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朦胧如梦,人间五月,缭绕春色,少女身着浅色碧衫站在桥畔,衣袂轻扬,如同等待远去的故人归来。 陆郁大步走去,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颤着响起:“枝枝?” 绫枝心头猛烈一跳,听到这二字,这么多年积累的委屈尽数如冰山融化般,眸子登时湿了:“郁哥哥,是我,我……我一直在等你。” 眼前的郎君生得俊美清雅,如谪仙般让人不敢直视,但于绫枝,这张面庞,这道声音都丝毫未曾更改,一声枝枝,便能让她瞬间放下所有戒备提防。 绫枝含着哭腔的声音让陆郁心尖一颤,明明周遭人声渐渐喧哗,可他的眼里,却只剩绫枝一人。 若他早日来江南,枝枝便不必遭遇别离,陆郁心中涌起愧疚疼惜,从今往后,他定护她一世周全。 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周遭人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绫枝回头,高高在上的肩舆迎面而来,座上人一身玄色绣金长袍,极俊美的面庞神情冷漠,俊眸微垂,如神明般俯瞰众生。 恰是前些时日寄居在自己家中的“郁哥哥”。 知晓自己认错人,绫枝腿一下子软了,如幼年时犯了错误般,无意识地往陆郁身后躲了躲。 时隔多年,她仍对他全然信任。 周遭人纷纷跪下请安,坐在肩舆上的年少储君面如沉水,矜冷尊贵,他未曾理会周遭之人,只掠向躲去陆郁身后的绫枝,薄唇紧抿,深邃的眸子仿佛幽冷深潭:“怎么?二位倒是旧相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万字更新,写文不易,熬夜秃头黑眼圈,喜欢这篇文的大家支持一下正版哈~ 基友金非夕比的文文,超带感推荐 《觊觎》文案: 夺嫡失败后,箫怀执从皇子沦落为阶下囚。 受尽苦刑的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却不想被个卑贱的宫女拖出了囚牢。 那女子狡猾奸诈,仗着一个大宫女的身份媚上欺下,甚至……欺辱与他。 —— 钟芫惦记那位美貌俊逸的二殿下很久了,可惜她身份太卑微,便是拼了命往上爬也永远没有机会。 直到魏朝宫变,二皇子被囚,钟芫窥觑着奄奄一息的男子。 ——他是她的了。
第25章 真相 这语气乍听上去并未有太多异常, 只是君上对臣属的问询,沈千章却听出了其中的冰冷之意,不由肩膀一缩。 绫枝攥着手中帕子, 本来粉润的唇霎时苍白轻颤着。 陆郁情绪起伏, 一腔愧疚和疼惜还未梳理好, 便被李御乍然打断, 陆郁定定神,拱手道:“殿下,她便是臣多次向您提到的同知之女, 曾对臣有恩。” 陆郁想起小姑娘方才躲在自己身后的模样,心头登时一酸,抬眸认真道:“其实不止是对臣有恩,更有婚嫁之约,她……是臣未曾过门的妻子。” 绫枝是他的未婚妻, 如今隔了十年,她出落得动人心魄, 却仍是少女发髻。 陆郁为人向来谨慎, 但久别重逢情绪翻涌,陆郁只想将二人的身份公之于众, 唯有如此,他护她, 才是名正言顺。 四周似乎安静了一瞬, 如同时辰凝滞, 座上的年少储君眸光沉沉划过自己的肱骨之臣,再扫过他身后瑟瑟发抖, 熟悉又陌生的碧色身影, 轻笑一声道:“她——竟是你未婚妻?怎么从未听阿郁说起过?!” 沈千章不由得握拳, 为尚且不知情的陆郁捏了一把汗。 “她原是苏州江同知之女,和臣一起长大,后来臣入京求学,从此失去联络。”陆郁跪地道:“臣当时寻人,是向殿下隐瞒了实情,请殿下治罪。” 他一跪下去,身后那抹纤柔身影便跟着晃晃悠悠跪下去。 倒好似多年夫妻,夫唱妇随。 李御紧紧握拳,直到昔日手上的伤口传来沉痛感,他才缓缓松开。 何其可笑!何其可恶! “你可看清了?她的确是和你有过婚约的女子?” 陆郁不知为何,总觉得太子这话透着莫名冷意,他抬眸,定定看向太子:“绫枝确是十年前曾和臣有婚约之人,父母之言,不容更改。” 一锤定音。 绫枝双手微颤,手帕登时从手中跌落,她被如漩涡般的翻转激得头脑昏沉,这些时日和她言笑晏晏的男子,竟然是太子……她来不及去看太子的神色,也来不及向陆郁坦白她和太子的尴尬过往,便只听到这几句坚定之语。 绫枝透过泪眼望向站在自己身前芝兰玉树般的少年。 她的郁哥哥从未忘记她,隔着十年的光阴,他坚定的站在自己身前,不疾不徐的语气满是铿锵。 他对她,从未有过任何迟疑。 十年颠沛,十年等待,也不是全无意义。 肩舆之上的年少储君眸色晦暗,身上的玄色储君衣袍暗光流动:“绫枝,眼前这男子说和你有过婚约,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绫枝轻轻抬眸,语气磊落,坚定:“民女和陆大人同在姑苏长大,比邻而居,婚约为父母所定,有文书可查。” 她并不惧怕任何人,光明正大嫁与陆郁,是她从记事起就憧憬之事,如今虽坎坷错认,但她的郎君,却坚定的站在她身前,未有一丝迟疑。 她要更勇敢坚定,才配得上他方才所言。 李御盯了二人半晌,胸口起伏朗声笑道:“好,好啊——好一对儿情投意合的眷侣,陆郁,你倒是瞒得很好,连真实名姓都不告诉孤,若不是这次偶遇,如何让孤替你寻来此人啊?” 陆郁看太子并无责怪之意,放下心后笑道:“绫枝的确对臣有恩,臣虽有隐瞒,却算不上欺君。” “曾对你有恩,那便也是孤的恩人了。”李御牵动唇角,甚有涵养的隔空抬手,示意二人起身:“随孤一起用膳吧。” 二人对话时,绫枝一直垂头安静跪在地上,此时听李御叫起,她想站起却身子无力,陆郁抬手托了下她的肘部,显然极为珍视,又是骨子里相熟的模样。 李御望着眼前一幕,千万缕痛意,羞辱,愤怒齐齐涌上心头,面上却含着上位者疏离的笑意,任何人都看不出尊贵的太子殿下有何异常。 绫枝和陆郁久别重逢,心潮起伏,又怎会顾及到李御的微妙神态,只当太子殿下掠过曾经的囧事不提,心下倒对李御生出感激,真心诚意的又对李御福了福身子:“民女谢过殿下。” 李御似笑非笑:“你和陆郎分开许久,想必面生,只是姑娘家看人还是要看准,免得祸从口出,万劫不复。” 他含着笑意说出如此古怪的话,众人都有些不解,唯有绫枝清丽的面色乍然煞白,久久不语。 陆郁也看出了她紧张,只以为她是乍见东宫,便笑着安抚道:“殿下良善,便是他派人在寻你,问你什么,答了就是。” 绫枝低声道:“殿下说的是,之前也有过错认,所幸遇到的皆是宽宏大量的好人,不与民女计较。” 李御双眸轻眯。 她如此巧言令色,自然也是为了给自己脱罪。 但不知为何蓦然想起,她初见自己时,也是这样怯怯的,柔如春水的说他是好人,一个小姑娘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眸光闪闪如天上星辰,他自然受用极了。 可如今才晓得,那眸中的光,本是属于陆郁的! 而自己,只不过是冒用了陆郁之名,才引了那光稍稍停驻罢了。 李御薄唇轻抿,只想冷笑,但转念一想又觉无趣,摆摆手示意起驾。 沈千章望着这场面直皱眉,但他摸不准太子的心思,也不好说什么。 一时之间,众人皆随太子散去,只剩绫枝和陆郁四目相对,陆郁身上如竹的淡香仍和以往一样,人却长成了俊朗少年,绫枝想起方才所言的婚约,脸颊一烫,眸光不由得躲闪。 陆郁定定看着绫枝脸庞,目不转睛,似是要将过往的岁月都补回来:“枝枝,真的是你?上次见你,你才到我胸口……” 他微一哽咽,如今的绫枝长成了大姑娘,身姿窈窕,纤柔合度,但仍是到他胸口,如同十年前一般。 绫枝似乎也察觉了什么,心头猛烈一跳,从脸颊到耳根都红透了,想起如今男女有别,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陆郁看她向后,自己倒向前了两步,笑道:“枝枝躲什么?方才还言之凿凿,当着太子的面,都承认了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么等人一走,就要赖账?” “谁赖账了……”绫枝面色潮红,急道:“许久不见,总要再熟悉熟悉……” 又不是孩童时期了,两个人都长成了大人,乍见之下,怎么能离这么近呢? “熟悉熟悉……”少年低沉的笑意在胸腔里回响:“好啊,江姑娘有什么要问在下的,有什么要熟悉的,在下都奉陪。” 江姑娘被他清越低沉的声音唤出来,撩得人心尖酥麻,绫枝眨眨眼,满腔疑问萦绕,却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以后有的是时日慢慢熟悉。”陆郁望着小姑娘如皎月般的脸颊,轻笑道:“也该用饭了,枝枝先随我用膳,也莫要让太子殿下久等。” 绫枝点点头,略拘谨的跟随在陆郁身畔,一起往湖畔花厅走去。 这次的宴席是太子私宴,湖畔的六角凉亭下,布置了一张黄花梨木的圆桌,零星摆放着五六个花墩,也不知为何,太子竟然未到,二人不好落座,便站在凉亭外等待。 四目相对,静立无言。 绫枝的眸光总忍不住的去追随陆郁,从衣袍,发冠,她都甚是好奇,正仔细看着他腰带上栩栩纹路,猛一抬头,才发现陆郁的眸子幽深,静静望着她。 绫枝登时面色绯红,如同被当街抓住的小偷般:“我……我在看路畔那花呢,你挡住了……” 陆郁唇角上扬,忍不住低声笑了,枝枝这解释,倒还不如不曾解释,他在满园春色中望着枝枝绯红的侧脸,轻声感叹道:“枝枝,你真是一个大姑娘了。” 这句话本没有什么,可听到绫枝耳中,又不由得面红耳赤了。 从前年纪小,她和郁哥哥总是牵着手形影不离,那个时候陆母便笑道:“看枝枝多黏阿郁啊,等成了大姑娘,便能过门成亲,再也不分开了。” 一直以来,大姑娘这三个字,在绫枝心里,就是和陆郁成亲的暗语。 李御随沈千章走出来时,便看到这幅小儿女垂眸不言,又缠绵依依的情态,他忍不住扫了绫枝一眼,那抹亭亭玉立又娇羞难掩的碧色,让人莫名得心绪烦躁。 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翻涌叫嚣,李御微微闭眸片刻,才朝二人走去:“怎么还不落座?今日无外人,随意些。” 说着也不管二人,径直大步走向凉亭,一撩衣襟落了座。 只要李御一靠近,陆郁就能察觉绫枝紧绷拘束,他只以为绫枝被东宫身份吓到,更起了几分怜惜,领着绫枝走过来,对李御温声解释道:“枝枝长在江南深闺,未曾见过生人,若有不妥之处,臣先替她向殿下请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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