸笑起来。 向他打听起上京的事。 那宦官生的一张扁平的脸,身量粗壮却矮小的紧,一口黄牙各长各的。 常令婉只需一眼便知晓这是一副贪便宜的贱奴相。 只怕这副相貌在后宫里也是人见人恶只能做些冷宫粗活刷洗虎子便气的肮脏活计。 这等丑人她以往瞧见都要反胃,叫人赶出去丢了的,奈何如今没法子,竟只能低声下气去贿赂这等丑货。 常令婉挽了挽耳畔的头发,话音哀婉佯装柔弱无助去求他:“妾这一路什么都不知,求公公说一说,这如今上京究竟是如何模样?孙妃,孙妃那日没能出宫,如今可还活着,过得可还......” 那宦官将这位废帝妃嫔上下打量一番,自是瞧见了常令婉藏于眸中深处的不屑讥讽。 她自以为藏得好,却又怎知他们这起子人惯来最会看人眼色,贵人们眼中的一丝情绪便是藏得再好,又岂能瞒得过他? 那宦官心中冷笑一声,就凭她? 一介废君的嫔妾罢了,据说宫变前撺掇着废帝出逃,后更是撺掇着废帝抓了满朝女眷为人质,连幼女都不放过的那位毒妃? 如此阴险毒辣之人,如今已经是落毛的凤凰,也敢看不起自己? 那宦官不怒,反倒是露出奸笑,一双小眼滴溜溜流转在她一双胸腹上。 那胸口高高鼓着,虽是生过孩子腰身尚未恢复过来,面容却是难得的白净姣好。 他面上顿时起了更为恶心的笑,将左右看押的士兵糊弄去了旁处,自己大摇大摆上了马车里。 宦官鄙夷的垫了颠银袋子:“您想打听的事儿呐?这点银两只怕不够......” 常令婉被恶心的够呛,她有些想叫人,却知晓受贿这事儿便是有把柄攥在这贱奴手里了,若是被告发说不准更不得好。 她壮着胆子冷眼瞧着,心中更是连连冷笑,不过是个太监阉人,下三滥的残缺玩意儿罢了,呵,莫不是能叫她如何了? 常令婉暗带威胁,薄唇轻启,低声道:“大人想要如何才能告知我?妾还有银两统统都给您,这外头都是人若是闹出动静来,只怕你也不得好......” 她却见那贱奴将银袋子一丢,一笑就拿着腌臜的手来捉她的细白腕子。 “呦,您这真是从没见过苦难的金贵人,才能说出这等话!咱家都是些什么人呐,缺少物件儿的,能将您这副□□□□的身子如何?说出去您没了名声失了性命不说,谁又能信?” “哎呦,您就给奴才行行好,求人该有求人的模样,您叫奴才得些好,奴才将什么事儿都告诉您。”那人已将一张丑脸贴了上来。 常令婉后退不过,更不敢哭嚷。 白花花的叫贱奴扯去手里攥的生疼,衣裙已经是掀翻了过来。 触目可见的的一片。 没有根儿的,更是有着法子作弄女人。 便是没有根儿也能变出根来,更何况宫中多的是根儿没处理干净的男子。 以前最是尊贵不过的娘子如何能受得了如此屈辱,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了一处干净的地儿。 “你这个畜生!放、放肆......” 她挣扎想要爬出马车,却不想爬出去半个丰盈的身子,又被捉着拖了进去。 娇滴滴的贵女,妃嫔,那可是曾经长在天上般的人物。 等那宦官作弄够了,他不是一个吃过饭不买账的,只奸笑起来:“您方才问孙娘娘啊?” 娇贵娘子翻着白眼浑身哆哆嗦嗦去理着衣裳和发髻,闻言穿衣裳的手一抖,她忍不住仔细去听,更是生了恶毒的揣测,期盼。 盼着听到那些人都没能逃离出来....... 她们都是些遭人骑遭人踩踏的贱货,孙氏?就该死在无数肮脏的贼人马夫跨下! 定是比她还不如! “是...就是问她!”常令婉眼中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 “她可好的很,孙皇后大伯子乃是燕王心腹亲信,如今再是风光不过的大将军!有那样一位大伯谁敢不长眼睛欺负她?孙后如今虽不是皇后,却因宫变那日救下许多重臣女眷,于国有功,那是正儿八经的郡王妃娘娘,有朝廷给的俸禄,荣华富贵出入奴婢成群可万万不是我这等人敢想的......” 常令婉听着,心中大恸,一瞬间眸中毫无动静,只一动不动盯着车窗竹帘晃动。 良久,她唇齿间颤动,浑浑噩噩颤抖着身子,眼含期盼地问:“那燕王妃呢......你可听过她?燕王妃如今如何?” “呦,这等人物奴才可就不得而知了,只听说燕王将王妃护的紧,早将人送走,等动乱平息了又亲自去接她回来。” 常令婉口中酸涩渐渐转作血腥气味,她唇角扬起一份讥诮,瞳孔晦暗,片刻才呵呵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难道当真是生来就是老天爷早早定好的命?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一人一个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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