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语的话,让时玖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徐听肆的身体底子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差,只是种种原因,少了太多锻炼的机会。 无论什么花,若是给予了过度的呵护,它便不会再有任何承受外力的能力了。 “晋禾,为什么先后对于王爷会如此呵护,不,看管?” 时玖也见过溺爱孩子的父母,但从没见过像柳依棠那般病态的呵护。 晋禾看了眼陈书语,陈书语垂眸道:“因为先后一直不太清醒,旁人言她是疯美人。” “什么?” 时玖有些诧异地看向陈书语,陈书语本欲再言,面前突然一暗,她立即噤声不语。 “母妃她自从怀我之时被人下毒,因此导致我自幼体弱后,她的精神状态便一直不太好。”徐听肆对着有些歉意欲行礼道歉的陈书语摆了摆手,自行解释道,“她一直自责是自己没有保护好我,所以从小对我关爱有加,所有和我有关的事情,她都是亲力亲为。” 时玖回想她曾在双溪镇的小院中见过几面的温柔妇人道:“可在双溪镇时,我见她一切如常......” 徐听肆点头道:“因着是意外造成的伤害,父皇与兄长也格外偏宠我,她见父皇重视我,对她也十分关怀,一直郁结的心也放松了不少。所以在我长到十六岁前,她虽然溺爱但也不会那般偏执。” 时玖拧眉想着徐听肆十六岁那年有何变故,会让柳依棠本已大好的病情突然加重,时间一合计,她骤然抬头看向徐听肆。 徐听肆眼睫轻颤道:“我十六岁那年,兄长意外身亡。” 时玖明白了柳依棠的心情。 优秀的大儿子被人暗害而死,可旁人皆道只是意外。作为母亲,她从此过上兢兢颤颤的生活。对于曾经遭过伤害,身体一直不好的仅剩的孩子,她变得更加在意,一丁点差错也容不得了。 “兄长死后,她每日都活在自责与恐慌之中。”徐听肆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低着声音哑声道,“我只要身体有一些不适,她就会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她越是小心呵护,而我有些风寒湿热,她就更加崩溃难耐。最后甚至开始将希望寄托于神佛,把自己关在屋内每日焚香诵经,并将我也一同困在院内,鲜少踏出房门一步。” 时玖突然明白了徐听肆为何会对神佛有着一种矛盾的态度。 徐听肆话语中对于神佛有着信任感,可他内心所体现的却又完全不一,他信神佛好像只是一种表象。 时玖又不禁有些奇怪,按照柳依棠这样的做法,徐听肆应当十分厌恶神佛之说才对,为什么又会言语间有着格外的信服感? 徐听肆闭了闭眸子轻声道:“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多久,不到一年的时间,母妃她也离开了。” 六年前,先后自缢于先太子的屋内,这件事时玖也听徐容璋提起过,随后她又皱眉问道:“王爷方才说先......她每日于屋内诵经鲜少外出,又为何会夜中出现在别的房间中?” 时玖觉得这太不合理。 既然柳依棠这么偏执地想要保护好徐听肆,为何会突然放弃了这个执念,时隔近一年后又自缢于先太子的寝室中?若是因为自责后悔,时间间隔未免有些久远。 见时玖神情疑惑,徐听肆轻笑一声道:“你也觉得她死得蹊跷是么?可大家都一致认同她是自杀。” “我一直认为兄长的死另有原因,我想去查明真相,可她一直困着我。”徐听肆的面上闪过苦恼之色,他摇头低语道,“她一心寄托神佛,我怨她不为兄长报仇,怨她将我困在院内,后来我和她起了争执,砸了她的佛堂。” “那夜争执以后,她便死在了兄长曾经住的承宁院。” 承宁院?与徐听肆如今在宫中所住的殿宇同名? 梁康帝入京后,宫城内曾翻修改整。以梁康帝对徐听肆的偏爱程度来看,他必然不会取这么一个戳人心窝的殿名,那这个殿名只会是徐听肆自己所起。 时玖看着眼前双目湿红的瘦削男子,心中蓦然一痛。他住着这样一间宫殿,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背着仇恨负重前行。 “那日她哀求我不要冒犯神灵,说会遭报应,我不信。现在想想,她的死就是我的报应。” “王爷,这与你无关。”时玖立刻否认道,“不要把她的死归咎到无辜的自己头上......” “我一点也不无辜。”徐听肆自嘲道,“我与她争执完便离开了院子,她去承宁院是为了寻我。” 时玖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关联,当即哑了声。 徐听肆哼笑一声道:“若不是我,她又怎么会死在承宁院?这就是我的报应。” 晋禾红着眼撇头道:“王爷,您别这么想!” “你说得对,是你的报应。” 时玖倏然开口,晋禾与陈书语皆愣在了原地。 徐听肆低着头神情平静,时玖冷着脸逼近他,抬手晃过徐听肆的眼前,引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道:“王爷觉得先后的死,是你冒犯神佛,他给你的报应是么?” 徐听肆看着眼前冷着眉眼的英气女子,放空着神情慢慢点了点头。 时玖嘲笑一声点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殿名起名‘承宁’?又为什么要养暗卫?严松他们不是一般人吧,王爷你培养这群人,是打算日后一起在承宁殿内敲木鱼诵经,给神佛道歉,求他们原谅么?” 徐听肆神情微动,慢慢聚焦看向时玖,时玖又逼近一步低声问道:“王爷与我合作想要找到傅衡,怎么,你是要找他再回忆一下自己的报应么?既然你觉得这一切是神灵给你的报应,还查什么真相,毕竟都是神灵所为,你很清楚,不是么?” 时玖看着徐听肆慢慢拢起的眉眼,看着他挑眉道:“不赞同?想反驳?” “王爷心里很明确仇恨,也很坚定的想要报仇,那又何必用这离谱的原因来折磨自己?”时玖慢慢软下语气,逐渐平静道:“与其自责,不如手刃仇人,用他们的血祭奠无辜的亡灵。” 徐听肆盯着眼前贴至身前,眉眼凌厉喝醒他的时玖,半晌后眸中颓意退却,眼底光晕幽深道:“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时玖傲然笑道:“好好习武,手刃仇人,不只是字面意思。” 徐听肆眼底光亮一闪,后退一步向时玖拱手作揖行了一礼,时玖坦然受之,随后翻身上马,将他拉至马背放置身后,对着晋禾他们道:“我带他先走,前方不远便是临苏,我们临苏见!” 说完便扬了马鞭带着徐听肆疾驰而去,丢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陈姑娘,您觉得王爷他现在习武,能学得成么?” 陈书语和晋禾对视一眼问道:“你是习武之人,你觉得你家主子有几分天分?” 晋禾琢磨道:“天分不低,但根骨怕是不行。” 陈书语点点头道:“大概是他得喊她一辈子师父,出不了师吧。” 萧白荼拉着阿媱拎着包裹而出,看着疾驰而走的时玖与徐听肆,眸光暗转道:“将军与王爷这是有什么急事么?” “没什么,就是将军收了我家王爷为徒,这会教他驯马呢!”晋禾看了眼萧白荼手上的包裹高兴道,“萧公子这是准备回上宜了?” 萧白荼摸了摸阿媱的脑袋,看向晋禾微微诧异道:“将军她没有说么?” “说什么?” 萧白荼看向晋禾,弯了弯眉眼笑道:“将军昨日特来寻我,邀我同行去西北,做她的幕僚,为她整理文书之类的。” 晋禾看着眼前低眉温润的萧白荼,蓦然觉得他就如一只披着白兔皮的狐狸,与他家主子一般,皆是千年的狐狸,尽逮着时玖这一个人类薅精气了。 见晋禾面露不快,陈书语赶紧安慰道:“没事,等寻到我师父,给王爷彻底调理好身体,什么人他斗不过?” 晋禾觉得很有道理,瞪了萧白荼一眼转身整理行李去了。 时玖带着徐听肆一路疾驰,未至日落便到了临苏城。 徐听肆一路上都没怎么言语,时玖扶他下马时,人已经脸色煞白,撑着树干吐得站立不稳。 “徒弟,你没事吧?” 时玖慌忙递过水壶给他漱口,替他拍背顺气。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赶紧扛他进城找个大夫时,身后有人哼笑道,“两年不见,将军倒是会疼人了,真是让裴某好生嫉妒。”
第58章 清越的嗓音带着些许慵懒, 徐听肆皱着眉朝时玖身后望去,对方也正噙着笑细细打量着他。 时玖惊诧地回头,看到那抱臂斜倚着树干的懒散男子, 立刻拽过他的手臂往徐听肆的身侧带道:“花毛雀!你怎么在这?来得正好, 快给他看看!” 裴舒看了眼自己被紧紧拉扯的手臂,手腕翻转改握住时玖的手臂,停步拉住她道:“将军未免太寒人心了,长时间未见,也不关心问候裴某两句, 直接就拉人去干活, 真的是八月炎阳都烘不暖我这腊月冰窟里的心啊!” 时玖回头看着他,用力一扯手臂将人拽上前来, 眯着眼龇牙勾唇道:“好裴舒,许久未见又俊了这么多!望春楼的姑娘见着你,又该叫破喉咙了!” 裴舒睨了她一眼哼笑道:“有事好裴舒,无事花毛雀。还有, 你还敢提望春楼?” “裴大夫!裴神医!裴大公子!”时玖看了眼脸色比先前又难看了几分的徐听肆,拖着裴舒往前道,“快给他看看!知道您菩萨心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徐听肆看着两人互相扣紧的手腕, 提了提唇角温声道:“时玖,这位是?” 时玖本想拍拍裴舒的肩膀, 但裴舒扣着她的手腕还未松手, 她只得晃了晃手腕介绍道:“这是我们营中的军医, 云修谷大弟子——裴舒, 我的好兄弟!” 穿林风带起一阵风沙,徐听肆拢了下披风掩唇闷咳几声, 随后拱手行礼道:“在下徐听肆,裴公子,幸会。” 裴舒晃了晃时玖的手示意她松开,然后有样学样,十分随意地拱手行礼道:“在下裴舒,徐公子,幸会。” 见徐听肆唇色泛白,扶着树干依靠无力,时玖快步走到他跟前重新扶稳他,裴舒上前搭上徐听肆的脉搏,随即一双狐狸眼诧异上扬道:“你这是从哪个金窝里骗来的徒弟?”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时玖有些紧张地看向裴舒,他松开徐听肆的手腕上下打量一番道,“云锦衣,天兰玉,徐......你是皇族中人?” 徐听肆抬眼看向裴舒直言道:“是。” 时玖摸了摸徐听肆的脉搏,看向裴舒疑惑道:“花毛雀,你方才探脉,怎么看出来他是金贵之人的?这脉象还能有贫富区分?” 裴舒笑了一声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脉象确实有贫富之分,比如他身上的毒,寻常百姓就中不得。” “中毒!”时玖的神色顿时一凝,她拧眉看向裴舒,严声询问道:“什么毒,可有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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