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自己派去的杀手并未在席上露面,这件再怎么样也不能突然查到他头上,一定得死死咬定是太子所为。 轿子稳稳当当地停在太明宫前,四皇子阴着脸四处打量着那些沉默的宫人。 步入大殿,他这才发现被陛下唤来的不只有他,东宫的太子早早便在前殿候着,听见身后动静,抬起眼来与他四目相对。 至此一瞬,两人飞快移开视线,暗暗在心里思量着。 “我竟是不知,尊贵的太子殿下也被诏致于此,想来那日一事与殿下脱不得干系啊。”四皇子与他站开身,旁敲侧击道。 鎏金铜镜嵌于墙上,正好能折射出身边人的神色。 太子表面庄严,心里早是咬牙切齿:“四弟,在这宫里莫非没人教你一言一行须得谨慎吗?如此意气用事岂不败了我皇家礼节。” 四皇子正要唇舌相对之时,威严低沉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此次唤你们前来,是有要事相问。” 四皇子与太子素来不对付,这是朝野上下皆知的事,因此皇帝也并不想看他们在自己大殿里明争暗斗。 “对于昨日行刺一事——”皇上手中转着金杯,他高坐于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面露不甘的二人,眉眼间是掩不住的颓意疲惫。 淡淡的檀香弥漫在龙椅上,皇上深吸了一口,才略微有些舒畅。 “父皇,儿臣有事禀报。”四皇子瞥了身边的太子一眼,抢先拱手上报。 “那日在宴席上,太子殿下没能第一时间护住您,这才让杀手惊扰了龙体。” 他抬头看了眼陛下的神色,见他并无不快便接着补充,“此宴既是为父皇痊愈后的庆宴,全程交于太子督办,可见是对他的重视,可他如此辜负您的期望,若如杀手得逞那岂不是要大乱天下?” 他说的情真意切,字字肺腑,最后一句时更是惶恐地跪下。 这话也的确说到了皇帝的心里,他神色越发沉重,看向太子的目光也更为不满。 “你在胡说什么!”这般威严肃穆的眼神压在他身上,太子只觉浑身冷汗直冒,他有些气急败坏,指着四皇子大吼道。 “父皇,办事不周确是儿臣失职,我会全力调查杀手来历,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太子“扑通”一声跪下,“请父皇降罪。” 底下的暗潮涌动全然可以尽收眼底,陛下揉着眉心,只觉得烦躁。 这些年的党争他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成想他们已经斗得如此厉害。 他深深叹息着,又蓦然怀念起以往。 长灯彻明,宫人只知此夜太明宫里二位殿下待上了许久,随着袅袅檀香,烛火燃尽。 大牢里,李钰正要吹灭烛台和衣入睡,一阵暗风自外门穿来,摇曳的火光颤抖得更为剧烈,泥墙上印着的影子也随着舞动。 “我来的不是时候?”郁起云打开牢门,皂黑的长靴踩在地上平铺的稻草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李钰用手笼着几欲熄灭的火苗,待它不再东倒西歪后才放开手。 “无妨,这种时候我也睡不着。”李钰转过头来戏谑道,“许久不见怎么不去和你的小师姐叙旧?我看云姑娘着实是长得花容月貌,怕是追求者众多吧?” 郁起云长腿一迈,直接不客气地坐在榻上,没好气道:“确实,刚才就还让我带回去了一个男人。” 他语气很是不满,这让李钰觉得有些好笑:“她把戚珩带回去了?” “谁知道。”想起戚珩,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李钰微微一笑,“你大可不必多虑,戚公子对云姑娘无意,他们两人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别的交集。” 郁起云侧身看他。 “戚珩已经死过一回了。”李钰正了正色,继续解释道,“早在十多年前就逝去了,那是他也是将将二十来岁,现如今看着也是二十来岁。” 这倒是没听说过,郁起云眸色微动,看向李钰的眼里多了些考量。 他居然死过一次吗,那又是怎样复活的? 李钰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些什么,说道:“巫蛊一族,善用蛊虫祸生,但相传有一禁术可以令人起死回生,代价是施蛊者的性命。” “又是蛊术?”郁起云皱了皱眉,又遽然想起之前云笙也曾被种下蛊虫,虽说后来是解了,但保不齐还含着什么威胁。 “这种蛊术起初有人试用后便随意告知外界,引得那些贪生怕死的人竞相施用。但一旦使用不当不仅施蛊者会死亡,被中蛊者更是会当场身亡,因此被列为禁术。” 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事,尤其是蛊术这种瞒天过海的邪术,稍一不注意便会被蛊虫腐蚀。 “那戚珩倒是幸运,起死回生可是世人究其一生都无法追寻的。”郁起云懒懒地搭着腿。 这木榻铺着的粗制布料摸着很是不适,他靠了一会后又立即起身。 微黄的烛光落在郁起云的眉眼上,柔和的光晕很快漫开来,将他张扬的眉目也染上些许温和。 起死回生,听着就像是一场黄粱大梦。 不过就算复生了,也不过就是再来将世上那些糟心事重来一遍,所有人都逃不过轮回。 与其如此,不如成为魂灵飘荡于天地来的自由散漫。 上方铁窗栏涌入寒风,将郁起云的衣摆吹动。这里头没有御寒的被褥,寒风刮在背上,倒有些刺骨。 不过郁起云仍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滴有白蜡的烛台,似乎根本感受不到背后的凉意。 风有些大了,将桌上烛火晃个不停,李钰揽过烛台,将其置于风吹不动的地方。 他淡淡道:“他确实很幸运,能够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他献出自己的生命。听说这种蛊虫极为难养,得每日剖出自己的心头血喂养,还需寻各种名贵药材精心伺候着,若是夭折了那心血可就全白费了。” “心甘情愿为他人付出生命,听着深情又愚蠢。”郁起云嘴角扯出一丝讥笑,他垂下眼睑,长睫在烛光照射之下投入一片阴影。 他嘴角扬起略显苦涩的笑,愣愣地盯着无尽燃烧的烛火半天,这才重新埋下情绪,脸上仍是那般轻松。 “你对他了解的不少啊?”他往后一靠,长腿高高翘起,唇畔又是盈盈笑意。 李钰知道他又在试探自己,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双手一摊:“你也没问过,好吧我全盘托出,我母亲以前于他父亲有恩,因此戚家允诺若有需要,乌溟玉可随时交予。” 郁起云眨了眨眼,倒是没想到他们长辈ʝƨɢ*之间还有这般缘分,难怪戚珩一路护着那乌溟玉跋山涉水地跑来京城。 不过他也真是心大,既是护送乌溟玉这种宝物,那必然会招来众多觊觎的小人,他一个凡人根本就抵挡不住。 郁起云想的出神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是将所思脱口而出了。 他面上还是愣怔地凝视烛台,唇边不自觉微动。 李钰听了更是笑出了声,朗笑飘荡于地牢,郁起云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郁起云轻咳几声,脸不红心不跳地掀起眼皮瞅他。 别的不说,三年历练他脸皮早就不像之前那般单薄了,若是这点小事觉得不好意思,那可正是白费了三年。 “抱歉,不过我还是得说。”李钰笑了许久,“戚珩不是一人前来的,途中可是云姑娘倾心护送,半点差池都没出。” 此言一出,郁起云脸上瞬间又变得阴沉了许多。 这戚珩,的确是幸运至极。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口中备受幸运眷顾的戚珩倒真没那般愉悦。 诡骨楼的阁房里,他阴恻恻地盯着窗外发愣,屋子里没点灯,一片漆黑中,只有溶溶月色从窗外渗透,洒在他苍白的脸上。 这一来,使得本就没有生机的脸上显得更为死寂。 林长青和云笙站在阁房外的甬道里,悄悄扒着门投去目光,随后大眼瞪小眼地站着。 “他这是怎么了?”林长青很是担忧地朝里头望了眼,“若是得了失心疯,我勉强一试看能不能挽回。” “失心疯应该不至于,不过他确实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他这几天什么信息都没得到,堆积起来一股脑地朝他袭来,本来就不堪重负嘛。” 云笙也略有些忧心,同时也有些好奇。 信纸上都写了些什么内容,能让一个人像受了五雷轰顶的刺激一般,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
第三十九章 ◎不告而别◎ 郁起云从皇城回来后, 看见的便是云笙和林长青鬼鬼祟祟地朝一扇未阖上的门后偷看,定睛看去, 门沿处还缠绕着若有若无的灵气。 一看便是云笙动用灵力将其拉开缝隙。 林长青思来想去, 得出结论:“我觉得我们在这观望是没用的,还是得将他交给医术高超的人治病,比如我, 要实在不行就把他脑子刨开——” 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云笙拿手肘重重推了一下,后面的话自然而然地又咽了回去。 “脑子刨开再又缝合上?那多遭罪啊,干脆一剑劈死算了。”云笙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 郁起云听得有些茫然,他立在后方,随意看了屋内一眼。 屋子里没有油封做亮,四处被黑夜裹挟,只余些许苍茫惨淡的月色倾注于戚珩身上,青衫薄衣被几近凋零的白光照着, 渐霜风凄。 他只顾着抬头看月, 对外门处两人的言论置若罔闻。 郁起云正欲走上前一探究竟,还未靠近便被云笙拉住衣袖:“别进去,他现在怕是精神有些紊乱了。” “怎么就紊乱了?”郁起云唇角勾起,倒是来了兴致。 想起李钰适才说过, 云笙与戚珩曾共同经历了几月之久,郁起云眸色飘动,心底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他忽地反手扣住云笙的手,凉意凛然, 刺得云笙一个激灵。 “你吹寒风倒也不必吹得这么冷。”云笙想着将手抽出来, 试了几次都拗不过他, 看着对方眼底的笑意愈深, 便只得作罢。 自己的手在寒风中裸露啦许久,想来应当是冰凉的,郁起云向手上撇去目光,一眼便能看见她皓腕间佩戴的银铛。 可惜,自己感受不到她温热的手掌了。他觉得有些不舍得。 看着郁起云嘴角挂着顽劣的笑,云笙蓦然想起之前他还和阿苗有过接触,顿时恍然大悟,忙问道:“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去巫蛊一族那边的事吗?” 这就有些泛泛而谈了,郁起云狐疑地望过去,想起一些难以言喻的画面,眼底的笑意更甚了些。 “自然。”尤其是她压着自己亲吻的时候。 “那个祭司,实际上就是一名女郎。”云笙眼里亮闪闪的,带着迫切的意味,“她临终前托我务必要捎一封信给戚珩,他看了之后就整个人萎靡不振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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