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闻问切,陈太医诊脉完,又询问几句日常饮食。 常老夫人知无不言一一回答,且还颇为担忧的追问:“我以往身子倒是康健的很,便是风寒也好得快,就是这回风寒久了些,身子乏力,腹有些隐疼,也不知......莫不是真有人给我下毒了不成?” 陈太医抚须蹙眉,继续问她:“腹疼?何处疼痛?怎样的疼?” 碍于老夫人是世家出身,不好将疼痛处示人,老夫人便想告诉一旁站着的常令婉,叫这通情达理的大孙女替她代为转述。 却遭常岱直接道:“都什么时候了,母亲你腹疼是哪里疼?直接告诉陈太医便是。” 老夫人只好指着自己肋下两寸。 陈太医闻言面色微沉,道:“心脉浮动气血不稳,老夫人想必是除了腹痛,还有成日头晕脑胀,四肢麻木,睡眠不稳?” 陈太医一句话就说到了常老夫人的病症上。 若说老夫人先前还存在几丝怀疑,疑心是珑月联合燕王府借着她寻鸟儿的势头惹事,陷害她大孙女,如今却是信了大半。 虽她这段时日骂常岱,气急时动不动将死挂在嘴边,动不动就是我该死了去寻你爹,可真当知晓自己离死近了时,常老夫人却吓得浑身发颤,哆嗦不已。 “是、是.......就是这般......太医你可千万要救我.......” “这必不是风寒,此症状倒像是误食了雷公藤——” 说是误食,可见是陈太医给众人留面子罢了。 往杏仁里塞落回那算不得什么,毕竟落回于人来说不致死,且许多达官显贵喜好食用五石散、草丹,与落回也算同一个道理。 落回有药性,许多心悸不宁,身子有隐疾的人少量服用可减缓疼痛。 将杏仁钻空了用来毒鸟儿,实在是腌臜下贱罢了。 可这雷公藤,这可不一样...... 谁不知这是毒药?能毒死人的毒药? 常府女眷何曾见过如此架势?有人要毒杀常府老夫人的? 一群女眷各个吓得六神无主,浑身发颤,唯恐自己什么时候也得罪了人,遭药了去! 当即,常府众人一个个想要陈太医给把脉。 “太医,我近来也觉得腹疼,不知是不是......” 陈太医倒是好性子的给三房夫人把脉,“您这是肝火旺盛,用些清凉膳食,多多静养便是。” 这话叫三房夫人惹的满府人的怒火。 陈太医自然是知无不言:“雷公藤乃是剧毒,可若是每日服用少量倒也不致死,您如今的中毒程度较轻,随着毒素一日日积累,过不了几日您会出现呕吐,晕厥,咳血,假死等症状——” 头发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只恨不得给陈太医磕头:“陈太医啊,你可一定要救救老身!不知是哪个孽障要给老身下毒!您可一定要给老身解毒啊!” 说完,一双苍老的眸子若有若无的瞪向李氏方向,只不过燕王一个眼神落来,叫老夫人连忙缩回头去。 陈太医倒是安稳道:“老夫人安心,您中毒量轻,只需慢慢停药,仔细修养,便可恢复。” 老夫人还没心安下来,便听外间护卫赶来,“禀报!自松鹤院耳房花觚里搜出一个香囊,里头粉末却是毒药无疑。” 说完,便将一名丫鬟五花大绑丢去青花石板上,登时发出一阵令人也牙酸的闷哼声。 有人认出了这香囊和香囊的主人。 “是香绢的香囊!” “老夫人身边的香绢下的毒?” 老夫人一听当即怒骂:“好啊香绢,我往日里待你不薄,上月只不过罚了你两句,你就记恨在心要毒死老身不成?!” “老夫人!不是奴婢!奴婢冤枉啊!奴婢的香囊许久前就丢了,有人、一定是有人陷害奴婢........” 常岱示意门外人将吵闹的香绢嘴堵住,而后将粉包交给陈太医查看。 陈太医打开,以手粘了些放在手心,蹙眉仔细闻了闻,众人都有些担忧,怕这位宫里来的太医毒没查出来,先将自己给毒死了去。 好在陈太医心中有数,只是略闻了下便肯定道:“却是雷公藤。” 他这一句不过,很好的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常岱为官几十载,聪慧无需多提,他自听闻老夫人中毒症状较轻时,心中便有了怀疑对象,当即脸色黑的不能再黑。 他本以为毒害老夫人的是她房中贱婢,不想....... 当即常岱不想此事继续闹下去,至少要关上房门自己惩罚。 不想一直作壁上观沉默不语的常祯忽而开口道:“雷公藤是何味?” 众人看向常祯,只觉得他是不是也中毒了? 怎这般胡言乱语?既然那时毒药,谁会没事尝尝味道? 只陈太医有些欣慰的看向这位面相俊美的世家子弟,总有人是聪明的,怀疑到了点子上。 “雷公藤苦涩至极,便是只加一点粉末,一锅汤都要坏了味道。” 常家累世簪缨,用膳更是精贵至极,老太太虽临到老了,也是不改往年的口味刁钻。 若真有味道不对的膳食,能哄得她吃下去? 这话一出,常老太太面色大变,她似乎是想到自己中毒的方式。 李氏比老夫人更快反应过来,吩咐下去:“将老太太小厨房、贴身丫鬟全部押过来,尤其是近段时日给老太太熬药的那些丫鬟,挨个分开押来审问。还有,将药渣子药碗尽数拿来交给李太医查!” 李氏又问陈太医,“若是将药粉丢去了药罐里一同熬煮,可能查出来?” 陈太医便道:“雷公藤毒性奇特,遇红丹能变为深紫,若是量少的雷公藤,遇红丹也能微微变色。” 常令婉出主意道:“快将药渣拿来重新熬煮,将一碗水煮成两滴水,若真是有毒药,药量不也变多了?” 众人一听只觉得此法可行。 李氏蹙眉看向常令婉,未曾为难她,便吩咐人去办,只有常岱劝阻她:“夫人,此事不如私下再查.......” 李氏冷眼睨他一眼:“雷公藤毒你母亲头上了,你还改日再查?莫不是这毒就是你下的?” 常岱一张儒雅白面气的通红。 “太医都说了这只怕不是一两日之功,除了身边那些极得老夫人信赖的贴身婢子还有何人有机会?此等丑事出现在常府实乃我管治不严,定要将那些魑魅魍魉挑到台前来。”李氏说的咬牙切齿。 当即一挥手,吩咐众人道:“速去!” 她作为当家主母这么些年,自然是极有权威的,一声令下连常岱都来不及吩咐,小厮们便带着棍棒麻绳入后院去捆人。 便是近来与李氏素来看不顺眼的常老夫人都没有阻止,她也觉得李氏这话说的对,都往你母亲身上下毒了,你还拦着是何意思? 莫不是真叫李氏说准了,大儿子给自己下的毒的? 老夫人惊恐的眼神看向常岱,常岱见此已是一连无奈漠然,他冷心的摆手,索性放弃了一切挣扎,只道:“罢了罢了,今日凶手找出来,我就叫她把剩下雷公藤都吃了去。” 老太太听闻此话一惊,恍惚间似乎在常岱的提醒下明白过来什么,她想去看常令婉,却见那熬药渣的人已经极快的捧着放入红丹的药上来了。 “药渣里无毒。” 常令婉听闻此话,眼中泛起浅浅笑意。 “汤药里呢?”常老夫人咬牙切齿的问,眼中血丝红的渗人,“汤药可查过了?” 奴婢颤颤巍巍的回:“您每回由大姑娘喂完药,总是不剩下汤药的,便是连药碗奴婢们也从不敢耽搁,都拿下去洗了.......” 众人怀疑的眸光移向常令婉,常令婉却丝毫无惧,只将鬓角的碎发挽向耳后,摇头叹息:“我也后悔,早知就叮嘱她们留着药碗留着汤药了,但若是药罐子里查过了没有雷公藤,许是香绢抹了药粉往勺子,碗壁上也不可知,如此心思恶毒之人,总有法子出其不备......” 常令婉几句轻飘飘的话,将众人的视线皆是重新移回到香绢身上。 香绢害怕的大哭:“怎么会是奴婢?那些碗碟也都是您与宝翠宝珠几个经手的,我一个外边伺候的,你们都嫌我手脚脏.......” 宝翠气的冷眼骂她:“大姑娘说得对!你心思恶毒总有法子寻着机会,如今还往我们身上扣屎盆子了?!药可是从你香囊里找出来的你还敢狡辩!” 便是连常老夫人也跟着骂:“定然就是这个婢子,被我骂了两句怀恨在心!来人啊——把她拖下去杖毙了去!” 只宝珠想了想,终是忍不住跪下来替香绢说话,“老夫人,奴婢觉得香绢说的不错,方才瞧见的雷公藤那般细碎,怎么抹去勺子碗壁上?且,且您......您喝药的那碗勺都是大姑娘送给您的,成套的均窑白玉瓷,奴婢与宝翠两个给您取的碗盛满的汤药,抹上了不知名的黑粉奴婢与宝翠难不成是瞎子瞧不见?怎敢糊弄老祖宗您?”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将眸光移像如今唯一一个摆脱不了嫌疑的常大姑娘身上,却也觉得不是她。 她毒害自己嫡亲祖母做什么? 且方才她句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若是凶手,这般胆大? 定然是误会了,毒许并不是从汤药里加入的,那是从何处...... 府上的饮食多是公中厨房送去的,且老太太胃口小,糕点瓜果什么的向来吃不多,吃不完的都是赏赐给贴身丫鬟,什么毒能单单毒到老太太? 宝翠被宝珠提醒,这才恍然大悟,她忽的想起一事来,企图将功补过:“我记得了!今日大姑娘给老夫人喂汤药时,正巧外院丫鬟嗓门太大,大姑娘手抖撒了大半碗的汤药去了地毯上,后边便是出了这等事,我们都没时间撤换下地毯——” 珑月与郗珣二人听着许久,珑月仿佛明白过来。 这是郗珣给常岱的一次机会,若是他瞻前顾后,必当护不好珑月,更别提做一个父亲了。 郗珣只会将珑月当场带走,此后与常府再无瓜葛。 常岱糊涂了许多年,这回倒是做了一件正事,他以手拧着鼻梁,叹息道:“去将那毯子送来。若是不错,药就下在那里。” 他话说的十分笃定,闹成这般,他已经对常令婉冷透了心。 常岱看向常令婉,眸光中没什么感情。 甚至他还未听见证据,便直接定罪道:“给你自己留些面子,主动认罪同你祖母请罪去吧。” 常令婉额头冷汗从鬓角滚滚落下,这回便是满府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来,二夫人连忙将自己的小儿子拉的与常令婉远了些,一群女眷吓得将孩子拉回自己身后。 男丁们则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脸的惊讶。 倒是看不出来,大哥的意思是他这个女儿做的了?怎么会....... 老夫人不得人心是因为她偏心固执,可还不都是偏心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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