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没有他的地方。 钟褚话还没说完,他的随行小厮突然从背后的方向奔来,到得近前扑地便跪,一抬眼满是惊惶:“少主!芝小姐不见了!” 钟褚眸光登时凌厉起来,心腹大惊,跟着上前低声叱问:“怎么回事?!” “本是一直派人跟着的!只是昨天晚上芝小姐忽然自己跑了出去,连咱们派去的丫鬟仆妇也没发现,”小厮吓得头皮发麻:“说是芝小姐的贴身婢女一直穿她的衣服在屋里,所以就……” 钟褚单手掐住自己两边太阳穴,眼前一阵阵地泛绿斑,另一手按在墙面上,脊背微微弯曲。 巷外鱼龙欢舞,繁华人间烟火,涌动在街面上的百姓都是出来为他庆贺的——而这个被祝贺着的人却快要被压垮了。 “可若是错过了今天的机会,以后这人就彻底送不出去了!”小厮急得不知该怎么好:“到时候夫人她老人家亲自来办,芝小姐必死无疑!” 钟褚靠在墙面上深深吸气。 心腹看出钟褚状态不对,按住小厮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他先让少主缓缓。 “她自己没这个本事,”钟褚睁开带了血色的双眸:“家里昨天有什么动静么?” 心腹被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了:“昨日卢家那个擅药理的三夫人忽然来了一趟!还同家主在密室里同处了两个时辰左右!” 卢三夫人? 钟夫人的亡夫姓卢,认真说起来,这位卢三夫人只能算是当年卢大公子的远房堂妹。但此人出身悬壶世家,极擅用毒,光是钟褚知道秘密死在她手上的人便不下十数! 母亲见她做什么,难道需要用毒? 她要用在谁身上?! “少主,会不会是家里发现了咱们的计划,提前将芝小姐……”心腹有些说不下去,声音艰涩道:“那咱们还找吗?” 钟褚袖中的尖刀向下滑了几寸,将他手掌割破,锐利的疼痛终于使他清醒过来:“找。”他目光深得令人畏惧:“无论死活,我都要见她。” 沧浪台上的巨钟被撞响,清灵悠远的声音响彻天地,如同浩渺的天音回荡在整座城池之中。 十一下。 戌时到了。 是他接亲的时间。 钟褚披上暗红色的披风,一步步从黑暗中走向充满光明的人间。在巷子的另外一头便是等着他的婚礼仪仗。 人之一生,不过死生两件大事,生来获得亲眷,死去作别红尘;中间唯独婚姻算件重要事项,须得带上十里红妆,骑上高头大马,迎娶那个自己选定的家人。 钟褚一步跨过黑暗与光明的交界,脸上的笑容在他进入众人视野的一瞬间浮现出来,像一朵外表灿烂内里枯败的花。 “什么家人,”他笑吟吟四方拱手还礼,心想:“我钟褚何来家人?” 婚姻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一场被过分美化了的交易——甚至比正经交易还不如,没有凭票合同,是非曲直全在嘴上,走到人生尽头,两人一笔烂账。 若能娶她,便有家。 若不能娶她,便罢了。 ------ 新郎这边的接亲队伍准备出发,无数喜娘婆子并长随小厮一早便准备好了,飞速将消息传到了“新娘”那边,刚刚安定下来的宅院再次沸腾起来。 这宅院不过是帝姬暮芸在吴苏的临时居所,却大得不像样子,足有四个寻常三进院那么大,而且还在吴苏最好的地段。据传这宅子归当年的陆太师家所有,陆太师一家随着长安的沦亡猝然长逝,只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仍然守着此处。 无论谁来问价,这几个老仆就是不松口,别说是来买宅子,平日里大门紧闭,就是看也不给外人看一下—— “哎你说说!”督促小侍女们呈上花色点心的仆妇边走边眉飞色舞地说道:“偏生帝姬一来,这门就开了!那几个老柴火棍还尽心尽力地伺候人家,你说邪门不邪门?帝姬别不是有什么妖术吧!” 另一个仆妇几乎将手里的清点册子翻得飞起来,边走边沿路指点下仆们各色事项,抽空回了一嘴道:“说是为着她手上的一个翠玉扳指才给开的——你嘴上可得有点数,现如今不能叫帝姬了,过了今日晚间,那就是咱们吴苏的少主夫人。” 两个妇人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虽然对外只说准少主夫人是明菀钱庄庄主,但稍微有点门路的便知道,此人就是帝姬。 要不为什么非要晚上成婚? 这可是二婚喂! “回头顾贼打过来,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怎么办。”先前那个仆妇愁得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如今掌柜们都在传,说是钟夫人太犟,要为了自己的私仇将咱们整个吴苏都搭进去啦。” 既然要配合筹备婚宴,只有陆家那几个老仆自然是不够的,因此如今在此忙碌伺候的都是临时从钟家调过来的人手。 除了最里头坐着新妇的暖阁,外面全都是钟家的人。 另一个仆妇正待要说些什么,忽然外头奔进来两个精神伶俐的大丫头,劈头盖脸脆生生问道:“新妇人在何处?三夫人来了,想赶着嫁仪出发前见见,你们谁去通传一声?” 卢三夫人?! 平时她不是不出门的么! 仆妇们不该怠慢,立马将消息递到二门上,二门的掌事女使确认了消息,又把消息往里头报。一层又一层地递上去,经过重重检验,终于被隔着一道纱门递进了红纱遍布的暖阁中。 “新妇妆容未成,不便见人。”喜气洋洋的昙心隔着门回道:“让三夫人去外门等着吧,有什么话到时候隔着轿帘说便是了。” 她听着报信的女使脚步远了,才松了口气靠在门上,抱臂看向梳妆台前的人。 “殿下,你是真漂亮。”鼓起腮帮吹了吹飘落在眼前的红纱发带,啧啧有声道:“也是真缺德啊!” 妆镜前的人回过头来,莞尔一笑。 华丽繁复到极致的喜服,人间难见的艳色。 暮芸头带祥云纹缠金丝冠,左右各佩一支云脚珍珠桃花簪,耳畔垂一对嵌红宝花形双金耳环,另配一双同色地的白玉扁方。 她纤细的腕上扣着白银缠丝双扣镯,右手按着一支团团和气团云扇,左手轻轻搭在案上,翠玉扳指简朴大气,与松绿镂金挑线纱裙遥相呼应。 饶是这同时的华丽派头,你一眼看过去,还是只能看见暮芸这个人本身。 婚房内喜灯流转,如水的光华掠过她猫一样灵动妩媚的眼睛。 “我平日里穿得素,就是怕你这种眼神。”她端过白玉盏笑着埋怨道:“跟要吃人似的。” 昙心从看直了眼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哼哼唧唧地去里面收拾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在弄什么,好半天才出来,累得将暮芸的茶水吃了个干净。 “我真替你发愁,”昙心一抹嘴角唏嘘道:“要是让大帅知道你在外头这么胡搞,回头他非得把吴苏的地皮全掀了!你竟然还特意传信告诉他你要假死再婚!”她双手抱住自己上下扑了扑,打了个寒战:“想想就可怕啊。” “很可怕吗?”暮芸忽然抬起一只手,手心向上,白皙幼嫩的指尖依次微微蜷起来:“一。” 昙心纳闷:“嗯?怎么突然查数?” 暮芸狡黠地一笑:“二。” 昙心开始到处寻找出路:“天爷,我好怕,你又搞什么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啊啊啊!” “三。” 话音落下的同时,内院两人高的木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踢碎!轰隆隆天一样地塌了下来,连带着将外面一众丫鬟仆妇的翻了天的惊叫声全都送了进来。 “暮芸!”外头的凶徒怒而大喝:“你给我滚出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顾某人疯狂赶路时,副将突然激动地抬手朝天边一指。 “嗯?”顾大帅疑惑抬头:“怎地?” 副将:“您看您头顶那朵云,真的好绿好绿!” 顾安南:“……”(大帅抓狂.jpg)
第94章 风云出我辈(十五) 冲进来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玉色长衫, 身量不算很高,瞧着还是少年人;女的同他一般高矮,却是一身灿烂的大红, 鼻梁高挺,英气勃勃, 有种雌雄莫辨的独特美感。 “帝姬言而无信,改投吴苏。”少年军师手持羽扇, 站在门口施施然道:“今日决裂,从此以后,顾军之中便再没有你的位置了。” 另外一人正是须卜思归,她也就是踹门的时候喊了一嗓子, 之后便像条被放开项圈的大狗一般四处乱冲乱砸, 将钟家人好不容易布置好的主院砸了个稀巴烂! 张鸿和须卜是来诀别的。 外边各方势力的探子听着动静,心说想来也是, 任谁跟着主母出来公干,回头却给主君扣了顶天大的绿帽子,这要是不把关系划分明了, 回头还怎么交待? 里边闹出了天大的动静,外头那上百号丫鬟仆妇也不是死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须卜思归在渡芳口拿温澜楼玩套圈的事迹已是人尽皆知, 如今见了真人, 才知道“撒泼”竟能撒到这个程度。 “两人高的对扇大门, 说踢碎就踢碎了!”去门口传话的仆妇震惊道:“安上这两扇们可用了咱们府上十来个壮劳力, 这女子难道是个活牲口不成?” 那候在外门的卢三娘子耳尖动了动,将仆妇招过了问了几句, 她沉吟片刻, 提起裙摆就要往里走。 “三娘子!”管事女使柔声拦道:“方才少夫人让人放了话出来, 说是让您在外门等候——出来之前家里都吩咐过了,今天什么事都得听少夫人的,您还是在这等等吧。” 卢三娘子有双狭长的眼,眼尾的弧度向上挑着,乍一看竟有几分狐狸相。 她生得并不丑,只是乍一看有些刁。 三娘子的贴身女使拿出一块银色小令来,声音清泠泠道:“这位姐姐且让让——你当我们夫人是爱走动的人么?” 那银色小令光华温润,四个角各有一道六脊枫叶纹,是吴苏钟氏的独一无二的徽记。 登时便没人再敢拦着她了。 在吴苏,便是今上的圣旨也不抵这块小令有用,见之如见钟夫人,人人都知道它长什么模样,却嫌少有人真的见过。 就这样,三娘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内院,远远地先听见了里面叮叮咣咣的拆屋声;待迈进了月亮门,之间外头围着一圈人墙,有捶胸顿足心疼里头物件的,也有赶着接亲但是不敢进去的,绝大多数都是钟家的丫头小厮,各个都在小心又好奇地探看,想瞧瞧天下无双的帝姬到底长什么模样。 三娘子目光一扫,瞧见人群里还有几个神情格外紧张的,便知道这是吴苏各方派过来的探子了。 “东西拿好了没有?”她侧头问了一句,贴身女使便十分晓事地将一个小纸包递到了她手中:“您放心,我这还有余富的,保证不耽误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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