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嗔怪和失望,自是指孩子的事。 她怀上的话,他碰碰她手腕的脉搏就能感知到。 戋戋蜷缩起双肩说:“可能我宫凉,难于受孕。” 沈舟颐长眸微狭,妇科的事他虽未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却也是会瞧的,她宫凉与否他最清楚不过。他们成婚这么久,若不是她乱吃了什么东西,她早该有孕,孩子都生下来。 “别是你平常乱食补药,损坏了身子。姚珠娘仿佛经常给你乱送礼。” 他提点道,“以后你的其他补药都停掉吧,且按我给你开的方子调理身体。月余之内,我们必然会有孩子的。” 戋戋颇不自在,补品?姚珠娘何时给她送过补品?别是他知道她暗中偷服避子药的事,特意用这种委婉的口吻点破。 与直率的晋惕和阿骨木截然不同,沈舟颐可太爱弯弯绕说话了。他的意思一般只说三分,余下的七分得靠她去猜。 月余之内……沈舟颐敢这么说,便是对他自己的医术自信,也对他自己的身体自信。若半个月后戋戋的肚子还动静全无,估计他就要追责避子药的事。 戋戋感到脑仁发麻,生孩子着实开玩笑,她逃离他还来不及,如何能为他生孩子?若逃离他的代价是生孩子,未免太沉重点。若公然道出她在服避子药的事实,他会怎样惩罚她呢?神思涉遐,沈舟颐清晰的声音透入她耳膜中,仿佛在回答她:“把你关起来。” 戋戋浑身倏然激灵,悸然盯视他。 他化作一丝盈盈的笑:“……好让你乖乖呆在贺家养胎,免得出门乱走受伤。” 原来是养胎。 戋戋捂胸松口气,勉强也对沈舟颐扯出一个笑来,笑比哭还难看。 “可我还要入宫,晋惕还会纠缠我的。” 沈舟颐凑在她耳边:“前两天你不是叫我想办法么,我想到了。” 又想到了? 戋戋的心跳咯噔漏掉一拍。 皇权森严,他有什么办法和世子和陛下对着干? 戋戋满眼赞叹,心下却懊恼至极。 “是什么?” 沈舟颐本想逗逗她,但见她这般疑虑重重的样子,便没故弄玄虚,软软柔柔地道:“《善人经》呀,你没听说过么。” 那个经是阿骨木王子跟圣上要的条件,若圣上能给出那经书的孤本、再外加安乐公主和亲,那么柔羌便就此俯首称臣,偃旗息鼓。戋戋自然也就不用再日日入宫,等待晋惕采撷了。 “这个办法好吧。” 戋戋难以置信地愕叹道:“你疯了,那种亡佚名几百年的孤本,圣上都无处可寻,你寻得到?” 沈舟颐嗯:“自然寻不到。但他们好像说知晓那个经书的内容也可以。” 戋戋疑惧的眼珠越发瞪大。 “你知道内容?” “恰好能默写一些。” 戋戋彻底无语。 他这辈子怎么做人的,为何左右逢源处处顺利?而她却处处艰难险阻。 她虽暂时猜不到沈舟颐就是那本经书的作者,但想来,他上辈子一定读过那书。 戋戋陷入深深的绝望与懊丧中,沈舟颐好可怕啊,也好恼人,凭什么他每次总能恰如其分地想出办法?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是沈舟颐的对手,无论怎么玩都玩不过他。他前世到底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问题折磨她快要疯魔。 两人商议正事点到为止,接下来便是熟稔的缱绻。以往戋戋还能强迫自己享受其间,此刻身体却麻木得不像话。 她潜意识里其实已经把沈舟颐当作对手,这种颓丧的感觉,就好像两个同窗苦读的人同时参加科举考试,明明努力都差不多,却一个高中进士,一个名落孙山……她前几日叫他去想办法,其实只是顺水推舟,她根本没料到他真有什么办法对抗强权。 可现在他非但想出来了,而且还是一套清晰的,可立马实现的办法。 他怎么可能真会默写那经书? 戋戋挫败到极点,满心冰冷。 难不成,老天爷真要她一辈子困在沈舟颐的牢笼里,给他生儿育女么。 戋戋心灰意颓,动作也凝滞几分。沈舟颐在她腰际轻拍几下,哑声提醒道:“专心些。” 戋戋喟然,沉浸在沈舟颐温热的怀抱中,神思却已飘到九霄云外。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豺狼 戋戋和晋惕决裂后, 皇后娘娘迫不及待地将她逐出皇宫。 以前借皇宫的庇护,戋戋还能瞒着沈舟颐暗箱操作。如今被逐出去,她唯一能落脚的地方就是贺府, 在沈舟颐的五指山下兜兜转转, 要想好好活着唯有仰仗他的鼻息。 但她并不后悔和晋惕决裂。 晋惕是沈舟颐的心腹大患, 若非当着沈舟颐的面与晋惕断干净,沈舟颐永远都对她存疑,她永远难以取得他实打实的信任。 如果上天垂怜,希望能让她在一个月内逃离贺府。 沈舟颐已经猜到她偷偷服用避子药的事了, 一个月是他耐心的最大限度;若之后她还“冥顽不灵”,他肯定要挑破此事,到时候谁都难堪。 时间相当紧急。 二月初十, 戋戋入宫侍读的最后一天。 凤尾幢幢竹影之中, 阿骨木王子将更多的乌木犀香料交给戋戋, 并向她表明爱意, 说前世有缘,今生想与她婚配。 戋戋听到“前生”俩字太阳穴下意识发跳, 疑虑着问:“……前世?” 王子道:“与姑娘的相遇有种宿命感,你的面相很像我柔羌一位世代受人崇敬的女战神。” 戋戋摸摸自己椭圆形的脸颊:“我长得很有杀气?” 王子摇头:“不是,那位女战神也是张圆脸。” 戋戋道:“北地民间流传的故事我也略知一二,没听过哪位出名的女战神。” 王子解释道:“那位女战神是修罗的化身, 人间的煞神, 杀过的人的骷髅可以堆成一座山, 曾经为我北地柔羌带来过安宁与和平。只可惜她后来自甘堕落, 坠入魔道, 先王便将她的世迹抹去了。” “怎么个自甘堕落?” “传说她爱上一个僧人。” 戋戋恍惚记得沈舟颐前世也是个僧人, 随即想到天下僧人千千万, 此僧非彼僧。 两人复又攀谈片刻,绕开这些战神僧人的复杂话头不谈,单讲些男女暧然的挑逗之语。蓄意勾引柔羌王子倒算不上,戋戋只是觉得王子很有用,或许在将来能助她一臂之力。只要能对付沈舟颐,给阿骨木些甜头也无所谓。 王子再次吻到她的手背。 “戋戋姑娘,和我回柔羌,好吗?” 戋戋微显沮丧:“难。明日我就不再进宫了。” “为何?” “皇后娘娘所命。” 王子脸色奋奋然:“没关系,我来想办法,只要你肯跟我。”他大掌伸将下去,呼吸喷灼热气,欲抚戋戋的臀。 戋戋婉转浅笑。 上一个说要想办法的人还是沈舟颐,沈舟颐固然很快想到办法,却不清楚这阿骨木王子有几斤几两。 希望这王子可以多动动脑筋,别动不动就用武力蛮干,否则任凭地位再尊崇也迟早被沈舟颐玩死。 戋戋离开后,阿骨木派自己的亲信阿玛回趟北地,通知兄弟和族人勤加操练兵马,准备和南朝开战。 阿玛问:“安乐公主还有遗失在南地的了慧禅师的经书,王子打算放弃吗?”开战就意味着两国之间彻底撕破脸。 王子面色冷冷,这两件事都不属他考虑的范围。 安乐公主本身就是幌子,用来蓄意为难南朝皇帝的,他从来对娶公主的事兴致缺缺。那本遗失的经书相对来说比较重要,高僧是整个柔然人的神祇,寻找它是为完成先王的遗诏……但王子相信南朝皇帝根本无处可寻。 “待戋戋姑娘到手后,烟火为信,正式开战,本王子与晋惕之间必然有一次生死决斗。” 阿玛领命快马出城而去。 …… 皇宫的晚宴上,觥筹交错。 诸位王侯将军观赏着歌舞,晋惕和阿骨木都在,且正好坐在面对面,两人互相鄙夷地剜着对方。 酒香怡人,阿骨木王子喝得有点醉。 圣上谈起安乐公主,和王子商量着把安乐公主嫁到柔羌去,以换来柔羌的称臣和岁贡。 “柔羌王子意下如何?” 王子品着酒味,道:“蒙圣上厚爱。本王子确实有心求娶贵国女子,但非是公主殿下。” “哦?” 圣上顿时来了兴趣。 对面的晋惕本来一杯接一杯地颓丧饮酒,猛然闻阿骨木此言,剑眉斜飞,双目如搅着愠色的漩涡——显然他猜到阿骨木想说谁。 阿骨木大大方方说出戋戋的名字。 在场面面相觑,大多数王公贵族对贺家闻所未闻。 圣上的脸色黑得很,别人不晓得贺戋戋他还不晓得,当初晋惕就是跪在他面前,口口声声要娶此女,与此刻的阿骨木王子如出一辙。 这到底是什么祸水,妖女,惹得男人们都抢着挣她?此女若敢威胁到皇位和江山社稷,必然得把她赐死。 晋惕霍然起立,英俊的面颊隐隐覆盖一层铁青。若非圣上面前由不得他放肆,他都想拔剑把面前桌案劈成两半。 “圣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晋惕身上。 圣上厉声道:“子楚!坐下。” 只因晋惕的长姊在宫中做贵妃,圣上是晋惕名义上半个姐夫,晋惕又为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圣上才格外纵容于他。 阿骨木王子双腿交叠在一起,胸有成竹地眺着晋惕。 晓得了吗,抢女人要这样抢。 看看你家皇帝是更在意江山些,还是为一个小小女子帮你主持公道。 晋惕泛白的骨节咯咯作响,眸子比黑夜更暗。 魏王担心儿子过于僭越,狠狠押着他坐下,向圣上拜礼,又对王子道:“王子说笑,您说的那位贺姑娘不过是一介布衣,难以匹配王子的身份。” 阿骨木王子道:“本王也没让那姑娘匹配本王的身份呐,只是纳来养在身边,闲时逗弄而已。” 其实他面对戋戋本人时要有礼貌的多,此时如此说,存心气晋惕。 魏王又道:“那位贺姑娘是嫁过人的女子,且夫婿尚健在,派她和亲有违公理伦常。” 阿骨木王子沉声道:“本王就要她。” 有夫婿又怎样,左右是个弱质文人,杀掉。 随即也起身,向圣上道:“若陛下肯满足本王子的心愿,柔羌愿献上岁贡,就此两国停战。” 圣上捻着下巴,一时沉吟未决。 晋惕烦厌得很,虽戋戋对他无情,他却不能对戋戋无义,焉可看着她被推进火坑,和亲到那漠北蛮夷之地,父死子承兄终弟及? 他悲愤难当,却又要顾忌着为人臣子的礼节,不能在陛下.面前与阿骨木王子动手,只得借着醉酒更衣的名头离宴。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1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