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昨晚,云蕙就心有余悸。小郎君高热不退,殿下也昏倒了,若没有谢大人坐镇,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李昭抬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骗我?” “哎呦,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殿下。我方才从小郎君那边回来,好着呢。” 云蕙好说歹说,才哄得李昭愿意开口喝药,此时“吱呀——”一声,门开了,是谢时晏。 “你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自然地坐在她身边,接过云蕙手中的药盅。 “张口。” 李昭不说话。她看着他削瘦的脸颊,眼下一片淤青,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愧疚,“对不住,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既知麻烦,又何苦糟蹋自己的身体。” 谢时晏吹了吹汤匙里的汤药,语气不辨喜怒,“府医很早就交代过,你郁结于心,于身体大不益。昭昭,我自问待你如珠似宝,你凡有所求,我当竭力满足。而我只求你一展欢颜,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么难么?” “别咬唇,张嘴。” 李昭停下下意识地咬唇动作,“你……在责怪我吗?” 没有来地,她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委屈。 在疫病的高压下,安儿突如其来的发热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所有的冷静。她脑子现在还昏昏沉沉的,他还要反过来责怪她。李昭心里升腾起一股酸涩,蔓延到鼻尖。 汤匙离口,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从眼眶滑落,顺着下颌淌下,落在男人的绣着松竹衣袖上,晕染开来。 没有大喊大叫,就连啜泣声都没有,她只是无声地流泪。几滴泪珠沾在睫毛上,随着睫毛一颤一颤地,我见犹怜。 谢时晏平时那么紧张她,此时却视而不见,手上的动作依旧,“张嘴。” 一勺一首,一盅汤药很快见了底。谢时晏把瓷盅放在托盘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昭昭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的叹息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他用指腹轻捻她的泪珠,可她就像水做的骨肉,流不尽似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看的谢时晏心都痛了。 李昭更是煎熬。她知道,自己此时定是难看极了,她也知道,她是在无理取闹,甚至称得上恃宠而骄,没由得的矫情。她也不想这样,可她控制不住。 进京以来,他一直对她温言软语、关怀备至,以至于让她忘了他之前是个多冷的性子。如今只是几句重话,她便倍感委屈——她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一个人在黔州,操持着里里外外,也能把自己和安儿都照料的很好。 “好了好了,不说了。” 她哭的实在可怜,纤细的身体一颤一颤,摇摇欲坠。谢时晏索性揽起她的腰身,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都是孩子娘了,怎么还跟个小娘子似地,还没说你两句,就要掉金豆子。” 谢时晏叹了口气。他学着李昭平日里哄孩子的样子,笨拙地拍打她的背。她一向不喜他靠近,原以为她会挣扎,谁知今日的李昭尤其乖顺,静静靠在他身上,不动不闹,远远望去,是一对极其恩爱的眷侣。 谢时晏不是个会哄人的主儿,李昭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靠着。中间云蕙要进来收碗,打开门缝看到这副场景,又默默退了出去。 李昭逐渐平复下来,她擦干了眼泪,此时,谢时晏的胸前已经濡湿一片。 她后知后觉,推开他,不自在道,“我失态了。” 她拢了拢皱起的衣领,迅速整理好仪态,垂着眼,不愿再分给谢时晏一个眼神。 用完就被丢的某人看着自己的前襟,挑眉,“夫人,为夫刚换的新衣,可惜了。” 李昭一怔,方想起这码事。 她之前为着李小郎君的事,答应过谢时晏一个条件。 他说,在淮州这一路上,两人以夫妻相称,在外人跟前,他要她当一个贤惠的妻子,把他当作丈夫一般敬重。她口中答应,可平心而论,她却着实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反而是他,一路照顾她良多。 如今听着他的调侃,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轻声道,“你换下来,交给我。” 这没什么难的。在公主府时,他的衣物皆经她手。她喜欢给他添置各式各样的衣饰,有时兴致来了,还会亲手绣些漂亮的图案。 谢时晏轻笑,“那就有劳夫人了。” 眼看李昭越来越羞窘,谢时晏不再逗她,只交代让她好生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他临走时,李昭不放心地问道,“安儿现下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 不然她总心神不宁。 谢时晏沉声道,“你如今尚在病中,过了病气给他,又是一番折腾。不如各自休养,都好的快些。” 这话有理有据,瞬间说服了李昭,“对对对,你说的有理。” 她心有余悸道,“还是你周全,他那里,拜托你了。” “嗯。” 房门关闭,谢时晏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步履匆匆地往另一个方向赶去。 ——— 此时,一间昏暗的石室内,一身姿挺拔的男子负手而立,两个黑衣人卑微地跪在他的脚下,语气十分恭敬。 “属下无能,请主上责罚。” “那个叫齐大猎户着实蠢笨,三两句就被谢狗震慑住,现在还被关在牢里,他见过我们的人,要不要……” “不用。” 男人有一副低沉的好嗓音,他道,“若我猜的没错,那位丞相……不,前丞相,估计已经在他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了。” 他轻笑一声,“没想到竟是他到了淮州,也算冤家路窄。你说,他还带着一个女子和一个稚童?” “对,那孩童不知是何来头,女子就是那个贱妇——”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黑衣人被掌风重重扫到了地上,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嘴巴放干净点,那是本朝的嫡公主。” 男子语气渐有不悦,“上一次你们擅自做主,不仅无功而返,损失了一个分舵的人手,还差点被人端了老巢,吃的教训还不够么!” “主上恕罪。” 黑衣人踉跄着爬回原地,解释道,“上次是我等判断失误,没杀的了谢狗……” “还敢狡辩!” 男子冷笑道,“你们究竟要杀谁,自己心里清楚。本座不追究,只是顾念多年情分,又正值用人之际,一个个的,别以为本座眼盲心瞎。我再说一遍,不许动她!” 他有些焦躁,“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和她无关。谁再敢伤她一根汗毛,本座定不轻饶!” “是……”黑衣人纵使心中不忿,终究没敢再说。他捂住心口,快速点了周身四个大穴,勉强止住血。 男子继续道,“那个叫齐大的不行,就继续找。张大、王大、赵大……城门一关,必定人心惶惶,世人大都愚蠢,稍加挑拨,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还有,淮州多商户,他们要靠南来北往地才吃上一口饭,城门一关,就断了他们的生路,找几个大户牵头,让他们闹去。” “本座要这淮洲城乱起来,越乱越好,懂么?” “属下明白。” 黑衣人复犹疑道,“可属下总觉得那个齐大是个祸患,他若都交代了,谢狗难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谢时晏早晚会猜到,不在于区区一齐大。呵,这么多年,在他手上吃的亏还不够多么。” 男子悠悠说道。他不仅不生气,反而透着股愉悦,“刚好,淮州城门一闭,我们出不去,他同样出不去。他在明,我们在暗,他的势力在京城,我们的主力在淮州,敌我形势,一目了然。” 男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冽,“这次,定要把他绞杀于淮州。” 他眼睛微眯,里面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主上英明!” 黑衣人顿时振奋起来,抱拳道,“属下这就安排。” 这么多年,这一天终于要实现了! “等等。” 男子叫住黑衣人,他的声音很轻,飘散在风里,“和齐大接头那个,杀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隐瞒 七日后,李昭身子渐好。她终日被困在内院,身边只有云蕙和碧月,碧月是个沉稳性子,终日像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很少开口,多亏了云蕙叽叽喳喳,才给这沉闷的院落里带来些许生气。 这几日,一直没有见到谢时晏的身影,他好像很忙。云蕙说他晚上会来瞧她,都是在夜深人静时,她已经睡了。 “嘶——” 李昭一声痛呼,指腹渗出针尖一点儿红。她急忙抬手,含进嘴里舔舐。 “怎么啦,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正在打盹儿的云蕙被惊醒,看她一惊一乍地跳起来,李昭莞尔,“没事,不小心扎到了。” “奴婢瞧瞧。” 云蕙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吹气,逗得李昭直笑,“别闹,痒。” 云蕙认真道,“我没闹!殿下金尊玉贵,可得仔细着。” “我又不是玉做的,针扎一下而已,死不了。” “呸呸呸!殿下又说胡话。” 云蕙看着眼前的纤纤素手,离开黔州不过半年,曾经的薄茧已完全脱落。今年冬天炭火烧的足,也没再生冻疮,这双手如今看起来,可不就是玉做的嘛。 云蕙越看越满意,余光瞥见李昭腿上的针线筐,忙道,“殿下歇歇,这种琐事,交还是给奴……不!交给碧月吧,她性子沉静,肯定行。” “好,你去跟她说。” 看云蕙难得哑火,李昭憋着笑。这丫头可算遇着克星,明明比碧月还要痴长几岁,却怕人怕的紧,话都不敢跟人多说几句。 云蕙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她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她才不要告诉殿下,她无意间见过碧月那小身板,唰地一下,一个人就死了,流了好多好多血,那头咕噜噜滚在地上,眼睛瞪的大大的,她做了好几宿噩梦。 后来她不敢跟碧月共处一室,总觉得她身上有股血腥味,怪吓人的。 云蕙撅着嘴,暗戳戳提醒李昭,“殿下,那个碧月啊,平时不说话,心里头不知道都想些什么小九九呢,她就是那种……嗯,怎么说呢……” “深藏不露!对,她心思可深了!” 李昭接话道,“她应当会功夫。” 谢时晏不会在她身边放一个无关紧要的丫头。 又想到他,李昭不禁敛起嘴角,她卷了卷线团,继续绣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件男子的外衫。 当日,谢时晏利落地撕了衣裳,两块布料尚在,缝接上去,就算技艺再高超的绣娘,也做不到不留一丝痕迹,李昭想了个巧思,在缝接处绣图案,刚好遮住缝隙。 云蕙撇撇嘴,嘟囔道,“还不如丢了算了,谢大人又不缺这一件衣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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