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沈昭瞬间冷静下来,南明如今尽在秦序掌控,证据早就被他毁灭殆尽,牵涉乃至知道此事之人恐怕也被尽数灭口。 所以她铤而走险到敌国北雍来,兴许还能从北雍与秦序联系之人身上找到证据,寻得报仇机会。 能让秦序卖通敌卖国,必然给了他意天大的好处,那人地位必然不低,她如今身无依傍,打探朝堂消息需费很大功夫。 但薛容鹤不同。 他既是随州一战的参与者,又身为七皇子位于北雍权利中心,借助他的势力,兴许用不了多久,她便可拿到证据,回南明杀了秦序。 而她这张与“南明战神”极度相似的脸,必定能让薛容鹤留下她。 沈家为防狡兔死、走狗烹,自沈昭扮做“沈离”之日起,还为她做了一个假身份——“沈离表妹”,以备日后金蝉脱壳,留得一线生机,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待那几名南明士兵回去,为保命必然会报告“沈离”本已被他们擒住,奈何伤口溃烂,回来途中便挨不住身亡了,他们不便带回尸体,就将“沈离”葬在原地。 薛容鹤消息灵通,不出两日便会知晓此事,届时,她“沈离表妹”的身份便会更加稳固,滴水不漏。 无论她的身份有多可疑,薛容鹤再多疑、心思诡谲,也绝不会猜到死去的“沈离”还活着。 更不会相信,“沈离”是个女人。 反而会误导他,让他推测沈昭或是北雍太子派来的奸细。 北雍夺嫡之争极为激烈,皇子之间相互安插探子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是多年稳坐东宫的太子,最喜在弟弟们身边安插棋子。 而沈昭恰好需要取得薛容鹤的信任,借他的势力拿到证据,阴差阳错之间,必然会让薛容鹤以为,她是一个称职的奸细,在千方百计骗取他的信任。 故他只会越来越肯定,她必然是太子派来的奸细。 而薛容鹤与她是同一种人。 他们都认为将奸细放在眼皮子底下更保险,既可掌控在手中控制消息进出,又能杀留随意。 沈昭只待来日寻个机会,证实自己并非奸细,便能坐实她确为“沈离表妹”,纵是薛容鹤如此多疑,也不得不信。 她心思急转,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方才情形,骑兵校尉已向薛容鹤报告完毕。 他眼眸深邃,心思难测,仔细打量沈昭几眼后缓缓开口,“南明女子,何故引兵卒来追?将她的脸冲洗干净。” 天气寒冷,即便是套着皮毛的水壶也难以保温,壶中清水早已凉透,只堪堪没有结冰。 他身旁护卫听令下马,不管水温如何,只将帕子浸湿,在沈昭脸上胡乱抹了几把。 她在寒冷中奔逃许久,早已冻透了,竟觉那冷水极为温暖,正有几分眷恋,紧接着就被擦得脸颊生疼,硬生生红润起来。 待护卫起身,沈昭的脸完全露出来时—— 薛容鹤瞳孔瞬间紧缩。
第2章 化骨 ◎表妹还是奸细?◎ 薛容鹤猛地直起身子,走下马车,快步行至沈昭身边。 他不顾身上金丝云纹的玄色华衣,径直蹲下身子,伸手捏住沈昭泥沙血痕未净的下颔,指尖用劲,将那张面孔掰向自己。 那张脸与“沈离”极为相似,但眉眼间却并无他的杀伐果断,少女眸中含泪,泪水盈盈,似乎被他捏得吃痛不已。 薛容鹤忆起近日所得消息,沈离已被南明皇帝流放,还被秦序那阴险小人在狱中折磨许久,又怎会出现在北雍境内。 更遑论,扮作女人? 眼前人并无喉结,分明是个少女模样,即便“沈离”命大逃脱,也难以扮得如此真实。 莫非是沈家旁支?可面容怎会如此相似。 “你究竟是谁?” 沈昭猛烈咳嗽几下,气若游丝,“我乃沈离表妹??????家父是一刑狱小官,是沈家旁支。我本随家人流放,可、可他们都死了,就连表哥也死了。我实在害怕,便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 薛容鹤放开沈昭,面上情绪未变,“沈离何时死的?” “昨、昨日,”沈昭挤出几滴眼泪。 “如何死的?” “我、我不知,”沈昭望着天,神情悲痛,“他们不告诉我。” 薛容鹤眼帘微垂,此人身份存疑还需查证,况且面容如此相似,即便是表兄妹也不常见。 他收回目光,再次恢复一贯的冷漠,起身欲走,那少女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大人,请您救我一命,日后我为您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薛容鹤黑沉沉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映不出半分身影,“天下皆知南明沈家忠君爱国,你身为南明沈家之后,何谈忠于我?况且我身边从不缺人当牛做马,幕僚出谋划策,黑金武力非凡,你又拿什么效劳于我?” 她神情一愣,身旁士兵已伸手来拉扯她—— 沈昭顾不得伤口,咬牙艰难撑起身子趴伏在地,眼前闪过那夜随州粉红色的雪,平淡神情下是汹涌的恨意。 随州百姓、大军以及沈家亲卫,每条人命都是秦序的催命符,是她此生难偿的罪孽。 为了报仇,跪敌国之人又如何? 即便是要她的命,也在所不惜。 沈昭将头埋进手臂,嘴唇贴着尘埃,声音颤抖,“大人,我沈家落得如此下场,又何谈忠君爱国!您大可利用我,只求您能救我一命。” 薛容鹤眼神骤冷,随即缓缓勾起唇角,“哦?” 沈昭完美地扮演着坚韧的少女,却无措地望他一眼,眼眶通红如小鹿一般,让人心生不忍。 薛容鹤根本不信她所说的“表妹”,一个弱女子如何逃过重重看守,到达北雍? 从他的角度望去,她身上的衣服肥大且不合身,松垮领口露处露出锁骨,其间有抹愈合的鞭痕。 瞧着像是新伤。 他眯了眯眼,再开口时意味深长,“若敢骗我,你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谢大人!多谢大人不杀之恩,沈昭必涌泉相报!”她感激涕零地叩首。 队伍再次启程,士兵拉起沈昭,将她安置到队伍后面装行李的马车上,又扔了一瓶伤药过来,便无人再管她。 车队繁琐,行进缓慢,午后入了靖安城。 一路走来,街边围了许多人,沈昭才知道薛容鹤此行为何。 按理说随州已被北雍占领,他身为七皇子,又是夺得随州的第一功臣,此刻应当在都城长阳受赏,但靖安城发生了一桩诡案,死者为当地刺史。 此时南明与北雍剑拔弩张,本要接管随州的刺史却死法诡异,引得北雍皇帝很是重视,怕是南明从中作梗,这才派了最熟悉边境情况的薛容鹤前来查明真相。 沈昭细细听来,百姓描述死者虽说法不一,但大都是这样—— 张刺史睡前还是个大活人,第二日起来便成了具森然白骨,除了脑袋依旧完好,四肢躯干的血肉均不翼而飞,血液浸透四周被褥,腥气扑鼻,令人作呕。 那白骨一干二净,愣是一丝血肉也无,据说夜间曾有人听见咀嚼声,疑似妖怪吃人。 沈昭垂着头,听闻此语眼含惊意,又好奇地抬眼张望,充满了小心翼翼。 心中却嗤笑,妖怪吃人?无稽之谈罢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被砍杀成什么样的尸体她都见过,一夜之间活人化骨听着稀奇,恐怕只不过是凶手练了某种手法罢了。 北方的冬日呼吸间都有凛冽寒气,冻得鼻腔都要结冰,今日乌云低沉,竟有雷鸣作响,颇为少见。 沈昭紧了紧衣衫,跟在薛容鹤身后迈进刺史府的大门。 张夫人因受惊过度卧病在床,只有管家满脸歉意出来迎接,府中仆从婢女跪了一地,“拜见贤王殿下。” 沈昭装作才知晓他身份的样子,眼含惊讶地望了眼薛容鹤。 他却看都未看,着管家带路,到了张刺史死亡现场。 沈昭吸吸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眼前的屋子虽大,门窗紧闭,但她离得较远却仍能闻到丝缕血腥味,这里面绝不是简单的凶杀现场。 这屋中之人,怕已血流成河。 薛容鹤扫了沈昭一眼,见她面有沉思,突然笑道,“沈姑娘令尊身为刑狱官,想必探案的本事不输令尊。既如此,给你一炷香时间进去瞧瞧,若无线索,出门即死。如何?” 这人简直是强词夺理,瞧这样子,像是真动了杀念。 沈昭见势不对连忙跪下,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自下而上望着薛容鹤,无端生出几分可怜,“那屋中死过人,我害怕,求殿下??????” 他凝眸打量她半晌,似乎听到什么可笑至极的话语,轻笑出声,随后挥手让护卫将她押至门前,推了进去。 门被撞开的瞬间,浓郁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空中突然电闪雷鸣,狂风骤起,黑洞洞的屋子徒增诡异,如同深渊巨口。 沈昭跌落进去,门立刻被关紧,偌大屋内只剩她与床上那具森然白骨。 电光闪过,映出她扭曲的神情,方才那个护卫推她时恰好碰到了肩上未好全的伤口,说不是薛容鹤故意指使的,鬼才相信。 她缓了一瞬,随即起身拍打屋门,大声哭喊起来,仿佛真是软弱胆小的女子,无助得让人心疼。 可无人看见,她嘴上哭泣求饶,脸上却无半点害怕,反而伸长脖子去看白骨。 见屋外并无任何反应,沈昭渐渐收了声,毕竟一炷香时间不长,得抓紧时间。 若她一炷香后真无线索,薛容鹤极有可能杀了她,这人性子怎么愈发诡谲难测? 随州一战她惊异于他的变化,却也只以为是战术手段罢了,怎么性子也变化如此之大,她记得锦西城那时挺好骗的。 沈昭心中感叹,随手点亮屋内一盏油灯,凑近去看。 床铺上那具森然白骨除了脑袋依旧完好,四肢躯干的血肉均不翼而飞,血液浸透四周被褥,腥气扑鼻,令人作呕。 若真如百姓所说是妖怪吃人,骨头摆放不会这么整齐。 “吃人不吐骨头”这话并非妄言,从前她行军路过山间,野兽吃过的骨头被扔得七零八落,连一根完整的骨头都少见,更别说全尸全骨地置于床榻间。 且血迹也有奇怪之处。 沈昭掀起床褥,血迹只集中在床铺与白骨周围,并没有大肆喷溅,虽然床铺间染满鲜血,但并未渗透其中,地上也只有零星血点。 要将一个活人剔骨销肉,可不是一件简单事。 人会因痛苦挣扎导致血液喷溅不说,眼前这些血量远远不够一个人的全部血量。 沈昭举烛细看,突然,她发现腿骨面上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细线。 她拿起腿骨,挑了挑眉,随后用指腹细细感受,又用指甲抠了抠,将每根主骨都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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