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迦玉便挑那种燃料作为凶器,只待了慧一死,她的秘密就无人得知了。她以后可以放开手脚做大事。 了慧见她骤然变温顺,还以为她真放下屠刀。 沈迦玉骗了慧说,她要祭奠他恩师——已故的圆尘大师。 了慧单纯:为什么? 沈迦玉说:佛法无边,惠及众生。你恩师也是我的恩师,若非是你,我焉能醍醐灌顶、迷途知返? 了慧很欣慰,满以为沈迦玉真正悔过,却没察觉她眼底毒锋般的杀意。 三言两语,沈迦玉便顺利套出了圆尘大师棺木所在。 白天,她和了慧共同前往安谧的墓地,对着坟包三叩首,为圆尘大师坟前奉上几束白花,无比虔诚。 夜晚,她带着铁锹独自折返,挖坟掘墓。 越黑杀人风高放火的事沈迦玉做过太多,挖个棺材简直如家常便饭。 鬼火磷磷,她喝着酒,无半分害怕。 三下五除二地,便将圆尘大师棺木披露出来。 之后,她在圆尘大师的棺板内安置机关,将那种蓝色燃料藏于其中。 棺内被她事先置有火种,只要一推开棺木,业火立即会喷发出来。 师父圆尘向来是了慧最崇敬之人,即便斯人故去了慧也还念念铭记。 若是师父棺木被烧,她倒要看看了慧会不会袖手旁观? 到时候就算她在棺畔也无所谓,她身形敏捷,定然可以及时躲开。了慧笨手笨脚,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了慧第二天往地窖送饭之时,蓦然发现沈迦玉踪影消失。 他以为她偷偷离开,格外焦急,四处寻她,却在郊外师父的墓地发现了她。 坟包被挖得遍地狼藉,沈迦玉撂着铁锨,正坐在旁边漫不经心。 “你……” 了慧已被气得牙齿磕磕绊绊。 “师父!” 北地这边讲求入土为安,何况是一个德高望重高僧的尸首。 她嬉皮神色,笑道:“你别怪我,我就是有点好奇嘛,想挖出来看看你师父长什么样子,能把你教得如斯迂腐。” 说着,竟假意用铁锨去撬棺材板。 了慧悲愤已极,泪流满面冲过来,身子牢牢护在师父棺木之上。然而他力气本较沈迦玉为低,沈迦玉怒斥道:“滚开!” 了慧苦苦哀求:“不要!不要……求求你!” 沈迦玉决心要了慧性命,精心筹谋多日,此时焉能反悔。 她对了慧的哀嚎置若罔闻,执意撬开了棺材板。她知自己设置的机关,一旦棺材板开启,烈火也会随之喷涌而出,于是她暗暗后退,只待棺开刹那,唰,把了慧烧成灰。 沈迦玉未曾晓得自己为何要如此狠心,只明白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了慧仅仅微不足道的小和尚,生命中过客。 她可非是愚善良之人,她杀他,不用任何惋惜怜悯。 然上天就是要捉弄人,野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子蓦然绊住沈迦玉双足,使她未免踉跄一下,没能退到安全位置。手中铁锨力道来不及收,已将棺材板撬开缝隙儿。 修罗业火倾巢而出。 了慧五官须臾间被映得火亮。 他大惊失色:“怎么有火?” “女施主。” …… “快逃呀!” 下意识的动作,竟然是推开她。 沈迦玉被推到三四尺远处,重重摔倒。 了慧平日手无缚鸡之力,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力气,几乎将她击飞出去。 唯闻一阵剧烈爆鸣声,沈迦玉捂头伏地,炽热火浪摧毁她后背的衣衫。 再睁开眼睛时,黑烟漫天,了慧和他师父共同焚成黑黢黢焦炭人。 了慧的焦尸还维持着生前伸手推她的姿势,想是火焰太烈,一瞬就要了他命,他都来不及切换姿势。 周围所有树木,都被熏得烟黑。 良久良久,才恢复平静。 几丝夹杂热气的风拂过,沈迦玉衣衫褴褛,捡起了慧掉在地上的一串佛珠,同样有烧糊味儿。 一个大活人,瞬间抽水萎缩成焦尸。 眼球位置,凹陷成两只黑洞。 好哇,好哇,这回可好,了慧彻底呜呼送命。 她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可了慧死了,她的心空落落的,似是遗憾他的美色,似又忆起她与他之间度过的那些美好过往。 在茅庐时,洗洗澡他都会害羞。 明明是野菜汤,他做得却别有一番清淡滋味。她叫他喝酒时,他害怕地扭头不敢喝。 有所思。他竖起笛子在唇边的样子最文雅,一只笛子两人轮流吹。 他还喜欢闲暇时舞文弄墨,描她的丹青。 被官兵捉住,他宁可断指也不是指出她在地窖。 就在刚才,他本能的反应居然是推开她。她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狠,想动手把她的头压进火焰里呢。 他说,若有来世,但愿做她的哥哥……再也不要比她小十岁,废物无能,纤纤瘦瘦了。 沈迦玉忽然感到头晕目眩,狂喷数口鲜血也昏倒过去,在了慧焦尸旁边。
第83章 木鱼 了慧死在了柔羌。 竹林本是风景绝佳的静谧场所, 十多天也没有一个人路过。庙里的和尚见了慧和那女魔头双双消失,都以为他们偷偷私奔了。 尸体暴露在野外,野狼过来嗅了嗅, 嫌弃太焦糊, 不堪下咽, 掉头走了。 一行行小蚂蚁在他尸身上爬来爬去,搬运粮食。 下雨了,冲刷在他尸体上。 天又晴,阳光暴晒在他尸体上。 肉身腐烂, 了慧被禁锢的灵魂超脱,浑浑噩噩,看清了一切。 是沈迦玉故意害他的。 了慧的魂儿独自站在竹林中, 恍然生恨。 他不晓得, 自己这些年苦苦修行, 又坐了这么多善事究竟是为什么。 作为僧人他非是正常圆寂的, 非但不能成佛,反而成为恶鬼。 了慧的亡魂看到了沈迦玉的结局。 她执意前往柔羌皇宫复仇, 最后力斩皇宫一百勇士,和国王双双同归于尽而死。死时,她唇角畅快地笑,仿佛大仇得报, 笼罩在她额头的怨气消了。 她再无牵挂, 可以下轮回好好做人了。 了慧却看了看自己头顶, 怨气通天, 氤氲着黑云。 佛子的魂儿来到佛前, 对佛三叩首。 他眸中溢满了泪水, 他在佛前, 拿起了屠刀。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沈迦玉口中所说的“愚善”。 沈迦玉不用复仇,他的复仇要开始了。 极度的怨念和幽恨侵蚀佛子内心,使他本来纯洁的个性千疮百孔,溢满毒液。手腕,计谋,暗害……这些曾经他深深迷茫的东西仿佛一瞬间就精通了,他忽然晓得了如何使用心机得到自己想的东西,如何送碍眼的人下地狱,如何不动声色地编一张网……把猎物杀到手。 佛子堕落了。 重来一世,身份性命都跟着转变。 了慧不知道姓什么好,便随沈迦玉也姓了沈,投生到一户姓沈的人家,名字叫作沈舟颐。 他长出了漆黑柔顺的头发,从小家人送他去书院读书,希望他科举有成,光宗耀祖。 沈舟颐的心却不在写八股文上,他晓得,自己此生别无它图,唯有找到同样重生的沈迦玉复仇。 闲暇时,他也会摆弄摆弄药材,延续他前世的爱好。 当佛子长出头发,经商,读书,贩药,喝酒吃肉融入世俗,佛子也便不再是佛子。 沈舟颐重生后一直活在爱与恨的纠结中,抛弃了曾经让沈迦玉嗤之以鼻的“愚善”。 从呀呀学语的孩童长成少年郎,沈舟颐保存着前世的记忆。他的精神受到了很大很大的刺激,乃至性情大变,自此开始色、欲、恶都沾。 钱,他还做生意赚得许多钱。 转世的沈迦玉很快就被他找到,今生她洗去暴戾,干干净净投生到一户贺姓的人家,大名叫做若冰。那家老太君喜爱她,又给她取了个爱称叫戋戋。 戋,便是小的意思。 她是贺家最小的爱女,因为聪明伶俐、冰雪可爱被贺家人捧在掌心上。 再无前世的颠沛流离,再无前世的狠辣与杀戮,她变成一个小家碧玉,安安宁宁一尘世少女,贺家的掌上明珠。 她活得可真洒脱、幸福。 贺沈两家是近邻,也是世交。从小戋戋就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叫表哥。 沈舟颐怎么能不冷笑。 前世,他曾许愿做他哥哥,不想还真做成了。他前世的心愿是守护她,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他只想把这颗明珠狠狠拽下来,踏进烂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像她前世那般。 她前世不是想和他结鸳盟吗,好,他娶。及笄那日,他便去贺家提亲。 贺老太君嫌他身份太卑微,没有功名在身,委婉回绝了他。 戋戋还和前世一样心高气傲得很,她的心上人是魏王府的世子爷,她要做世子夫人。 沈舟颐既不气沮,却不失望。 今生很长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对付她。他重生的目标就是她,既然好好求娶她不答应,那就别怪他暗地里动用招数。 于是求亲失败后,沈舟颐表面上装作一副心甘情愿放弃的模样,暗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筹谋着如何棒打鸳鸯,拆散戋戋和世子爷。 他学会像前世的沈迦玉一样,找寻敌人的弱点。 戋戋身上的弱点很多,娇气,矫情,弱不禁风……今生她把一身武艺都丢了,可以说一张漂亮脸蛋和偶尔耍点小聪明外别无它长。 沈舟颐日复一日暗暗观察着她,不久就被他发现戋戋并非吴二娘子的亲生女儿,她原本投生到一个姓姚的妇人肚中。 那妇人原本在勾栏卖唱,恩客无数,戋戋的生父都搞不清楚是谁。她本来的名字应该是阿甜,市井妇人的女人,姚阿甜。 牵绊戋戋,竟变得如此简单。 沈舟颐一早发现月姬才是贺家真正的大小姐,便从勾栏里赎下月姬,悉心养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他在默默等待一个机会,揭发她的身世,将她纳入掌中。 跟贺家大爷一起外出经商,原是贺家大爷听闻自己的弟媳妇竟与邱老爷勾搭在一起,犯下丑事,一时急火攻心才去世的。 沈舟颐虽无心杀贺大爷,但贺家爷自己死了,他总要筹谋利用一番。 正好贺家失去了顶梁柱,他便趁此机会,盘算两家合并的计划。 后面的事就很分明了,他和戋戋一个爱一个不爱,一个要追一个要逃。 · 浑浑噩噩回忆着往事,沈舟颐愈来愈感慵困,半张身子似剥皮那么疼,火.辣辣的,全然使不上力气。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他睁不开眼睛,甚至呼吸为艰,意识在沦丧的边缘……他这是又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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