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歪首,不明所以,与人对望半晌,没等到答案,只换来一枚恨恨的啄吻。 “你怎会如此可爱?”魏玘叹道,“我不会让你做那等事。你是我的好阿萝、小神女,该是我伺候你、服侍你。” 他搂紧她,与她前额相贴:“放心。” “只要你自愿而为、未受辛朗胁迫,我都不会有所异议。” ——终于把话题绕了回去。 “我不知你母亲为人如何,但辛朗所说未必有假。” 阿萝也收神,轻声道:“是吗?” 魏玘嗯了一声,抚上她肩头:“凡事种种,不过舍得二字,无论王侯将相、黎民苍生。” “巫后如此待你,许是因利益纠葛,未必是厌恶所致。” 在他看来,巫后或与郑昭仪相似。她们侍君之侧,难免受家族裹挟,一旦忤逆君王,整个亲族都会受到牵连,必须作出取舍。 他虽能理解个中缘由,但绝不会效仿二人作为。以无辜骨肉为祭,最是为他所不齿。 当然,他更在乎阿萝的意愿:“倘若你想见她,我不会阻拦。” 他想要的只有一个——让所有抛弃她、利用她、轻视她的人,都跪拜她脚下、对她俯首称臣。 魏玘如此心思,阿萝自然不知。 她听罢,只眨眼道:“之后再议。我暂且没有这种打算。” 巫后于她是生母,更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从前缺席她种种,往后或许也不必参与。 “而且……” 阿萝眼神闪烁,续道:“比起我母亲,我更担心你母亲。” 她虽已与魏玘互定终身,却也听说,越族人成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2]。郑昭仪对待魏玘如此狠心,真能让他与她顺利成婚吗? “我是巫人。你母亲会不会不喜欢我?” 谈及郑昭仪,魏玘眯目,淌过半点澹凉的哂笑。月色如钩,淬得他眉宇如霜。 “不会。”他亲昵道,“这世上没人会不喜欢你。” “况且……” 他勾起唇角,故意胡闹,咬向阿萝脖颈。 阿萝惊呼一声,刚要推他,便被打横抱起、落入臂弯,掀起猫挠般的扑腾。 她被此举搅了心神,没能听见那句慵懒的低语—— “我从未给过她第二种选择。” …… 次日清晨,辛朗携一名近侍离开,留下宿逑等人,继续辅助翼州赈灾。 送行时,魏玘与阿萝都在。因着辛朗事先作过告别,又与魏玘心照不宣,几人攀谈不多,很快分道扬镳、各奔西东。 阿萝并不难过。冥冥之中,她总感觉,辛朗很快就会与她再见。 此后一阵,翼州城诸事如常。 在阿萝静养期间,郑雁声协同众人,包揽施药一事,让三日防疫圆满落幕。 静养末了,阿萝再行义诊。魏玘则忙于赈济收尾与孤幼庄事宜。 二人白日各司其职,夜间同床共枕,过得紧凑又充实。通力协作下,翼州城渐复原貌,孤幼庄也正式运作、收容无家可归的孩童。 不久后,回京的圣旨送抵翼州。魏玘接了旨,便命众人收拾行囊,不日返回上京。 除了魏玘与阿萝一行,郑雁声暂且留下,与二人交错回京;众学子或返回书院,或留在翼州、支持孤幼庄;宿逑等人则回到巫疆,向辛朗复命。 动身那日,灾民听闻宣抚一行将离,纷纷遵照习俗、采来绿枝,以表感激之情。 阿萝走出都尉府,只见人山人海、百姓云集。她便在人群簇拥之中,听着一声又一声感谢,与魏玘缓缓前行、坐入马车。 马儿嘶鸣。车里的二人彼此相拥,默然无声。 谁也不敢回头张望。唯有青蛇钻出,将车后的景象尽收眼底—— 灾民弯膝跪地,一片又一片地,如麦浪般叩拜;虎儿带着几名孩子,竭力奔跑着,追逐马车离去的痕迹,眼里泪光闪烁。 至此,翼州赈灾尘埃落定。 因着口口相传、人员流动,众人回京一路,神女的声名如春种般播散。 车驾行路时,常遭遇问药之人,乞求神女诊治。阿萝来者不拒,无不认真诊治、悉心照料,甚至使唤起堂堂肃王、帮她摘草捣药。 魏玘喜滋滋听完她差遣,欣赏过小神女调兵遣将的风采,转而大手一挥,安排川连去办。 川连前脚领命,后脚动拳,抓来杜松顶替。 众人边返程,边行医。如此一来,阿萝的名声倒是先人一步,传回了上京城去。 对于这位横空出世的神女,因着素未谋面,上京城内一时众口纷纭。有人赞她仁善、确能妙手回春,有人谤她妖邪、称她装神弄鬼。 只不过,许是慑于肃王威仪,众人无论作何看法,仅藏于暗流涌动之中,不曾公开表露。 是以众人返京后,上京城乍看风平浪静。 阿萝回了京,肃王府众人喜上眉梢。且不说知晓她心软、竞相侍奉她的府内仆役,连周文成、陈敬、聂若山等担忧她安危之人,如今也放下心来。 有别于旁人,阿萝的心绪却并不明朗。 她还记着柴荣一事,未明太子究竟作何打算,回府后也不会主动外出,只在谨德殿内缝补巫绣、翻阅书籍,或往良医所坐诊。 相比之下,魏玘反而气定神闲。 阿萝不通政事,只见他有条不紊,或在大成殿内忙碌,或与周文成等人出入王府,亦或是全然跑得没了影子、叫她寻也寻不得。 至于二人相处,则自辛朗离去那日起,只作共枕眠,不行云雨事。 阿萝纯稚,浑然未觉异常。 可她再是天真懵懂,也隐有预感,魏玘这般以逸待劳的状态,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巴元的邀约率先传达——这位脾气古怪的仁医会会首,遣学生赴肃王府,请阿萝往杏楼一叙。 …… 再至杏楼,今时不同往日。 阿萝下了马车,受川连随侍,甫一入楼,许多道目光霎时打来。在她有所不知处,楼里众人早听闻她名声,对她心生敬佩。 小童迎上,请川连等在原地,便笑吟吟领路,携阿萝向内走去。 又一次,阿萝来到雅间、推门而入。 宽敞的室内热气氤氲,老翁坐于茶案,手执蒲扇,咕嘟嘟地煮着一壶茶汤。 瞧见阿萝,巴元捋须,悠然道:“小神女,近来可好?” 听见这声称谓,阿萝眼眸一眨,莫名有些害臊。 对于面前的老人,她虽然相处不多,却与人意气相投、一见如故,更是受过对方不少馈赠,自然待他十分亲近。 她背着手,细声道:“阿翁,你我许久不曾相见,不说想我、念我,偏偏要取笑我。” 巴元展眉笑开,长须微颤,神情难得宽和。 他道:“你这名头大得很。” “想你、念你的,多是要寻你治病。老夫可不敢。” 说完,他摆手,斟了两盏热茶,一壁示意阿萝落座,一壁又道:“老夫听闻,你在翼州行医救人,践行初心,实乃仁医会表率。” “这便请你过来,说说行医心得,以求医技精进。” 阿萝颔首,挽裙落座,正要开口叙述,却见老人头颈一低、轻咳两声。 “在那之前……”巴元话锋陡转。 他执盏,目光倏而锐利,沉声道:“老夫有要事问你。” 阿萝见状,不禁心生局促。她抿唇,很快又松,算是做好了准备,才道:“阿翁请说。” 只听巴元道:“肃王他……待你好是不好?” 阿萝怔住,轻轻啊了一声。 巴元皱起长眉:“这厮待你不好?” “不是的!”阿萝忙道,“子玉待我很好!我、我只是……不知您为何突然问起。” 巴元不答,眉关不展,又问道:“他可曾让你喝过什么?” 阿萝圆睁双眸,越发茫然:“什么?” 老人收声,阴恻恻盯她,似是在判断她此刻反应的虚实。见她眸底清澈,他才松懈,长舒一口气,自怀里摸出一只锦囊,放在她面前。 阿萝拾起锦囊,只觉掌中轻盈,一时心生好奇。 “这小子……”老人的咕哝细细碎碎、低低传来,“确实财大气粗。” “这等寻常百姓用不起的物件,得了一只,便是洗洗换换、直至破损。他倒好,要备上这样多只,叫老夫到哪儿给他弄去。” “年纪轻轻,如此不知节制,当心相火妄动、见色倒戈。” 作者有话说: 女鹅>魏狗>川连>杜松,是乃肃王府翼州小分队食物链。 杜松: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1]引自朱震亨《格致余论》。 [2]引自汤显祖《还魂记•婚走》。
第101章 狭间秘 老人低语如絮。阿萝不明所以。 她歪首, 咀嚼入耳之辞,重复道:“相火妄动, 见色……倒戈?” 好新奇的说法。难道是什么病证? 巴元闻声, 登时面红耳赤:“你、你说什么?” 阿萝受他一呵,不知自己哪里做错,如实道:“这是您方才与我说的。” “老夫何时说过?”巴元冷哼一声,梗起脖颈, 雪髯飞翘, “准是你这小笨丫头听岔了!” 阿萝抿着嘴, 并未立刻作答。 她抬眸,打量巴元, 发现老人横眉冷眼,脸颊却漫开可疑的红云。瞧那模样,摆明是他欲盖弥彰, 心里藏了事儿呢! 真奇怪。阿萝不禁转目, 望向案间锦囊。 巴老的变化与锦囊脱不开干系。难道是这里头藏着什么玄机不成? 阿萝盯住锦囊,探究的意味越发浓郁。 ——她好想打开它看看。 但听巴老说,这是子玉的东西, 她未经允许, 是不是不该拆旁人的锦囊呢? 阿萝咬着唇,陷入纠结,半晌没有动作。她惯不会遮掩心绪,晶亮的眸子写满好奇,小手蠢蠢欲动, 纤指也凌乱叩打。 这幅模样, 自然也被巴元瞧进眼里。 他当机立断, 眯目看她, 沉声道:“你不会想拆它吧?” 阿萝柔肩一抖,顿觉心虚。她不语,只眨动杏眼,手指也恢复平静,显得温驯又乖巧。 巴元见状,自知计策奏效。他板正神色,故作严厉道:“好孩子言行端正,可不会偷看旁人锦囊。阿萝,你是好孩子吧?” 好孩子?阿萝羞愧难当。她刚刚还想看呢! “我会是的!”小少女眼神闪烁,红着脸道,“阿翁,你放心。我不拆,也不偷看。” 巴元颔首,捋动长须,赞许道:“不错。” 说完,他目光一瞥,扫向案间的罪魁祸首,暗自痛骂魏玘两声。 他当然知道,这锦囊里究竟装了什么。他更是明白,肃王绝不容旁人擅动物件、窥探隐私。 正因此,他才要请阿萝捎带锦囊,避免送物小厮打开偷看。虽然阿萝也可能偷看,但她是魏玘的心上人,看了也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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