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一张字条。 鹿白打开字条,看到碰面地点在刚来时的下游游船处。 她一分都不敢耽搁,从花灯旁边的青石板长桥跑到对岸,租赁了个驴车。 车夫载着她一路疾驰。 鹿白浑然不知待会即将要面对什么,她坐在敞空的驴车上,一边被颠簸,一边随意想着: 景殃今日还算体贴。 …… 两炷香后。 南皎河下游比刚才更加热闹。 杂技班支了个台子开始表演,旁边小孩儿在舞刀弄剑,观众的喝彩声一浪盖过一浪。 夜幕繁星被一簇簇烟花照亮,噼里啪啦交织在一起,灯火辉映,锣鼓喧天。 整个南皎河都无比热闹,唯有游船旁边的空地站着四个人,沉寂无声。 仿佛形成了一带安静的真空。 景殃与时五站在一处,鹿白与从玉站在一处,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没有人是傻的,都在瞬间明白前因后果。 但正是因为都不笨,所以寂静在迅速蔓延,令人窒息到无言。 半晌过后。 景殃蓦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眸中露出浓厚的兴味。 他直勾勾盯着鹿白,道: “鹿妹妹,好巧啊。” “…………” 鹿白仿佛被满世界的恶意扎中,缓缓扯出一抹微笑。 “景哥哥,是挺巧。” 景殃看了看从玉,意味深长地对鹿白道: “这就是你说的……闺中密友?” 鹿白指了指时五,唇边漾出小梨涡,伶牙俐齿道: “那这也是你说的……风月楼女子?” 作者有话说: 世界上最近的距离,莫过于我们上一刻在花灯处说再见,下一刻又在游船边偶遇。:D -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出自《车遥遥篇》范成大。
第46章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 双方又沉默了会。 鹿白实在是忍不住,率先打破气氛,温温软软地道: “景哥哥, 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呢?” 景殃抬起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游船, 道: “鹿妹妹, 我们准备坐游船呢。” 虽然他态度很友好,但脸上写满了“明知故问”四个字。 “……” 鹿白憋出一句:“真巧呀, 我们也是。” 所有人再度陷入沉默:“……” 鹿白在说完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本来还没那么尴尬的, 在现在寂静到极点的空气居然再度安静几分。 景殃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鹿白:“……” 天啊! 救命! 她好尴尬,尴尬到脚趾要抓地板了! 但是这种情况, 她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鹿白绞尽脑汁,忽然灵光一现,扭头转向游船船夫, 试图转移焦点:“船爷, 请问做一次游船多少钱?我们想租赁两艘游船,不知是否……” “两艘?哪还有什么两艘。”船夫不耐烦地敲了敲船板, 隔着数丈朝他们道:“人太多,就剩老夫这一艘船了, 勉强能坐下四个人。你们还坐不坐?不坐老夫就划走了!” “……” 四个人同时盯着船夫, 一时没有出声。 一炷香后。 四个人双双上了游船。 船夫划桨,游船悠悠地向前驶去。 游船外面看着不小,但内里空间并不大。 船舱两侧是开放的窗户,晚风顺着窗子吹进来,燥热中夹带着丝丝凉爽。 船舱中间摆放着一个棕色雕花桐木小案几,案几上有新鲜的水果、热茶和甜糕。 案几的两侧, 面对面各放一个长长软榻, 一边能坐两个人。 景殃悠然挑了个软榻坐下。 鹿白僵硬地杵着, 正想着要不要站到窗子旁边,景殃就拍了拍小案几,道: “别紧张,坐。” “……” 这语气,搞得像招待客人似的。 鹿白憋着气在对面坐下:“我知道,没紧张。” 时五和从玉对视一眼,一种默契浮现出来,下一秒,两人同时抱拳道: “主子,属下先不打扰了。” “郡主,我待会再来找您。” 然后不由分说地跳出窗子,几个呼吸间就双双跃至对岸,身形远远消失。 “……” 狭小的船舱内,只剩下景殃和鹿白面对面坐着。 鹿白恨不得就地淹死。 景殃端起案几上的热茶,放在鼻尖嗅了嗅,确认只是普通的茶,没有加什么料之后,放到唇边饮了一口。 鹿白见状,也捏起一块甜糕吃。 “今晚我们遇到的意外和巧合有点多,所以不妨坦诚公布一下。” 景殃放下茶水,突然说道:“刚刚那位是我的随从,名叫时五。所以你那边的人叫什么?” 鹿白指尖骤然用力,糕点被捏出一道褶痕。 一瞬间,各种念头划过脑海。 从玉是边朝月的贴身属下。 如果说出名字,只要景殃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从玉的身份。 他那么聪明,近乎妖孽,怎会联想不到边疆发生的事情? 再然后……就会牵扯出来边朝月,继而怀疑她的目的。 但是不说名字,景殃还会通过其他方式查。 那还不如自己主动告知,编造一个“另有隐情”。 鹿白若无其事地将甜糕吃完,再抬眸时,脸上只余坦荡: “她是边朝月的随身属下,叫从玉。” “边将军?”景殃盯着她,道,“若无圣召,不得回京,这个道理适用于所有驻守在疆北的士兵,你应当懂才对。” 鹿白不慌不忙道:“事急从权,本就可以通融一二。更何况,从玉并非士兵中人,她是边朝月的贴身属下,只听命于边朝月个人。” “事急从权……” 景殃咀嚼着这四个字,打量着她,悠悠道:“那么请问是何种急事,需要边将军派属下千里迢迢地赶回来找你?” 鹿白反问:“那时五又是从何处回来?目的何在?” 景殃直视着她,不回不避道: “洛水自始至终都是景家的驻地。尽管自从洛水之战之后,景家人被收回行军打仗的兵权,但楚宁卫以及景氏私兵仍然拥有在洛水驻兵的特权。” “时五乃楚宁卫分队的队长,替我代管驻守在洛水的楚宁卫。他此次是专程带回季忠廉在西边边疆勾连西戎敌国的证据,有理有由,光明磊落。” “为了不走漏风声,让季忠廉永无翻身之地,我吩咐时五谨慎行事,低调回京。所以才谎称是有女子来找我。那……你呢?” 他停顿一瞬,意味深长地说道: “声称从玉是闺中姐妹……你想干什么?” - …… 在鹿白的坦白之后,船舱内隐隐无形的压力终于撤去,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 鹿白神态不变地吃着甜糕,心里却大松口气。 她承认,景殃以那样带着强大掌控欲、且游刃有余的姿态直白地询问她时,她确实有点慌神。 但吐出“从玉”两个字的一刹那,她就想好了说辞。 正所谓,如果想让一个人相信自己,那就要真假话掺半。 七分真,三分假,饶是景殃也分辨不出来。 鹿白将边朝月在边疆审问俘虏的事情仔细概括了一下。 这些事情是真的,她不怕景殃查。 只是涉及到审问内容时,她模糊了重点,省略有关于“洛水”的字眼,把审问出来的线索归结于“凭空冒出的亲生父母”身上。 鹿白如是道:“因为我毕竟不是父皇的亲生血脉,常常会思考自己的爹娘在数年的战乱中流落到哪里。本来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是边朝月说审问出的东西似有蹊跷,想让我亲自确认一下,便将从玉派了回来,仔细与我说说细节。” 景殃若有所思。 鹿白又补了句:“这件事情不方便大张旗鼓,再加上我担心父皇会心有芥蒂,所以还请你帮我保密。” 景殃思忖片刻,答应了她。 目测他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鹿白绷紧的弦终于轻松几分。 不得不说,她很佩服机智的自己。 …… 鹿白窝在软榻上,悠闲地吹着河岸的风。 在没碰到从玉之前,她无论怎么玩都有点焦灼且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从玉会带回什么样的消息。 但是接到从玉之后,她反而不那么着急了,反正消息也跑不掉,她迟早可以知道。 于是,鹿白放松地欣赏着夜景,看哪哪顺眼。 思及时五是带着季忠廉勾连西戎的证据来的,鹿白心情更好了,捏起一枚冰樱桃站起来,转来转去,最后转到景殃身边递给他: “今晚景色甚美,配上樱桃更是相得益彰,妙哉!” 景殃没接:“甜吗。” “……不甜。”鹿白一本正经地厚颜无耻,“但本郡主很甜呀。” 景殃懒得理会,连余光都没施舍一个。 鹿白正欲再说两句,船舱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樱桃没拿稳,掉在地上。 外边有个游船不小心撞了上来,伴随着对方的惊骂声,引得船夫骂骂咧咧: “谁啊!开船不知道看路吗?” 鹿白往旁边退了退,一不小心踩在樱桃上,脚下打滑,身体瞬间失衡,趔趄着往前方栽去。 眼看脸蛋就要和地板亲密接触,景殃手臂一捞,固定住她的腰部将她扶起。 他冷眼看向窗外。 鹿白怔了一瞬。 在景殃手臂离开后,她扶着墙壁站稳,顺势朝外看去。 旁边是个规模不算太大的游船,外表普普通通,但由于碰撞而离得非常近,抬眼就能看到对面游船内的情景。 对方游船内部被布置得十分华丽,金迷玉器堆满角落,中央小案几上摆满了各种名贵吃食,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坐在榻上,身边拥着一堆莺莺燕燕。 少年生得尚算人模狗样,只是一双眼睛下面带着淡淡的虚青,可见他某方面的精力被严重透支。 他推开身边的女人们,阴沉着脸看过来:“哪个崽种不好好开船……” 视线扫过来,落在景殃身上。 他眉梢一挑,忽然笑了起来,声音蓦地拔高:“呦,居然是景九爷啊!这回是我失礼了。” 他的声音不见丝毫礼貌,眼底带着不怀好意,夹杂着几分怨毒。 鹿白皱了皱眉,感觉眼前的人长得有几分眼熟。 “季泊许。”景殃面容冷淡,口吻平静,却无端带有几分冷眼睥睨的嘲弄,“你爹身陷囹圄,你这个当儿子的在游船上花天酒地,当真算是京城第一孝子。” “你!” 季泊许脸色猛地涨红,脸色阴沉,显然被激怒了:“若不是拜你所赐,我爹又怎会遭遇这些?你这个手段狠辣的恶人,我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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