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南眼看着昙心那个没眼力见的小丫头片子正往这边跑过来,也不好当着外人面对她如何,只好恶狠狠夺过樱桃盘,泄愤似地往嘴里塞。 昙心边擦汗边道:“嗨哟怎么还在这谈闲天?太夫人亲自来啦!” 暮芸笑着推了顾安南一把:“嗳,太后来了。” 顾安南转了转脖颈,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点为难——就算是亲娘也架不住这么成天腻在一处,这位钟夫人却认定了自己就是她的乖大儿,几乎快住在雍州了。 暮芸跨住他胳膊弯,同他一道走在春日园林中:“放心,钟薇心里有数,我保证她绝不会对外宣告你的‘儿子’身份。” 他没说话。 因为根本就没听见。 春日暄暄,他们上一次像这样携手同行的时候还是数年前,那时天地静好,江山稳固,一切动乱都还被埋在地下,彼此身上尚没有任何伤痕。 顾安南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熨帖,在咸阳城被何三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哭,经过了那么多的血腥场,成了名副其实的南境王,他也没觉得如何。 然而就在这么平静的一天,他忽然感到有些心酸。 “啊,我顾安南还能有今天。”他想去握她挎住自己的手,又怕破坏了此时的氛围,只屏息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她身上浅淡的桂花香气,心里近乎虔诚地想:“回头得找银烟给我算算,也不知是天上哪个神佛在照看老子。” 即将握住她手的时候。 暮芸:“怎么不问为什么?” 顾安南有些遗憾地收回手,老老实实地让她挎着:“为什么?” “因为她的亡夫卢子晋和楚淮有亲。一旦将你认回门庭,你如今打下的江山就全完了——她毁谁也不会毁她的‘赫儿’。”暮芸道:“楚淮的母亲是卢家的弃女,虽然已经被除名,但实际上位份并不低,算起来还是嫡女。” 大帅故意走得慢:“这些世家弯弯绕绕,烦。” “所以啊,在我走之前一定给你选一个妥妥当当的世家女当元后,依我看呢,其实白家还有一个……” “暮芸。”他停下脚步:“如果你新找这个女人害我怎么办?” 暮芸莫名其妙:“你的皇后和你利益与共,为什么会害你?” “那可说不准,比如欣赏不了你大帅的长相啊,嫌我夏天出汗啊,又或者我爱吃面她爱吃饭之类的。”顾安南一脸认真:“到那时候我怎么办?吃饭喝水睡觉都得提心吊胆,会不会很早就吓死了?” 暮芸简直好气又好笑。 顾安南,被一个小姑娘吓死。 暮芸:“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顾安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抓着她手往自己胳膊弯里一塞,大踏步往前走:“算了,那我就对人家好点——没事就带我的小皇后翻墙出去玩,给她找天南地北的点心吃,要星星不给月亮,要簪子我也亲手给她磨。” 两人即将走出花园,已经隐约能够看到等在前面的钟夫人了。 暮芸眼睛微微一眯,抬手将头上的焦玉簪一拔,冷笑着塞进他手中:“拿去,也不必重新磨了,就你这二把刀的手艺,人家世家女子还瞧不上。” 她早就从银烟和尚的信中得知了顾安南为何突然从躲着自己的状态里“性情大变”,当即也不藏着掖着了:“还你。” 顾安南的目光一下变得比刚才还深,仿佛“还你”两个字是唤醒邪神的开关,令他一瞬间看起来有些可怕。 他拿过簪子,将人逼到角落,近乎威逼般地贴着她脸颊,一寸寸缓慢却不容置疑地将焦玉簪插回她发髻之间。 暮芸:“怎——” 她说不出来了。 “这是给你的。”他蛮不讲理地压上来:“一辈子也不许摘下来。” 顾安南凶狠地侵略着她,吻得她腿软到站不住,只能乏力地依靠在对方身上。顾安南那架势简直像是要把她“就地正法”。 “嗳嗳,咱们家‘太后’还在林子外头等着呢。”她好不容易能喘口气,赶在他再一次“兽|性大发”之前按住他:“先出去办正事行不行?” “你就是大帅的正事。”他不容置疑地握住暮芸的纤腰,极具威胁性地向前一顶:“我现在就想办你。” 暮芸简直服了这个臭流氓了,真让他上榻动点真章吧,他就像个守旧的老古板,非说必须行了天地三礼正式拜堂才行;平时却又时不时间歇性地“不要脸”一下,搞得别人……喜欢死了。 “那就办啊,”她呼气如兰,轻轻咬他耳朵:“回头我将你儿子生出来,然后给他找个扶桑或者天竺的爹,你看如何。” 顾安南:“……” 他惊得都顾不上耍流氓了,震惊后退,又受伤又不可置信地问:“扶桑爹?!” 顾大帅心说我儿子必定是堂堂八尺男儿,就看个头也没法朝着扶桑倭子叫出这声爹!天竺那些邋遢货就跟看不下去眼了——她到底怎么想的?!” 暮芸抱臂,认真思考道:“唔,那就找个漂亮个高的中原人,或者多找几个也行。”她微笑道:“反正我养几个‘幕僚’,想必地下的长兄也不会介意。” 顾安南:“……” 我介意,我介意得要死了。 ‘就让我当我儿子的爹不行吗?’大帅心里崩溃地想:‘求求了。’ 隔着个拐角,钟夫人已经开始问昙心他们两个走到哪里了,暮芸将被他揉乱的衣裳抚平,抬手将簪子一拔,从中间旋开—— 这簪子竟然是中空的! 连顾安南这个制造者都不知道! “修复的时候找玉珍司的匠人做的,”她神神秘秘:“咱们‘太后’差点将我剁成肉泥,就是为了找它呐。” 只见那焦玉簪的底纹层层上舒展,枝连叶合,正是象征着明菀钱庄庄主身份的重纹莲花印! 她成日里随身将东西带在身上,钟夫人要是能找到就怪了! “阿弥陀佛,原来在这。”银烟大师不知从什么地方踱了出来,一看便知那是什么东西,温声站在林外对富婆暮芸说道:“今后咱们顾家军还要多多指望您才是。” 顾安南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又给她拧上戴了回去,眯眼哼声道:“如今咱们顾家军能吃上她这口软饭,都靠你大帅出卖色相。” “哦?”银烟大师邀着他二人走出来:“那出卖到底了吗?” 顾安南:“……” 暮芸笑得直咳嗽:“银烟大师真是性情中人,走走,一道去。” 钟夫人今天来并不完全是叙旧,顾安南在吴苏喜宴之后跑到雍州园林来歇了将近半个月,她是来“鞭策”他的。 饶是顾大人这种活泼得出挑的活牲口,也受不住老母亲的唠叨,园子外头等着安排职事的雍州军和南境军已经等了好几天,此刻全都蜂拥在外头要让大帅安排。 暮芸和钟夫人坐在堂上,远远瞧着人堆里的顾安南拎着只笔扶额。 银烟和尚做陪在侧,温声道:“打下牧州和崖州的速度都太快了,再加上刚被收编没多久的雍州和宁州,旁人说话大伙都不信,非要大帅亲自给定了职位才安心。” 昙心给三人上茶。 茶香氤氲之中,暮芸灵动的眼微微一黯,意有所指地问道:“那崖州的匪患呢?” 钟夫人脸色一僵,继而道:“你放心。” 就这三个字,已不用再多说了——对于崖州匪患背后的金主,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钟夫人发了话,自然是“药到病除”了。 前些日钟夫人发现了顾安南的身份,发现是自己在给她老人家这辈子最对不住也最喜欢的“赫儿”添堵,甚至还让他为此中了一箭,心里指不定怎么懊恼呢! “只是之前放出去一些……不雅的谣言。”钟夫人脸上的惭色几乎化为实质:“如今怕是收不回来了。” 那时她为了打压顾家军,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在中原各地到处散播“帝姬死于顾贼”之手的消息,即便如今有心挽回,谣言也已经深入人心,只怕一时半会是扭转不回来了。 暮芸原本先于朝廷遗留军队联合的计划也只能放缓。 “阿弥陀佛,和尚此来正是为此。”银烟大师淡声道:“今夜我便会向北方,去大荆剩余的一十三州府布道,想法子聊做化解。” 虽然银烟大师在他们顾家军高层叫“迷烟”,但在外头还是神佛一样的存在,由他去破解是最好的。 “只担心时间来不及。”银烟大师叹道:“楚都督可能会在这之前向顾军动手。” 暮芸啜茶:“别管他——你去布道的时候也别太老实了,我看须卜思归给楚淮起那个名挺好,叫什么来着?对,中原邪神。” 银烟大师:“……好的。” 钟夫人也拿起茶盏,她的一个担心被放下,另一个担心又提起来,回给了暮芸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 “你们成婚也许久了。”钟夫人操心地拧起了眉头,往暮芸下腹一扫:“怎么还是没有动静呀。” 银烟和尚:“……贫僧还是先退……” “大师等等!”钟夫人信佛,更信银烟,一把拽住他僧袍低声紧张道:“是不是我儿不行?” 作者有话说: 大帅:“???!!!!”
第102章 生前身后名(二) 银烟和尚一下就被问懵了, 情急之下竟然说:“回头我问问佛祖。” 佛祖难道还管这种事?! 但佛子的光辉还是强,钟夫人竟然恍恍惚惚地信了,暮芸看得嘴角抽搐, 干脆起身去帮顾安南。那边顾大帅正被乱糟糟的人事关系烦得一个头八个大,暮芸一来, 他简直长出了一口气。 “须卜在吗?”暮芸扬声问道:“拖条桌子过来!” 先前也没见须卜思归人在哪里,但是暮芸这么一喊, 一条桌子几乎是横着飞了出来,顾安南一把接住了这活似“暗器”似的玩意,横着撩在了大门口。 暮芸也不矫情,昙心搬来椅子, 她拎着裙角就坐下了。 “名册。”她点点桌面:“牌子。” 于是一刻钟后, 原本乱成一窝蜂的大小文臣武将们不论官阶高低,全都乖乖排成一排等着领职位。暮芸亲自对照着名册问过功绩过失, 旁边顾安南听着没什么问题,就直接在令纸上盖印。 效率高得不是一点半点。 须卜思归则托腮蹲在房檐上,抱着一大盒子木质号码牌往下扔。 “如今既得了吴苏, 钱粮之事是再也不用操心了——但你打了天下终究要守,像是这些事,将来也要有人办才行。”暮芸一边一目十行地看着手中的履历, 一边淡声道:“钟褚是个有本事的, 别让这厮闲着, 抓他来干活。” 顾安南在旁边支着头看她。 “你不信?”暮芸看他脸色似有不豫:“钟褚能在乱世里把吴苏守住, 还能让商会正常运转——我说句实在话,只要稍加训练, 让他做王朝宰辅都没有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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