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之位! 苏织儿惊得双眸微张。 那是天底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却被眼前金口玉言的新帝轻易许给了她,如今是不是只消她点了点头,道句愿意,便能得到这泼天的富贵,光耀满门。 可苏织儿却根本笑不出来,只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因过于慌张而凌乱的呼吸在耳畔放大回响。 这人疯了! 怕是只有疯子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外头都称颂这位新帝是难得的明君,可在苏织儿眼中,此时的他更像是沉溺于美色而变得昏聩无道的庸君。 苏织儿不想做什么皇后,只想自这令她喘不过气的屋内逃出去,她被男人逼得方寸大乱,退却间没有留意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骤然向后倒去。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抓住什么,可周遭空空如也,她能抓的只有面前男人的衣衫。 见她倾倒去,新帝剑眉微蹙,可未来得及稳住她,就猝不及防被她一扯,两人双双摔落在地。 苏织儿已然做好了被摔疼的准备,然除了那股子重重的落地感,她并未感觉到丝毫疼痛。 懵然之际,她听见耳畔男人低声道:“苏姑娘还真容易摔着,不知是无意,还是急着投怀送抱。” 苏织儿不是听不出男人语气中的冷嘲热讽,可她并未生气,也没来得及深究此话中蹊跷的地方,她只睁着一双杏眸,眼也不眨地望着牢牢抱着她的男人。 她之所以这般摔下去却没有感到疼,全是因着倒下的一瞬,男人下意识用右掌托住她的脑后,遒劲有力的右臂横在了她的腰间,替她直面了那坚硬冰冷的青石板。 两人落地时,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亦悉数被她捕捉。 这个动作,对苏织儿来说实在太熟悉不过,因着她记忆里,也有一个人会这般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她不是没有将眼前人与她那亡故的夫君联系在一块儿过,可他今日在慈寿宫见到她时,种种反应都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似乎真的是初次相见。 她盯着眼前男人的脸,自那双眸光熠熠的丹凤眼,至挺俏的鼻梁,再到那紧抿的薄唇,将他的面容彻彻底底看了个仔细,除却没有被沥宁风雪侵蚀的略有些粗糙黝黑的肌肤外,竟是难以寻得与那人的不同之处。 苏织儿明白,想要验证她心内的疑惑其实很简单,她咬了咬下唇,骤然鼓起勇气,将男人本就被她扯松的衣襟一把拽了下来。 这夏日的衣衫本就轻薄,她稍一用力,便让男人的襟口彻底敞开,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和一小片坚实健壮的胸膛。 乍一看见男人的身子,寻常女子定会羞得避开视线,可苏织儿却是紧紧盯着一处,瞳孔微张,露出错综复杂的神色。 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能清晰地看见男人宽阔的右肩上,有一圈已然黑紫的疤痕。 她认得出来,这是咬痕。 这个咬痕,和在沥宁草屋那夜,她因着初次难耐,狠狠在他肩上咬出来的痕迹一模一样。
第4章 逃跑 她突如其来的举止让面前的男人懵了一瞬,但很快,他唇角微勾,露出淡淡的讥讽。 “方才看苏姑娘的反应,朕还以为苏姑娘不愿意,原不过是欲拒还迎,其实心下乐意地很。” 苏织儿眼见他的大掌落在自己的脸上,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下颌滑落至颈间,旋即缓缓挑开她身上单薄的藕粉暗纹罗衫,露出如玉般莹润洁白的香肩。 她没有反抗,只静静看了他半晌后,才启唇低低道。 “你就是周煜,对不对?” 此言一出,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动作顿时僵在那儿,眸色阴沉了几分,那双锐利的鹰眸紧紧锁住苏织儿,少顷,却是作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周煜,这是谁?”他眉梢微挑,“若是与朕同名,往后怕是不可叫这个名字了。” “他是……” 看着眼前刻意装作不识她的男人,苏织儿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一字一句道,“臣女的夫君。” “夫君?” 新帝露出诧异的神情,“原来苏姑娘曾嫁过人,那你那夫君呢,如今在何处?” 言至此,他双眸微眯,唇间的讽意又浓了几分,“难不成苏姑娘将他抛弃了?也对,成了毅国公府的嫡姑娘,那人已然配不上你了。苏姑娘可以放弃镇南侯世子,一个区区的平民又怎能入得了你的眼,你说,是不是?” 他粗糙的指腹温柔地在她面容上一寸寸划过,可出口的话却似无形冰刃,扎得人千疮百孔,心寒至极。 苏织儿哪里不明白,他是还在记恨她当初的不告而别。 他方才所有的举动,都不过是在试探她,折辱她,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看着她进退两难无法抵抗的狼狈模样,以消解他心头之恨。 思及在沥宁的种种,一股子酸涩骤然涌上鼻尖。 眼前人既令苏织儿熟悉,又让她觉得万分陌生。 分明从前,他们并不是这样的。 ……… 三年前,沥宁。 沥宁之地,属大澂极北边陲,天寒地冻,人迹罕见,常使人闻之色变。 及至二月底,仍是风刀霜剑,雪飘万里。三月出头,呼啸的风才终于得了止息,稍退了阴沉的云雾,让天阳露了脸。 难得有了好天,兆麟村各家翻出藏了一冬的棉衣被褥,挂在竿上见见日头。 当然,要见日头的哪里止这些个物什,在屋内炕头闷了好几月的村妇们早已快憋坏了,也不顾外头严寒,捧着木盆就去河边凿冰浣衣。 沥宁其他村落,村户三三两两散落,甚至相隔数里,村人几乎难打照面,故而像兆麟村这般能有三十几户人家聚居于此的实是罕见。 村里人多少沾亲带故,彼此都相熟,故而妇人们才一碰着,场面就如屋檐上落了麻雀般叽叽喳喳地喧嚣起来。 这穷山恶水的边陲小村,能唠的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从这家才进门的泼剌新妇,说到那家又添了男娃。 这厢村妇们用捣衣杵敲打着衣裳,说得正热闹,远远见一粗布麻衣的妇人领着两个姑娘朝这厢而来。 妇人不足四十的年岁,笑意满面,正与后头花枝招展的姑娘兴高采烈地说着话,那姑娘一身鲜艳的梅红袄子,眉眼灵动,甚是可人。 “呦,顾家嫂子来了。” 正在浣衣的牛二婶同迎面而来的妇人打招呼,还不忘夸赞道:“你家阿兰生得可是愈发好看了,可是随了嫂子您啊!将来定能许个好人家。” 这番话说得顾家嫂子孟氏心花怒放,却又不得不装作一副谦逊的样子,“这丫头啊我瞧着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我和她爹就指望她将来能嫁个夫君上进,婆婆慈爱的人家就心满意足了。你们忙着,我们去前头洗。” 说罢,带着身后的两个姑娘沿着积雪堆积的河岸上游而去。 蹲在牛二婶身侧的张猎户家的娘子亦在回头看,却是微微眯起眼,紧盯着跟在孟氏后头,另一个始终端着沉甸甸的木盆,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姑娘。 “这是……”她纳罕地看向牛二婶。 牛二婶循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哦”了一声,旋即将脑袋凑近了几分,刻意压低声儿道:“这就是顾嫂子那小姑子留下的姑娘。” 张家娘子闻言恍然大悟。 原是她了。 她虽才嫁来这兆麟村不久,但也听了不少村里人的事儿,其中便有这位顾木匠家收留的孤女。 顾木匠父母过世得早,留下一个妹妹,名叫郦娘,是村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又有一双巧手,勤劳肯干,临到出嫁的年岁,提亲的人几乎快踏破门槛。 没想到到最后,这郦娘谁也没挑,偏生死心眼嫁了个外乡人,还是个被朝廷流放至此的罪人。 要说这男人确实也不差,打娶了郦娘后,也想尽了法子让郦娘过上了好日子,可好景不长,二人婚后不过两年,才得一个女儿,有一日官府突然来了人,说圣人赦免了男人的罪,召他即刻进京去。 皇命不可违,又事出突然,男人无法携妻女一道前往,临走时,告诉郦娘,让她好生等待,待他安顿下来,就派人来接她们母女。 郦娘听了男人的话,一边抚养孩子,一边日日盼着,不曾想一月两月,一年两年,竟是再未等到男人归来的身影,更不见他守诺派人来接她们。 村里都说,那男人大抵是进了京,过了好日子,便再瞧不上郦娘这般出身乡野的女子,抛妻弃女了,也有人劝郦娘莫要死心眼,早日带着孩子改嫁,才是正经养活母女俩的法子。 然郦娘却是不听,仍是固执地守着盼着,可最后却什么也没等来,便被一场恶疾夺去了性命,留下年仅六岁的女儿织儿。 这孩子没有旁的亲人,能收留她的唯有她母亲的兄长,她亲舅父顾木匠,自此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便被养在了顾家。 张家娘子还是头一回见这个叫织儿的可怜姑娘,她视线好奇地随着她游走,想看清她究竟生得什么模样,等了好一会儿,直等到那姑娘寻了个平坦的河岸放下木盆,才稍稍抬起脑袋。 只细细瞧了一眼,张家娘子的视线便定住了,和身侧穿着新衣,明显费了一番心思打扮的顾兰不同,那姑娘身上着的是一件打了不少补丁的旧棉袄,或是因着穿了太多年,已是衣不衬身,小了尺寸,原深色的布面也已被洗得有些发白。 可纵然没有崭新的衣装相衬,那姑娘仍是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皮肤白皙,柳眉琼鼻,潋滟的杏眸若蕴着湖水,波光粼粼。 她在舅母孟氏碎碎的催促嫌弃声中,不急不缓地用湿漉漉的手将额间碎发撩到耳后,分明在干着苦活,却丝毫不见狼狈,周身散发的淡雅气质好似高山之上冰清玉洁的雪莲花。 特意妆扮过一番的顾兰于之相较,顿时相形见绌。 张家娘子看得出了神,不自觉发出感慨,“呀,可真是好模样啊!” 牛二婶闻言笑了笑,却是摇头,“模样好有甚用,命不好,落到那位孔乡绅手里,将来有的苦头吃了。” “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家娘子不解地问。 牛二婶话说得太快,一时漏了嘴,顿时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唇,她略有些尴尬地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无人注意,这才勾了勾手,示意张家娘子凑近来。 两个脑袋一碰,牛二婶才嘀嘀咕咕道:“我也是偶然听人说起,我就告诉你一人,你莫要与旁人说道……” 张家娘子竖起耳朵听了一遭,顿时惊得舌桥不下,正欲说什么,却见不远处蓦然喧嚣起来。 两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目光双双投向上游。 只见众村妇正围着一年轻男子,个个笑咧了嘴,那男子大抵弱冠之年,簇新的棉料青袍下是瘦弱的身躯。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8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