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远山抬着头, 神色有些怔怔的望着案上的那一尊灵位。 “……” 当年帝师秦弈在授业完最后一堂课的时候择令亲传弟子。 业课之间原就有不少的人濡慕先生的风采, 此一事传开之后更是引得无数的学儒争往而去,想要蒙承大志得以先生的衣钵。 但是,任谁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秦弈竟然选了一个最默默无闻的寒生。 越过了茫茫的学生,无数的人顺着秦弈的指向望过去,只看着一个身形瘦小面容生冷的少年。 那个少年站在那里,卜一时得这么多的人注目望着,神色也有一愣。 ——不是精通六艺,文武韬略,上敬尊长下友同龄,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得书院所有夫子赞赏的他。 “诶??子禾???”站在一旁的嵇舟大吃一惊的歪着头。 “正是子禾。”秦弈颌首。 “这……” 嵇舟一脸的不可置信道,“这么一个木头疙瘩?” 秦弈先生听着笑了起来,说,“子禾只是需要一些历炼,他日必可独当一面。” ——可他也可以的。 站在一旁的柏远山怔怔地望着那个面容生冷的少年在同伴的撺掇下回过神来,举步朝秦弈走了过去,长身但穿过了人群,如似鹤立一般。 他也可以,并且能够做的比他还要好。 “人有各异,只是不同性情的人会更适合的去做一些事情,我择子禾相授是因为他的性情会更适合去做一些事情。” “弟子不可以吗?”他问。 “子禾会更合适。” “先生不让我试一试何以就说我不如他合适?” “子林,人有百相,世有百业,于此而得不同的人做之不同的事,若是强行扭折了一个人的命运,让他去做他不适合做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却不亚于是毁灭性的伤害。” 那一夜的秉烛。 先生淳淳善诱,但是听授的少年却是委屈非常,只当他偏心至极,一力将自己彻底的否决。 祁青鹤有才智,在书院之中他的天资与聪智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但是相较于他优处的显目,他的短板是一样清晰,他的性格非常不讨喜,更不善为人处世之事,在一些事情上甚至可以说固执迂腐。 他有哪一点比他差呢? 他的才智不过只逊他一分罢了。 六艺要高过他。 处世要高过他。 性格要高过他。 ——为什么不是他呢? 秦弈大限将近,在为祁青鹤授冠之时,只来得及为他立了心,铸了智,尚等不到教授他尝以人世间的感情与人伦的大悟,便就撒手人寰。 这一位颇具有传奇色彩的帝师,最后却是连尸骨葬在了哪里都无人知晓,只有奉天阁上弟子为他供奉而起的一方牌位与一盏长明灯。 祁青鹤至此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师尊尸骨的下落。 也没有人知道在那些年的相授之中,秦弈教授了他什么东西。 更无人知晓,秦弈在临终之前委以了他什么事。 至以这一把金锏再一次现世时,却真正是一切的前尘尽数勾起,惹人心生无数怅然,而更让人不曾想到,先生最后甚至连帝师的金锏都一并的交付于他。 那象征着无上荣誉的金锏,是所有读书学子的无上尊荣。 “……” 长夜之中,穿堂的风无声吹去,拂动了烛火烁烁。 那烛火正照上了牌位。 映入了他的眼眸。 柏远山立于案下久久地望着那一方灵位,道,“师尊,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会比他要更合适站在他的这一个位置上,做得比他还要更好。” 对于祁青鹤此人,他虽然心里有太多的不甘,但其实却一直都是陌生的。 虽然他们同呆过一个书院之中,但却并不在一个业堂,更别说祁青鹤那清冷不讨喜的性子,几年下来连同业的仕子都不见有几个亲近说过话的。 他只大至知道此人冥顽不灵的性情,执拗的认死理到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相较之下,他会更了解嵇舟。 无论是在书院里,亦或者是后来两人同朝为官各居一势的明争暗斗。 大祭日的那一件事情让京城的局势险些难以扭转过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皇上最后改变了心意,为何明明昭书已经成笔但最后那一道印玺没有盖下,只知道最后一个被皇上留下来的人是祁青鹤。 只知道他走出来之后神色如初不改。 经由此事,太子更是有起心想要拉拢于他,甚至于包括他此来临安最开始授命还是以拉拢他为主。 若非沈中纪介入局势造得不可转圜的地步—— 不。 柏远山微眯起眸。 是他有意的对立,想要与这个帝师传人斗上一斗,看一看,两人的差距究竟在何处。 而今的局势只折了一个沈蒙,困住了一个副骑帅,并没有影响到他影响到太子什么。 西陵王余势重构,只要他在,哪怕是沈鸿中这等扶不起的阿斗,他也可以将他推成第二个沈蒙,以掌势住西南之方的局势,谋定后动。 但那一方的祁青鹤为了一个女人而今身陷囹圄不说,声名尽累,仕途更已是尽毁,再也难以翻身。 七日。 也许还有后招。 也许还有变数。 但他却不惧拭目以待。 “这一局,且看到底最后是谁赢了。”柏远山道。 ——但这一支象征文士无上尊荣的帝师金锏,他誓在必得! * 冷月当空。 沈鸿中打开了那一包的东西,却不想竟然意外的在里面看到了柏远山的东西,这让他一时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像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一般。 然而—— 不等他拆开来看具体都是些什么东西,远远的有一把夺命的飞刀飞过来! “锵!” 不待他避身。 饶是一旁眼疾手快的府兵扑了过来一把打落下了那些个东西。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那小厮像是被这陡然飞过来的夺命飞刀吓得大惊失色的尖叫了起来。 “有情况!”府兵有人沉声喝道。 “扣下这奴才,将那边藏着的人给我擒过来!”沈鸿中冷声道。 “是!” 底下是一片混乱的声响交织着,举着的火把明晃晃的照亮着一片漫漫的长夜。 又是一阵铿锵的脚步声穿过了街道,眼见着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飞刷过来的夺命飞镖,这下子却是让探出个头来看热闹的百姓都吓得缩回去。 第三方高阁之下。 饮罢酒,祁青鹤抬手将一面黑色的面巾蒙系在了面上,只露出了一双生冷的眸子。 “下面好似有情况。”看着底下这一方的动静,藏在黑暗中的殷盈突然说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李曼婉问。 “暂且不知,也不知是否我们可以利用一二。”殷盈仔细着看了一会儿,说,“看着他们好似是有往另一方走了……那个受擒的小厮,我记得好似是侍奉柏远山的人?” 这却有些让人玩味了。 莫不是柏远山还另有图谋? 殷盈思忖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今日可是月底之日?” 李曼婉道,“正是。” 殷盈面色沉了下去,说,“不好,这月月底之日正是他们交接的时候。”说到这里,她转过头对不远处的那个黑衣劲身的男子说道,“喂,你且快去代我走一趟西行粮仓的米行,至少要把印着商号的那些马车记下,还有帐簿记得拓一本下来。” 那男子望了她一眼,“我没有名字吗?” 显然对她一直喂喂喂哎哎哎的非常的不满。 殷盈直接踢了他一脚,“快去,别磨蹭,凌大公子。” 凌云志黑着一张脸站起了身,他一直都跟这女人不对头,这节骨眼上若不是为了大局,他是不怎么想跟她牵扯在一起的。 虽然商船有被人扣下,但西陵王府这段时日下来之所以受到的影响不大,就是因为还有这些个走商。 临近冬日时节,最走俏的莫过于粮草与裘褥,没有人想要放过这样一笔能够血赚的生意,更别说还能够借助于走商名义,往去黎安悄无声息进行补给。 这一处地方表面上是粮仓,但背地里干的却正是这样的勾当。 此事处理起来会有些棘手,也是殷盈一直往后拖的原由,暂且不好打草惊蛇,但至少能补救一些是一些,实在补救不得的话,至少也要拓出帐簿的数目和人数出来。 而让凌云志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他走到这一处西行粮仓的米行时,里面的人竟然已全数的倒了下去。 “……?” 刻着商号的马车停在了外头,那马儿全然不知的正低着头吃着草。 凌云志皱着眉头环顾了一方四周,最后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往米仓里面走了进去,准备找殷盈所说的帐簿。 ——里面有人! “谁!” 有一个比他还要快的人抵达到了这里,正在里面翻捣东西,瞧着竟似和他的目地一致? 祁青鹤从秘匣里翻出了帐簿,只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开口,更不见有任何的反应。不欲与他有过多纠缠,收起了那本簿子正准备离开。 剑身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祁青鹤道。 “把东西留下。”凌云志冷声。 祁青鹤望了他一眼,道,“这东西怕你要不起。”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剑锋横转,陡然拔出的剑鞘照映着那一片的寒月,朔光一闪。祁青鹤侧身避开,以手中的短剑相抵,旋而也反手拔开剑刃,与他拆上了几招。 他的时间有限,只有抓紧每一刻才能尽益,断不得浪费在这种地方上。 祁青鹤一边与他拆着招,一边寻隙闪避着往米仓外面跑去,只意在将他甩去身后。 眼见着事有生变,那一本帐簿更是被他直接抢走了,凌云志怎肯罢休的提剑追了上去,长街之上,两人一前一后的疾相掠身而过。 “锵!” 眼见着他追得紧,祁青鹤转身立剑挡住了他的攻势。 被他纠缠的实在是有些烦,拧身沉腕之下,便不再与他客气的犹有留手,而是招招逼向了他的要命,直取他的死穴,想要将他重创一击。 剑身挑破了他的手臂。 自己也得挨了一下。 “锵!” 又拦下了对方刺过来的一击。 这样以伤换伤实在是有些吃力不讨好,祁青鹤往后退去了几步,便是直接就着一扇半开的窗子窜进了一方雅阁之中。 落定了脚步之后才发觉是一处宽敞展画的丹青阁。 里头更是挂满了无数的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2 首页 上一页 86 87 88 89 90 9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