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阅应着她的话,因着对方的叮嘱,心情就又更好了几分。 送走了闻大夫人,她坐在榻上,心情却开始时好时坏的生闷气。 她这前面十六年的人生一直都是这样的,顺遂安稳,衣食丰足又有亲人的关照疼爱,怎么就非得遇上秦绪和柳茗烟那两个晦气玩意儿了?! 想想就来气! 就在她几乎要把洗头的事给忘了,春祺刚好从门外探头进来询问:“小姐,热水烧好了,您还要洗头吗?” 沈阅登时就精神了:“洗洗洗!快给我把热水提进来。” 她脚伤了,不方便长时间站着,俩丫鬟就搬了一堆的座椅板凳,费半天的事才垫了个合适的高度放铜盆,本来是想让她坐凳子上,弯着腰洗,后来还是觉得不得劲,又干脆把她挪回睡榻上仰躺,重新给脸盆调了个高度…… 主仆三个也都不嫌烦,笑笑闹闹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时分,沈阅头发也晾干了,重新梳了发髻,然后去厨房煎药。 闻太师病着,最近一直卧床休养,她原本是想把煎药的活儿都揽过来,可是白天的时候去四喜堂指不定哪天就遇到秦绪了,为了避开那人,她就只负责了外公晚上的汤药。 这会儿闻清彭兄弟都还没回家,沈阅端着煎好的药送过去。 天光暗淡,闻太师靠着迎枕半坐在暖阁的炕上,瞧着映满夕阳残影的窗户纸出神。 苍老病态的老人坐在夕阳的光影下…… 沈阅心思敏感,有点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心里本能就泛起了酸涩。 但她还是强压下不适的情绪,过去服侍外公吃了药。 她进宫的事,自然是要交代的,因为家里的事不可能真的瞒的了他。 只不过她给闻太师的说辞与中午那会儿和闻大夫人说的差不多,只告知了宫里对他们有敌意,至于他们具体对她做的事就含糊了过去。 她不确定能不能骗过外公,但闻太师确实未曾质疑。 老人只是安静的听她说完,之后微微颔首,肯定的道:“他们越是这样不依不饶,反倒越是叫我觉得你这门婚事定的不错。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安心备嫁就好,天塌不下来。” 病中的老人,其实身上多少会充斥着一些腐朽的死气,并且闻太师虽然平时比较严肃,实则内心却是个十分宽容慈爱,性情温和之人,但是这一刻,沈阅却分明从他沟壑丛生的侧脸上看出几许蓄势待发的锋芒。 他像是一个年迈却英武提刀走上沙场的战士,气势坚定又决绝。 沈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隐隐的意识到外公今日这般变化定是为着自己,在感动的同时,心里更多的却是茫然和心慌。 她不想让一个垂暮的老人去冒险,到了这把年纪还提刀上马为她而战的,可是局势在推人前行,她嘴唇蠕动半天最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秦照中午送她回来的时候没有避讳人,经过这一个下午的发酵,天还没黑有关他俩郎情妾意的“风流韵事”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绝大多数人只是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安王殿下是有多中意闻时鸣的这个外孙女,可谓是宝贝的紧,可见再是位高权重的一方英豪,一旦掉进了温柔乡里都会变成冲动放浪的少年模样。 而位于朝堂权利中心的那些人却在顺势揣摩—— 闻家的表姑娘是从宫里出来之后就传出了受伤,这说明在宫里有事发生啊? 然后消息再灵通些的人,还没等过夜就挖出了秦照今天在宫里暴怒杀人的恶行。 一时之间,各种猜疑声四起。 实在是因为秦照手握重兵,在朝中的地位非比一般,这一晚甚至有不少人彻夜难眠,都在琢磨这一连串事件背后的隐情与风向。 如若只是安王被美色所迷,一时的怒发冲冠,那应该没什么事吧? 然后,次日上朝,闻家大老爷闻清彭就替自家卧病在床的老父亲递了告老致仕的辞呈。 闻时鸣的奏折上言辞恳切的阐明了这些年他辅佐两代储君兢兢业业的用心,又说如今一副残躯,怕是来日不多,虽然还想继续鞠躬尽瘁却力不从心,为了不耽误太子的学业,请求就此辞去太师一职,要归家安心养病去。 本来闻时鸣这般年纪,要告老致仕也算应当应分,可是事情出在这个节骨眼上…… 这一个巴掌公然甩出来,乍一看是打的太子秦绪的脸,但其实几乎等同于他是正面公然向皇帝示威…… 不,是宣战! 因为现在的闻家已经不是数日之前的闻家,现在的闻家,因为一桩即将促成的联姻,和手握重兵的安王秦照绑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前面为了赶剧情,闻家的家族结构一直没系统的做介绍,这里重点先说一下孙辈的情况,还有闻太师四个子女的具体情况,后面写到剧情了再细说。 然后前几天为了赶上架和上夹子的稿子,我码字码到吐,现在状态还在调整,还没想好每天固定的更新时间定几点,这个月没剩几天了,就先0点和15点各更一章吧,如果有事更不了,我会留言请假。等我先缓几天,调整好状态,下个月会重新定更新时间,谢谢宝贝们支持订阅,爱你们哈!
第037章 帝心 闻时鸣的折子, 皇帝暂时留中了,当着闻清彭兄弟的面,态度上只模棱两可的嘱咐交代让闻时鸣先好好养病。 可无论如何,闻时鸣的这封折子也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甚至有些擅钻营的朝臣私下就开始揣测观摩后续风向了。 朝堂上, 以往都很是老成持重的太子秦绪, 更是当场脸色就透出几分不好看来。 好不容易捱到下了早朝,他也无心再去读书或者练骑射,直接伴驾跟随皇帝往御书房去。 皇帝没传辇车,父子俩徒步而行。 沉默了好半天,皇帝才沉着开口:“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秦绪霜打的茄子似的。 他上辈子顺风顺水, 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家事上, 几乎没遇到什么挫折, 一直都随心所欲。 本以为重生一趟, 只会比上辈子更顺遂,谁曾想只是在选妃一事上轻微的一个变动就几乎引发了山崩之势, 变故接连而至, 短短几天之内事情就要完全脱出掌控了。 说实话,这阵子他其实是十分沮丧的。 只是尽量的情绪不外露。 而今天,随着闻时鸣正面甩出来的这个巴掌, 他才终于有点装都装不下去了。 皇帝问话, 他还是强撑起精神, 谦逊自省:“是儿臣的错, 之前的事情考虑不周……” 可是闻时鸣他怎么会呢? 那老爷子循规蹈矩这些年,一直本本分分, 兢兢业业的…… 他现在这样, 甚至都不像是单纯想替沈阅出口气, 更像是公然跳出来煽动人心,动荡朝局的。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秦绪确实想不到他竟会这样做。 安分守己了一辈子的人,到了迟暮之年,倒像是突然不管不顾,失心疯了一般。 因为闻时鸣是他师长,秦绪原还不想直接议论他,思来想去到底也没忍住:“父皇,会不会是五皇叔对他说了什么,也或者允诺了什么……太师他年事已高,这几日又正在气头上,难免脑子糊涂……” 皇帝闻言,忽而就笑了。 他顿住脚步,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 明明他的表情一直都是很平和的,秦绪却被他盯得莫名心头一紧,不由的眼神略略回避了一下。 皇帝这才继续抬脚往前走。 他说:“闻时鸣啊,那是你还没了解他,他本就不是什么满脑子只信奉忠孝仁义的老古板,这些年里他安分守己,不争不抢,那是因为朕给了他一个念想。可惜啊……你这婚事定的……你大概是把他逼疯了吧。” 秦绪听得骇然,蓦然抬起头再次看向他。 皇帝表情依旧平静,但是莫名的,就是叫人觉得他周身都透着一股远超于世人清醒之外的冷意。 皇帝口中的闻时鸣,并不是他在这前后两世加起来几十年里看到的模样,秦绪一时有些狐疑不定。 皇帝就又转头看向他,半真半假的笑道了句:“若是你现在死在朕的面前,朕也得疯。” 这话说是在点秦绪,也是以开玩笑的口吻随便说的,秦绪也惊得勃然变色。 好在因为他们父子二人要说私房话,林如喜带着宫人远远地跟在后面,否则这会儿怕是得当场跪一地。 秦绪与皇帝对视,听懂了他的意思,终是赧然的再次低下了头:“是儿臣做错了,不该善做主张,悔了闻家的婚。” 可是他当时也分明打算着要好好善待沈阅了,都是因为秦照跳出来搅局,这才导致的整个局面失控。 秦绪心中义愤,很快又整理好心情,再次正色看向皇帝:“父皇,若当真只是太师一时的年迈昏聩之举,那朝堂上应该还稳得住吧?皇叔那里……您和他的手里分别握着先帝的两道遗诏,宫里皇祖母又健在,他应当不会……” 至少这件事上他比皇帝更有经验,上辈子的秦照虽然与他也一直不算亲近,但至少终身都安分守己的驻守南境,并未起过篡夺朝政甚至染指皇位的野心。 而且,昨天他有点被怒气和不甘冲昏了头脑,后来冷静下来想想—— 秦照和沈阅才见过几次面?他那样的人,绝不可能单纯的被美色所迷,当也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沈阅就揭竿而起的。 昨天—— 他应该也纯属就是被一时激怒了。 这样想着,秦绪心里对自己这父皇的行事也起了一丝的不赞同,但他不能说,只道:“而且……昨日您给的警告他应该也收到了。” 皇帝却是不置可否,勾着唇,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又转瞬即逝。 就在秦绪以为这话题即将揭过时,他忽而又再转头看过来,一字一句道:“若朕说那原本就并非是为着警告呢?” 秦绪心跳猛地一滞,几乎是有些惊恐的看向对方。 可皇帝面上从容平和的表情又叫他怀疑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嘴唇动了动,一时竟是没能说出话来。 皇帝拍拍他的肩,又继续往前走去,语气里依旧带着感慨的笑意娓娓道来:“母后她终有一日会不在,在咱们这样的皇室之家,没有任何人的忠诚是值得你拿性命和身家去赌的,所有事,都还是要抢占先机,防患于未然的好。” 闻时鸣再有名望,那也从来都不是他所忌惮的对象,因为那毕竟只是个外臣。 他许了闻家一个太子妃之位,稳住闻时鸣这些年,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天下悠悠众口还是要堵的,能以一个赏罚分明的明君形象示人,何乐不为呢? 秦绪临时变卦悔婚,确实在他意料之外,但若不是因为秦照掺合进这件事里,后续的他也压根不会亲自去插手过问有关儿子后宅的这些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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