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口无凭,朕为何要信你?” “儿臣愿以太子之位担保,江绫枝和当年绣女逆案一事无关,十日之内,儿臣定然能查清此案,还陛下安心,也还她一个清白。” 绫枝心中一动,缓缓抬眸看向他,他仍是漠然模样,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 她都不相信自己和当年之案无关,他为何……敢为她作保? “好!”皇帝冷冷看着太子道:“十日之内,既然你话已至此,朕也不多说什么,十日之内,朕能保她无虞。” 贵妃也忙道:“殿下既然要查清真相,为君父分忧,自是极好的,但十日一到,若是这逆案果真和此女有关,殿下可莫要忘了今日所说之言。” 她已和陆郁联手调查,去姑苏多方调查,确信江绫枝的确是当初潜逃的绣女之女,只是这绣女潜逃回家不久后,便得重病“身亡”,后又顶替了堂姐的身份嫁到了江家,这么些年,众人都不晓得此事,就连一双儿女和她的丈夫也并不晓得,也多亏陆郁幼时和这绣女打过交道,言语间知晓此人之前常在京城,才有所怀疑,终究查出了真相。 她想过太子会无动于衷,或是据理力争撇清他和此女的关系,不论如何,这都改变不了他私藏嫌犯的事实,皇帝定然更加嫌恶他,此罪说大也大,太子的身份也定然摇摇欲坠。 可她未曾想到,太子竟如此果决的矢口否认,还敢拿出太子之位担保…… 贵妃缓缓冷笑。 如此一来,倒正合了她的心意。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太子和这女子,倒真的是一个绳上的两个蚂蚱了。
第99章 局变 绫枝随即被带下去, 和李御擦身而过时,她不由得微微顿住脚步。 眸中一时闪过多种情绪,眼前之人, 她自是无比想要逃离, 可如今这情势, 她在不知不觉之中, 又被翻云覆雨的命运摆弄了一次。 她从来身不由己,可偏偏心有挂碍,路过李御时, 绫枝极低声的恳求道:“殿下,我弟弟……” “孤会保他无事。” 李御语气低沉,没有太多起伏,简短漠然,却让她微微安了心。 如今她能倚仗的, 也唯有太子一人,而相比陆郁, 太子的承诺明显更能信赖。 绫枝微微一怔, 自己都不晓得从何时开始,心底已经下意识地依赖太子。 她不愿依赖任何人, 可在这宫廷之中,她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 行差踏错, 便是万丈深渊。 太子, 可为修罗,也可给她庇护, 一切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因此, 他一次次成了她不得不低声恳求, 妄图倚仗之人。 绫枝缓缓闭眸,露出一抹凄楚绝望的苦笑。 * 陆郁望着绫枝背影,紧紧握拳,双眸在宫灯映射下愈发晦暗不明。 这一次,他的确在赌。 赌太子不会为她做到孤注一掷的地步,她定然会成为一颗弃子,而到了那时,自己便挺身而出。 贵为太子又如何?受制于身份,能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住她一世。 就算如今信誓旦旦,查出她真实的身世后,早晚,他还是不会护她。 到了那时,她孤苦无依命悬一线,他会出现,给她一个永远的退路。 唯有到了末路之际,她才会知晓,太子也有诸多不可为。 世间唯有他,能不计利益得失,为她撑起最后一片安稳的天地。 * 京郊别院,安怀生心神不定的前来,对着那挺拔玄色身影跪下低声道:“殿下,老奴来了。” “安公公,你莫不是忘了江南之事后,你是如何答应孤的?”李御转身,语气笑吟吟,眸中却渗出冷意道:“安公公,你便是如此报答孤的?” 安怀生被那证据拿捏住,便已暗中投靠了李御,但李御并未对他提出过多要求,甚至平时都没有向他打探过关于贵妃的行踪。 李御心在庙堂,自不愿在女人身上多花心思,但不去追问,却不代表放纵。 七公主那衫子是贵妃所赠,又好巧不巧在夜宴上划破——他下头的人去查,发现确是贵妃身畔的小太监所为,这一步一步,分明是为了引绫枝入瓮。 安怀生身为贵妃的大太监,若是对此事毫不知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他却俨然忘记了谁是他真正的主子,没有快速及时来东宫通报消息。 安怀生知晓太子的手段,登时冒出,他也是有苦说不出:“殿下恕罪,贵妃如今最宠幸的是陈公公,他们平日议事,奴才只是知晓个大概,并不知道极为详细的,哪儿敢冒然向您汇报,再说那陈公公如今是贵妃新宠,巴不得老奴失宠,老奴实在不敢露出马脚被他拿捏,老奴一条命轻如鸿毛,关键是老奴一去,还有谁能为殿下传递消息呢……” “这番话倒是情真意切。”李御轻笑一声:“起来吧,此事孤也怪不着你,如今形势已然如此,他们既然出手,也莫怪孤出手不留情面。” 安怀生不知太子要做何事,但语气中的冰冷,却让他悚然一惊。 “即便枝枝真的和那绣女有关,贵妃又怎会得知且布下了局。”太子的声音淡淡响起:“孤倒是知晓,陆郁借着翰林院官员的身份,和淮王走得颇近,此事可是和他有关?” “陆大人是外臣,不好来后宫,因此总是和淮王殿下一同来贵妃处,每次前来,贵妃皆在园子里接见,只让人远远侍奉,奴才实在不知他们议论什么,但贵妃赐公主衣衫,便是在见过陆大人之后所为。” 李御冷笑道:“所谓衣带诏一案,就连孤都不是很清楚当晚发生之事,当时也唯有贵妃和陛下一起进宫,陪侍在陛下身边,而陆郁年幼和江家来往密切,定然见过江母,他们二人定然联手,才能下出这盘大棋。” 陆郁去贵妃处倒是从未曾瞒着他,但据陆郁说,皆是为了陪侍淮王,取得淮王信任。 原来他就是以此来博得淮王信任的。 李御心中怒极,面上反而不露声色。 “安公公,陆郁和淮王定然还会再去贵妃处,孤要让你去做一件事。” 安怀生听罢太子的吩咐,有几分疑惑:“只是让陆大人听到便可?这……又能有何用?” “你不必多做什么,有些人心中本就有念头,此时只需一阵风,便能掀起波澜。” 安公公忙道:“陛下放心,奴才明白。” 安公公退下后,李御独自站在亭中,缓缓举起手掌。 手上那处弯如月牙的伤口仍在,他缓缓闭上双眸。 那夜大火,陆郁救他一命的场景,仍如昨日般再现。 可二人终究走到如此地步。 再睁开眼眸,李御眸底一片晦暗冷寂。 沈千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殿下……” “陆郁……”李御语气顿了顿:“到底是负了孤。” 他并不怕陆郁知晓绫枝一事——在他心中,陆郁身为臣子,哪怕是真的知晓了真相,既已认他为主,也只会硬着头皮侍奉。 身为臣子,他没得选。 而他之所以瞒着陆郁,还是顾念恩师情面,再说陆郁于他,毕竟也有过救命之恩,二人恩情相待,总比心中留有芥蒂的好。 因此即使陆郁知晓了绫枝一事的真相,即使陆郁近日和淮王走得颇近,李御也从未多加怀疑过。 沈千章沉默半晌,终究只道:“他对江姑娘情深义重。” 他对李御的做法,始终颇有微词,身为君上既做下此事,陆郁和他离心,也是正常之举。 “你不若直说,是孤不仁不义。”李御冷笑道:“你倒甚是同情他?” “臣不敢,只是觉得定舟定然也有他的无奈。”沈千章低声道:“他和殿下离心,想必还是因了江姑娘一事。” “你说的没错,因了此事,他如梦初醒,突然发觉自己扶摇而上,翻云覆雨的身份,只不过是一场幻梦,他仍然只不过是个臣子,有太多不可为之。”李御冷笑道:“陆郁其人,甚有野心,他想将人把控于股掌之间,却被人把控羞辱,自然心有不甘。” 但其中有多少是为了绫枝,又有多少情深义重,李御不置可否。 “他倒是有几分胆色,竟有魄力做出易主之事。”李御眯眸 ,对李御倒有几分欣赏:“一介书生,能如此果断,倒也是个狠角色。” 向君主献妻,或是被主上夺妻,朝中屡见不鲜。 下位者或是与有荣焉,或是忍气吞声,但并未有谁冲冠一怒为红颜,敢于背主的。 陆郁此事,李御多少会有愧疚,因了这愧疚,继位后,就算不重用,也定然不会亏待他。 他本以为陆郁知晓后,也定然如同大部分知晓此事的官员一样,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无事的继续侍奉罢了。 再说陆郁已和林晴柔成亲,时日久了,那点儿隔阂也被妻子冲淡,成了过眼云烟。 李御沉吟:“陆郁和林晴柔婚后如何?” 沈千章据实奏报道:“据陆府知内情之人说,陆郁大部分时候宿在书房,两人……应该从未同房过,陆郁……倒是个痴情人。” “这种人的痴情,谁都避之不及。”李御冷笑道:“若非这痴情人暗中作梗,枝枝如今又怎会困于深宫?” 沈千章动了动唇,却没说话。 他并不觉得李御和陆郁有何区别。 若是真的可以选择,这两人,想必都是江姑娘,避之不及之人吧。 * 此事一出,淮王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拜见贵妃回去的路上,手抚折扇一脸意气风发。 这个蠢货…… 望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陆郁不禁在心底轻嗤,面上却带着谦恭的笑意——这等蠢货,倒是也的确比太子好拿捏。 若淮王继位,自己成为有实权的首辅,岂不是比太子继位,成所谓重臣要诱惑的多? 陆郁走在淮王身侧,轻声提点道:“韬光养晦,殿下切莫喜形于色。” 走在园子里,陆郁抬眸一看,却看到几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往假山后头走,似是还抬了一个人。 他安顿了淮王在原地等待,便忙找了个借口绕行到假山处。 “陈公公,公公您饶了我吧。”一个小太监正哭着求饶:“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啊!” “哼!”“此事有关宫闱机密,双面绣一体两份,这世上海存着另一份衣带诏,这个秘密,满朝文武都不晓得,唯有陛下和娘娘和我等几人知晓,如今却被你这等人知晓了——你说,你还能活吗?这世上,唯有死人才最安全。” 说罢,他摆了摆手中拂尘:“送他上路吧!” 话音一落,那几个小太监也不管那人如何挣扎,两人摁胳膊两人抬腿,绑住后塞了抹布,便扔进了宫中后院的池塘中,池水咕噜咕噜冒着泡,转瞬又没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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