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不会瞒你。” 待到语句末了,那双薄唇已跨越藩篱,镌着如火的滚烫,贴住少女细白的雪肤,似要侵吞她净澈,含咬她跳动的脉搏。 “我学得这样快、这样好……” “你怎么舍得连一点奖赏也不给我?” 作者有话说: [1]化用自《续传灯录•温州龙翔竹庵士珪禅师》。
第86章 回春手 魏玘的话语沉而连绵, 宛如暑风,灌往阿萝的耳际。 阿萝身子紧绷, 心口烫得厉害。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兔子, 被狐狸衔住脖颈。狐狸不咬她,也不伤她分毫,只一次又一次地同她示好,与她亲昵地厮磨。 世上当真有这样乖的狐狸吗? 自然是没有的。这只狐狸非但不乖, 反而迷人又危险。 朦胧的直觉爬上心头。那埋在她颈边、求她垂怜的家伙, 一定又在酝酿着什么主意。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这不是头一遭。 在藏书阁里、谨德殿内, 当她伏往他胸膛、坐在他腿上,他也如此刻一般吻她, 似要用绵长的爱意织成巨网,把小小的她包裹其中。 这样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阿萝不知道。她只能感受到他的炽热, 却辨不出炽热之下的暗流。 她眨着眸, 抬起小手,试图推开那作乱的脑袋。 可如此行为毫无作用。双唇的游走仍在继续,宛如烙印, 盖上她莹白、纤长的雪颈, 好像随时能将她吃干抹净。 是了,吃干抹净!这定是他密谋的诡计。 阿萝得了答案,立时心生焦急。她攒着劲,去捏魏玘的耳廓。 “你、你不准这样。” 她嗓音绵软,蕴着莫名的鼻音:“你不能总弄我颈子。怎不怕把我咬疼了?” 听见咬字, 魏玘动作一滞。 他离开她肩窝, 显出俊美、完整的面庞, 凤眸低掠, 好整以暇地瞰她。 “本王何时咬过你?”问得相当无辜。 阿萝闻言,不禁抬指,抚上他落吻的痕迹,只触到光洁的肌肤。 怎会没有呢?那里明明热极了。 她愈加委屈,不甘示弱地瞪着魏玘,对入他燃火的双眼。 “你眼下确实没有咬我。”她斩钉截铁,“但你一定很快就要咬我了。” ——不然,他还想做什么? 魏玘眉峰一挑,笑意玩味而幽深。 方才他那般言行,不过是寻个托辞,与阿萝讨些便宜,并非当真要同她做什么。哪里料到,小巫女有板有眼,竟先揣测起他来了。 他虽不算正人君子,但也并非浪荡之徒,总归要先对她有所交代。 况且,要说他包藏祸心,远不止咬她这样简单。 但此刻,他倒不介意做个恶人——谁叫她遑论委屈或愠恼,都有种纯妩的可爱? 趁阿萝毫无防备,魏玘收拢双臂,将她锁向身前。 阿萝连惊讶也来不及,便被他扣入怀中,任他温沉的气息再降耳畔。 “原来如此。”魏玘故作恍然,句尾的笑音分外促狭,“依你之意,是准本王咬你一口,作为本王知错能改的奖励?” 阿萝一怔,很快回过神来。 “我可没这样说。” 在男人的臂弯之间,她挣扎起来,朱唇努出微弧,连声嘟囔道:“你就像没吃过肉的狼,好像碰我一下,就要把我吞进肚子里。” “你还不如阿莱呢!” “阿莱、阿莱都知道不能咬我……” 这番声讨义正严词,听得魏玘又气又想笑。 他手臂一紧,压住那副娇小的身子,不留任何缝隙,彻底杜绝她乱扭的可能,才道:“是谁与你说了本王的坏话?” 阿萝动弹不得,只得就范,容他深深地搂着。 她掀眸,清凌凌地觑他,道:“这需旁人说吗?你还不知自己是什么模样?” 魏玘垂眉望她,落入她明澈的眼波,含笑啧了一声。 “本王有这样坏吗?” 不待人答,他又低首,讨好似地蹭她鬓发,将口吻压得温驯而谦卑,使出惯用的伎俩:“可我只是在顺从你的心意。” “抱你、吻你……我做的事,不都是你喜欢的吗?” 微痒的触感重回颊侧。阿萝眯起杏眸,心尖软热,不由勾住魏玘的腰际。 此时此刻,她责怪起自己,怨她是个多不聪明、多蠢笨的人儿,明知他爱卖可怜,以此为讨巧的招式,却按捺不住对他的喜欢。 思及此,她恼恼地掐他,引得男人闷哼一声。 “我看你比我更喜欢。”回应的话语也带着赌气的意味。 可这话叫魏玘听去,另一层含义已不言自明:阿萝的唇舌越不饶人,心肠就越柔软,大抵已被他欺负得没了办法,才会如此回敬他。 他勾起唇角,终于收敛分寸,轻轻吻她雪颊。 “我确实喜欢。” 正说着,一声尖叫忽然刺来—— “呀啊!” 二人闻声皆是一惊。 魏玘耳力上佳,听出那尖叫声系由女子发出,自中堂北侧传来。 不过眨眼,整个孙府都受惊声牵动。仆役交头接耳,乱作一团,匆匆奔赴北方。其中一名小厮逆流而行,转瞬来到两人面前。 阿萝见状,脱开怀抱,与魏玘并肩而立。 “肃王殿、殿下!蒙小、医娘!”小厮上气不接下气,便要抱礼。 魏玘摆手免礼:“发生何事?” 小厮抹了把汗,焦急道:“七郎君忽然起了病,倒在地上、抽得厉害!还请蒙小医娘救命,随小人速去瞧瞧!” 阿萝一惊,很快定下心神。 “我们走吧。” …… 三人穿梭回廊,很快来到东厢房。 远看去,厢房之外围满人群,闹嗡嗡地挤成一团。 孙氏族人多半在场。几名妇人相互搀扶,已有忧心忡忡者落下泪来。连年事已高的孙老,也拄着木杖、匆匆赶来。 三人来到屋外,恰与孙老合流,但因急症当前,无暇寒暄交流。 只听小厮扯嗓喊道:“肃王殿下、蒙小医娘到了!” 话音刚落,人群齐齐回首,稀稀落落地疏开,让出一条进入厢房的道路。 阿萝能感觉到,孙府的人们在看着她——这一双双眼眸里,曾经或有怀疑、试探、不信任,如今却写满担忧,唯有寄托与恳切。 她顾不得魏玘,更顾不得旁人,只提裙,迈进厢房。 …… 正是午后,东厢房日光充盈,照出内里的人影。 厢房内不比屋外喧杂,满室的仆役垂首默立,缩在屏风之外,对屏风后的境况束手无策。 绕过屏风,只见书稿四处散落,一只拨浪鼓落在旁侧。而在书稿与拨浪鼓之间,瘦小的男童倒在地上,似乎已不省人事。 阿萝走至近前,观察起男童的症状。 那男童约莫五岁,背脊离地,颈项强直、足弓反张,头颅歪斜、两眼上翻、牙关紧闭,身躯绷如满弓,四肢摇动不止、宛如中邪。 只消一眼,她便瞧出,这与小儿惊风的四证八候如出一辙。 所谓小儿之病,最重惟惊[1]。眼下情势格外急迫,她必须迅速作出行动。 在阿萝后方,仆役不明状况,战战兢兢地阐述前情:“七郎君原还安然无恙,正与翠红嬉闹,岂料他突然倒地上,像这般动得厉害,止也止不住,唤也唤不醒他……” 阿萝并未回首,只探手身后,摸向罗星袋。 她本是担心辛朗,才特地携带无且囊与罗星袋。却不曾想,竟会在此刻派上用场。 “取个盆来。”她只道。 仆役一怔,很快回神,前去落实她吩咐。 阿萝又上前,俯往孩童身畔,瞧见孩童唇颊通红,便探他前额,触到一片烫热,愈加确定了自己的诊断,敲定诊治之法。 一时间,室内的人声起伏、闻风百应—— “寻把椅来。” “是。” “再多个人帮手。” “是。” “寻个软帕,打些水,将窗合严实些。” “是。” 众位仆役听凭阿萝调遣,内外奔走,忙碌不迭。 而在屋门边,魏玘环臂而立,声色不显,注视着内里发生的一切。 他视线聚焦,凝向那抹轻盈的背影,忽然生出微妙的错觉,好像那纤弱的少女并非柔情似水的娇娘,而是叱咤风云的女将。 她确实漂亮——模样漂亮,为人漂亮,做事也漂亮。 正因她太过漂亮,凭着满腔仁心与仁术,如将军般排兵布阵,竟令堂堂肃王派不上半点用场。 这很好。他早该对此有所预料。 毕竟,哪怕不论医术、只论二人情意,她也居于他上位,牵引他一举一动,令他俯首称臣。 魏玘勾唇一笑,自知多余,旋身向屋外走去。 …… 东厢房外,明光烁烁。 众人尚未散去,仍在焦急地等待,瞧见魏玘出屋,纷纷向其落下礼来。 魏玘摆手,无声免了礼,目光悠悠逡巡。 目之所及处,孙府族人、仆役云云,多半围聚于厢房外侧。这并不奇怪,因孙七郎系孙老乡贤年迈得子,深受重视也理所应当。 只是,在不远处的长廊下,竟有一名学子茕茕孑立,向厢房眺望。 魏玘眯眸,盯人须臾,辨出对方身份。 ——正是段明。 他驻足原处,默了半晌,不知想了些什么,终向段明走去。 “参见殿下。”段明礼道。 “起。”魏玘漫不经心,“你为何会在此处?” 段明一怔,不知魏玘为何发问。但他很快又打消顾虑,只想孤幼庄议事末了,其余学子悉数离去,独他留在孙府,确实奇怪。 何况,他虽已被阿萝拒绝,但确实曾因她而与魏玘起过冲突。 他想魏玘应是有所误会,遂详实道:“回禀殿下,在下来到翼州,受雇于孙老,传授七郎诗文,故而借宿于孙府。” “方才听闻七郎有恙,在下放心不下,前来探望。但在下不懂医术,不敢再添麻烦,方才停留此处、未曾上前查看。” 魏玘嗯了一声,目光依然散漫,似乎对段明的答复不甚在意。 段明见状,也无话可说。 二人就此默立廊下。颀影萧索如树,静寂无声。 好半晌,魏玘才开口道:“听山长说,你妙笔生花、璧坐玑驰,可有其事?” “殿下与山长过誉了。”段明道。 他不解魏玘真意,心里越发疑惑,试探道:“不知殿下可有指教?” 魏玘眉宇冷沉,并未立刻作答。 忽然,人群爆发欢呼,自厢房如潮涌来,应是阿萝诊疗有效、令孙七郎恢复了神智。 “指教称不上。” 魏玘的话语就夹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声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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