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副模样怕是难以直接走出城门的。 得先找个地方把伤养好,然后再去仲姐姐说的地方找诗情妹妹。 “……” 从泥滩中挣扎着堪堪爬行出来的李曼婉趴在了青石砖上喘着气。 她得养好了伤再有动作。 她得先活着。 先活下去,然后找机会出城去仲姐姐说的那个地方…… “——!” 喘气的声忽地一顿。 李曼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怔怔的抬起了头,待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后瞳色猛地一惊,本能的想要向后退去逃命,却因为逃了一夜而脱力的重新栽进了泥潭里面。 “不……不要……” “不要……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李曼婉声音嘶哑的哀求着。 祁青鹤长身立在了她的面前望着她,俊冷的脸上依旧是一派的铁面无私,窥不得一丝的缝隙。 只看着他抬手示意,声音清寒。 “拿下。”
第9章 、落听 祁青鹤一身窃蓝色的长衣背对着望着那一隅小窗而立,冠发不动。 “嘶——” “别乱动。” “好疼!” “都烂成这样了当然疼。” 李曼婉眼里不觉噙泪,跪缩在了地上,唇上有咬破了的一排齿印。她面有怯色的侧着头望着正在给自己上药的嬷妈,后背那处的烙印已深深的刻烂了血肉,刚沾了一些药粉便疼得教人险险背过命去。 张嬷妈是牢中管顾伙饭的老妪,偶尔会照顾受重伤的女犯。 依照国律,贱籍之人不允公审,这一方提审就设立在了牢狱间的一处狱室中。 祁青鹤背对着立于狱室中的那一窗小窗前,已过了初晓的时间,外面的日头已照了上来,隐隐间还能看得见那空气中飘浮着的尘埃晶屑。 这一米的光正透着小气窗照入了狱室之中。 等到张嬷妈上好了药,李曼婉低着头仔细着穿好了衣服。 “大人,药上好了。”张嬷妈收拾好了药具,躬身向背对着立在小窗前的祁青鹤说道。 “嗯。”祁青鹤颌首,转过了身来,“你先退下罢。” “是,大人。”张嬷妈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看守的女卒持矛立在了狱室的墙边。 狱室的门再一次被关上。 一时寂静。 李曼婉掩好了衣口,见他转过身走了过来,便低着头沉默着端跪在了小案前,猜度不得他的心思,也不敢看他一眼。 祁青鹤的信步而来,一只手抄起了小案上的一卷宗书,示意下边的刘师爷入座记笔。 “姓名。” “李……李曼婉。” “哪里人氏。” “渠州……三溪村人氏。” “渠州?” 祁青鹤侧过头望了她一眼。渠州离这里不止数百里之外,更别说是三溪村那一方清贫之地,只走道这里怕是便要得三五个月。 李曼婉低着头沉默了一会,道,“酉年大灾,家里半年颗粒无收,爹娘便将我卖给了花妈妈,我是被花妈妈转手再卖到了花间坊的。” “……”祁青鹤一时沉默了下去。 手中抄着的宗书掷于了案堂上,祁青鹤望着她道,“你与谢承安是何缘故。” 李曼婉抿了抿唇,道,“他喜欢听我弹曲唱歌,所以原先天天来捧我的场,而我……我想要有人给我赎身离开这烟花之地,便哄得他高兴了将我买了回去。” “只是想要人为你赎身。”祁青鹤道,“如此,你为何要动手打伤他?” “我没有办法……” 李曼婉说到这里不觉哽咽了起来,“原先在花间坊我虽然一介乐伎贱身,却也能苟活下去,但脱了乐伎做了家伎我所有的一切只在了谢老爷一时的喜怒之间,他百般的折磨我打骂我所有的气都撒在我的身上,起了兴的时候甚至剪断过我的一根脚趾……” 祁青鹤有些怔然。 李曼婉低下头将脚缩了回去,道,“他是想剪我的手指,只是因为喜欢听我弹琴才留了下来……那日,他在外头受了气,回头便将气撒在我的身上,我被他打得狠了才还的手。” 狱室里一时间是一片的静默,只看着一米阳光之下的浮尘缓缓地飘升着。 李曼婉低着头眼里不觉有泪,“我不懂,大人……他那般的打骂我,无一人阻拦无一人救我,我只是还了一下手,我……就罪该至死吗?只是入了贱籍,做了乐伎,便真的再也不配……当人了吗……” “又不是我想去做乐伎的……” 说到这里的李曼婉已是泣不成声。 坐在那堂的刘能握着手中的狼毫,付书之下不免叹了一口气。 祁青鹤没有说话,小轩窗的光色正打落在了他的发冠上,蒙着一层微微的浮尘。只看着他敛下了眸,辨不清他心中在想着什么。 “带谢承安过来。”半晌,祁青鹤道。 “大人。”刘能持笔的手一顿,随即站起了身,道,“李曼婉确系是谢承安的家伎,按律,非犯,一切皆由他谢承安惩处。” 祁青鹤望向了刘师爷。 刘能道,“将李曼婉扔进牢狱受刑,至沉水溺毙,是谢承安亲口所求。” “如此所求,你们允了?” “因为李曼婉确实向谢承安动了手,且下手不轻。”刘能道。 不等祁青鹤开口,李曼婉嘶声哀道,“我不想的,我真的没有想伤他,大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那日已是差点就被他打死了,大人!” “咚!”震尺陡然一拍案牍,惊得空气中的浮尘都为之一跳。 立墙的女卒齐力一柱矛棍。 狱室中一时止声。 “本官再说一遍,带谢承安过来,你想违令吗?”祁青鹤侧首。 “卑职不敢。”刘能向他供手一揖,道,“卑职只是想要告诉大人,李曼婉这一件事原系谢家的家事,此事可小可大,不过全在谢承安一句话尔。” 刘能的一句话让祁青鹤一顿,立身之间转过头望向了他。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刘能躬身将头压得更低了。 刘能看得出来他心中有不忍,但李曼婉如今已非花间坊里的乐伎,做得他人的家伎纵然是被主子打得个伤残,旁的人也着实插不上手。 想要救李曼婉,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直接向谢承安开口要人。 官贵之人,少不得的会将府上调/教得如意的美人送去其它贵权府上讨个欢心。 只要他开口要人,无论是为奴为婢,谢承安都定会卖他这个面子。 “带谢承安!”静息间,想着他应当是明白这个理了,刘能微微站直身传令道。 “……” 狱室之中一时静默了下去。 祁青鹤立在案牍前,一只手正翻着桌上的案卷,那是昨夜他嘱了人要来的有关于李曼婉的案由。薄薄的不过三页的纸,上面写了她出身花间坊,是一个入了贱籍的乐伎,却没有写她由何原因做了伎子。洋洋洒洒的白纸黑字,满满写的是谢承安一掷千金夜夜笙箫为美人赎身,赠尽的金银珠宝美玉琅環讨她的欢心,却半分没有写得他常日里打骂折辱贱踏人命。 一句太过轻淡的“谢千金赎伎,伎不恩,以琉璃盏掷主头,铸伤。” 翻过了那薄薄的几页黄纸,祁青鹤的手停留在了案薄的封皮上,眸子微敛下。 “大人确实有鸿志力图报国救黎民于水深火热,只是大人有时候站得太高了些,俯视之下,总是看不到那照不见一丝光亮的深渊之地。” 耳边,忽地响起昨夜相峙时仲藻雪的一句话。 祁青鹤一只手轻搭在了案卷上,只是眸子不由得一动,却是无话。 谢承安很快的就被带了过来。 像是走的有些急,肥硕的身子踉踉跄跄的喘不得气来,心里原满是惶恐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御史大人叫到了这牢狱里头,但一进狱室看到了跪在那里的李曼婉一口气登时便窜了上来。 “你这贱人——” “谢员外。”还不等他动手,祁青鹤开口,“谢员外可知本官请你过来是为何事?” “这……草民不知。” 谢承安神色满是惶恐的收了手,左右顾盼之下只见着刘师爷这一个眼熟的人,便只得眼巴巴的望向了他,刘能一手持着笔只给了他一个眼神就低下头继续坐在堂下备书。 “?” 这是什么意思? 谢承安有些懵。 刘能持笔的手蘸了蘸墨,正准备下笔。 “谢员外可知昨夜府衙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祁青鹤缓缓的开口说道。 “……草民不知。”谢承安茫然的答道,事实上他才刚刚醒,饭都还没有吃上一口就被宣召了过来。 祁青鹤一只手抄起了案桌上的黄卷,神色平静的说道,“昨夜亥时三刻,牢狱之中掀起一番动荡,有人出手打伤了狱卒还意图从地牢中逃出去。” 谢承安听着瞪大了眼睛,转头死死地瞪向了李曼婉,“你这贱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曼婉得他这般恶狠狠的一瞪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谢承安跪在一旁忙撇清关系道,“大人!此事我确无知系,这贱人生性刁悍,我将她从花间坊赎了回来她还动手打伤了我,是故我才将她转丢入了地牢里,托了一个叫李三儿的狱卒让他代我办了这贱人!” “这名叫李三儿的狱卒昨夜被人推去了火盆里,虽然捞来了一条命,但是面容俱毁。”祁青鹤道。 “这?!”谢承安听着眼睛瞪得斗大,满脸的震惊。 “不止。” 不待谢承安脑子转过来,祁青鹤清脆的一声直叫他神经更加紧绷了起来。 祁青鹤一手抄着案桌上的黄卷缓步走在了他的跟前,敛下的眸子正望着他,像是带了几分打量,又像是带了几分审夺,直教被看的人头皮一阵发麻。 “昨夜李曼婉还意图相助西陵王沈蒙之案的死囚一逃出狱,不止打伤了牢中的狱卒,放出了牢中囚犯若数,甚至——还对本官下手。” 祁青鹤的眸子微冷,“谢员外不要告诉本官,对这一切都不知情吧?” “!!!” 谢承安茫然间更甚震然,“大人!大人明察!!草民刚刚才知道此事,这——这贱人——这贱人竟然敢放走西陵王之案的死囚还打伤大人?!” 谢承安听着一时气血攻心,扬手就往李曼婉身上打了下去,“贱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贱人!!” “……”李曼婉挨了几下却不敢吭声。 倒是坐堂下的刘能写了几笔后隐约的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如此说,谢员外当真是对这一切全不知情,也不是蓄意掺和进了这西陵王沈蒙之案中,相助放走沈蒙之案的死囚主犯,有其它别的所图?”祁青鹤声音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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