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您怎么了?” 平日里徐听肆一张清俊面容总是带着温润浅笑,眉眼五官的神情恰到好处,给人赏心悦目之感。而像如今这般神情变换多样, 时玖倒是头一次见到。 徐听肆讶异的眸光渐敛, 满腔惊海归于平静,慢慢退化为一池春水。他轻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将军还有这样一番际遇。” 时玖抬指将灯笼用力一转,见那灯火昏黄的纸皮灯笼快速旋转,望着灯笼出神道:“曾经我盼望有人能带我们走出暗巷, 可我等了好久, 等到了开始渐渐适应那一切。” 灯笼慢慢减速,时玖抬手控停它, 随后轻叹一声道:“还好,最后我们都出来了,徐容璋算是那个提灯人吧。” “张垣他们认为我傻,不明白我为何喜欢他, 那是他们用现在的情况思考过去。”时玖微微出神道,“可我对他......并非现在才开始。那个于乱世中野心勃勃的徐容璋,才是让开始认命的我,心动不已的徐容璋。” 徐听肆的心头空了一瞬, 时玖看向他笑道:“不过都是过去了,时境不同, 人也不同了。如今他有他的谋, 我也不是执着于过去, 死命钻牛角尖的人, 各自安好吧。” 狭长上挑的眼眸光彩如常,见时玖是真的没有强颜欢笑, 徐听肆空落的心头顿时被填补了不少。 时玖看着心情好了不少的徐听肆,乌瞳微转道:“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王爷。” 徐听肆抬眸看向她道:“将军请问。” 时玖盯着徐听肆认真道:“自打认识王爷开始,王爷便一直关照有加,为什么?” 徐听肆面容微绷,手中折扇不自觉地握在掌心来回轻转,心思百转,唇畔保持着笑容反问道:“将军以为为何?” 时玖却没有接他的话头,直接了当地抛回问题道:“王爷,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问您。还请王爷解惑。” 朱唇轻勾,时玖那双凌厉凤眸紧紧盯着徐听肆。浅瞳微闪,徐听肆轻眨眼睑,心头萦绕多年的话语,一时间全部涌至了干涩的喉头。 薄唇轻启的瞬间,理智瞬息回笼。徐听肆笑道:“将军可曾听过有关我的传言?” 时玖蓦然一愣,想起张垣曾经说起的那些有关徐听肆的话,眉头慢慢拧起斟酌道:“那些话都是长舌妇乱嚼舌根......” “命中带煞,克母克兄,疴病缠身,命不久矣。”清亮的眸子望向时玖,徐听肆问道,“很多人全信,部分人信之二三,将军呢?” 时玖轻蔑一笑道:“说天命都是屁话,说人命那要听大夫的话,狗吠没必要听,这些我全不信。” 素色的发带缠着乌发轻轻飘动,俊美的五官愈显温柔,徐听肆低着眉眼轻声道:“这就是理由。” “嗯?”半晌后时玖才明白徐听肆的意思,旋即诧异道,“这算什么理由?” 徐听肆点头道:“这就是我的理由。或许将军觉得你的一句‘全不信’算不得什么,但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就像别人不明白将军当初为何会喜欢二皇兄,而过去的二皇兄对将军你意义匪浅。往往一些自己都觉得微不足道的东西,对于别人而言可能就是玲珑珍宝。” 所以,我像曾经的你一样,被这“意义匪浅”撬动。不同的是,我甘溺情海,从此沉沦,不计得失。 靠坐于墙的时玖思忖着徐听肆的话,也因此没有留意到柔情之下的灼灼热火。 徐听肆将眼前女子的轮廓深刻于心,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分寸不移,贪婪无比。 想通其中关窍,时玖顿时安心不少,紧随着尴尬之感涌上心头。真是活得久了,皮都厚了好几分,怎么会产生那样离谱的错觉,认为惠王对她...... 想不得想不得,越想越觉得烧得慌。 “将军又为何问起这个问题?” 刚刚尴尬完的时玖,心中蓦地一梗,她偏过头摸摸自己的后颈脖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王爷您关怀备至,我有些受之有愧。” “那将军问过萧公子这个问题么?” 时玖愣了一下问道:“问他做什么?” 徐听肆的眸中微光一闪,低着头有些失落道:“我对将军稍微关怀,将军便如此询问,觉得受之有愧,与我十分生分。萧公子对将军悉心照料,递水喂食不说,还甘冒风险押上前程,如此将军都不曾客气,果真是情谊深厚。” 递水?喂食? 时玖回想了良久才想起那日她抱着阿媱,阿媱推着萧白荼的手,递给她的那口瓜。 时玖顿觉哭笑不得解释道:“我与萧白荼是旧识,老朋友罢了。” “我与将军还算不得朋友么?” 时玖被徐听肆问得一噎,总不能说,她以为徐听肆对她有别的心思吧......时玖突然一愣,萧白荼对她也很好,为什么她只对徐听肆的照顾格外在意? 时玖这才察觉自己对徐听肆的举动留意不少,她动了动眼眸,一瞬茫然。 仔细想想好像不止是徐听肆对她关照有加,她对徐听肆好像也过度关怀了。 为什么? “将军?”见时玖微怔走神,徐听肆轻声唤她道,“将军在想什么?” 时玖匆忙闪神,蓦地对上了徐听肆满含关怀的清亮眼眸。那双眸子就如三月明媚春光下的一汪清泉,澄澈暖人。 心池搅动,时玖倏觉胸腔悸动。在那绵绵关怀下,她猛然起身撑着桌子越出徐听肆围筑的小天地道:“这么久了,再不回去该引人怀疑了。” 时玖低头整了整衣物,避开徐听肆的视线道:“夜深露重,王爷早些回屋休息吧,今日多谢王爷,我......末将先告辞了。” 时玖转身落荒而逃,在不远处的巷道中遇到了一直守候的晋禾与白居。 “哎,时将军,您和王爷......” “麻烦送我回考场,谢谢!” 时玖快步离开,晋禾茫然的与白居相对视。 “白居,你送她回去吧。”徐听肆看着已经走远的时玖道,“若是巡考问起为何去了这么久,只说是吃坏了东西,让他有任何疑问来找本王便是。” “是!” 徐听肆望着时玖匆匆忙忙的背影若有所思,晋禾与他同望疑惑道:“王爷,您惹时将军生气了?” 徐听肆薄唇微抿道:“没有。” “那时将军为何突然走得这般急?” 徐听肆紧眉严肃道:“她好像察觉出我对她的心思了。” “真的?好事啊!”晋禾顿时喜道,“那您趁机挑明了没!” 徐听肆皱眉摇头,晋禾急得踱步道:“您怎么不趁机表明心意啊!忍了这么多年了,属下都替您急!” “时机未到。” 听到徐听肆的回答,晋禾乱转的脚步一顿,敲了一下手背道:“这要什么时机啊!以前您说时将军喜欢太子,您尊重她,只默默看着。如今她主动与太子断了干净,您还犹豫什么!您不会看不出太子想吃回头草,萧公子也心有所图吧?萧公子那心思全写脸上了!” 徐听肆呼吸微沉,眸色幽深道:“你觉得她待萧白荼如何?” “挺好的啊!”晋禾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也只限于朋友那种。” 灌了一会夜风,徐听肆掩唇闷咳一声,接过晋禾递来的披风道:“那日阿媱唤她嫂嫂,她口中说着童言无忌,但依旧仔细与阿媱解释,让阿媱改了称呼。她把萧白荼当好友,但是面对林中疑虑时,她丝毫没有偏袒,而是直接与陈大夫试探问伤......” 徐听肆勾了勾唇角看向晋禾道:“她远比我们想象的理智清醒。” “你说,这样的她,在未对我动情时,知道了我对她的心思,她会如何去做?” 晋禾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徐听肆轻声苦笑道:“她会毫不犹豫地脱身远离,及时斩了这份情。她这份清醒,真是让人又喜又惧。” “晋禾,我等她等了六年......”徐听肆蓦地一顿,想起今日知晓的前缘,他笑了一下改口道,“不对,应该是八年,好不容易才等到大大方方站在她身侧的时机,我不敢冒险。” “只要事关及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我也不敢轻易尝试,我失不起。”徐听肆轻声叹息道,“再等等吧,等到她舍不下我这个友人时,那时就算失败,至少也不会被她彻底舍弃。” 晋禾垂着脑袋失落了片刻,随后察觉出不对,疑惑道:“您和时将军不是六年前认识的么,怎么又成八年了?” 想到时玖方才说得陈年往事,徐听肆眉眼含笑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双溪镇看得那场元宵灯会?” 晋禾回想片刻道:“记得,就是那日灯会,大公子寻到了咱们。” “那日灯会,有一个小姑娘,在重重人群中对我送了句祝福,祝我将来高中状元。”徐听肆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眼中柔情连绵,“那个小姑娘就是她,而且小院台阶上时不时多出来的草蚱蜢草蜻蜓,也是她送我的读书奖励。” “那个杂耍小瘦猴是时将军!”晋禾震惊不已道,“她那时的样子与如今差距也太大了吧!” 徐听肆的脚步突然一顿,思索片刻后神情微凝道:“晋禾,帮我重新查一查孚宁山的事,尤其是时玖她们早期在云溪山时的事。” “云溪山?那是孚宁山还未更名时了吧,时间太久了,那时候孚宁寨名声不大,恐怕不太好查。”晋禾不解道,“王爷为何突然要查那个时间的事?” 徐听肆眉头紧锁道:“众人皆言孚宁山大当家吕瑞,身为匪贼但心如神佛。” 晋禾认同道:“是啊,身逢乱世,自身都难保,但他还收养了时将军他们,待他们如同亲子。吕大当家意外坠崖后,他收养的那群孩子为他守灵哭丧多日,父子情深大家有目共睹。” 徐听肆摇头道:“可八年前已经被收养了的时玖却是瘦骨嶙峋,每日街头卖艺为生,这与我们之前了解到的并不符合,而且......” 徐听肆顿了顿沉思道:“吕瑞死后,除了张垣,便再也没见过时玖与孚宁山的人来往,之前只当是吕瑞身死,他们没了跟随徐容璋的理由。如今看来,时玖与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断得十分蹊跷。” “王爷......其实之前曾有一个和时将军有关的传言,但是很快就被太子殿下压下去了。属下觉得是无稽之谈,估计您也不爱听,就没和您说。” 晋禾犹豫良久不知该如何去讲,徐听肆停步拧眉道:“什么传言,直说便是。” 晋禾谨慎地看向徐听肆,小心翼翼道:“传言吕大当家坠崖那日,时将军也在山上。那时正值军营整并,跃马营名声大盛,而吕大当家当时握着跃马营的权,所以......” 徐听肆眸色顿时阴沉:“所以什么?” 晋禾低首沉声道:“所以,当时有人猜测,是时将军为了夺取军权,杀了吕大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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