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顺得就好像跟了她小半辈子似的。 “好叫你知道,我李昙心可是全大荆最好的驯兽师!”昙心一把甩开她手:“你你你,反正你打不过我!今后我一步也不离开你,你必须什么都听我的!” 暮芸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示意她去开门,昙心绝望地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已经被她使唤惯了。又或者说,随便一个活人站在暮芸跟前,都会不由自主地服从她。 “大可不必,我跟他就剩这几天时间了,最好别有外人打扰。”暮芸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和符盈虚也有仇,你想杀他我没意见——要是你能好好配合我,说不定我还能让你的计划更完满一些。” 昙心将信将疑:“真的?”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暮芸反问:“我家那位厉害得很,像你这样的他一拳打十个。” “好。”昙心扶着她下楼,深沉地思考了两个眨眼的功夫:“后日,南荆朝廷要派一位使者来牧州,幻园为着这场接风宴已经准备了好几天,到时候所有贵眷——包括你夫妻二人都要列席。别的你都不用管,只要带我出席即可。” 朝廷使者。 会是谁? 太常寺和翰林院都是硬骨头,多半都死在城头上了,跟着南迁的不会太多,洛阳那边又正是用人的时候,白溪音会派谁出来安抚符盈虚? 暮芸一时间有些想不出来,但无论是谁,这个使者对于打算返回洛阳的她来说都非常重要。 “好,我带你去。”暮芸很干脆地应了,伸手在昙心挺翘的鼻头一刮,笑吟吟道:“那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当几天侍婢吧。” 昙心气哼哼一抄手。 “去,”暮芸从怀里摸出一锭足金:“老大夫应当还没走远,你去把这个给他。” 昙心鼓起腮帮,越发像只小狗,暮芸笑着拍拍她狗头:“放心,等我办完事,给你的自然比这个多。” “谁稀罕?”昙心气鼓鼓地跑去找那大夫,嘴里念念叨叨:“心怀鬼胎的家伙,要不是我没人可信才不找你呢!” 大夫被里里外外好几层的小厮围着,那些小厮各个都是人精,听见这丫鬟嘴里不住念叨,便忍不住听了一耳朵,可惜听话不听全,只会捕风捉影——“心怀鬼胎”好端端的四个字,偏生要漏掉两个。 “怀胎?!什么怀胎?” “怀胎!”外围的一听,一下咋呼起来了:“江夫人有孕了!怪不得会晕倒!” “对上了对上了!正因为有孕才吃酥酪嘛!那东西酸得很,平时谁还特意来吃?” 众小厮哇地一下炸开了花,各回各家跑去报信;也有几个往登科楼跑的,各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这样,几个腿脚快的少年打着滚地从马上跳下来,飞一般地钻进了登科楼,穿过一层笑闹不休的人群,顶着满头的胭脂雨,终于找到了二层里他们各家的大人们。 几个得了消息的大人当即大笑鼓掌,扑上来猛拍“江东”的脊背:“江老弟好福气啊!年纪轻轻喜得麟儿!” “那也是江夫人大度容人的缘故,你瞧瞧?前头刚给江兄弟纳了几个妾室,后脚便有孕了!这就是攒下功德了!” “江东”骤然被一声又一声的“恭喜”围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些什么。他茫然地哗一下站起身,将面前的桌案都带翻了,整个人在震惊和喜悦中无法自拔—— 所有眼睛都在欢欣雀跃热情洋溢地注视着他这个“准老爹”,顾安南在这种氛围之下,下嘴唇破天荒地打起颤:“她……我,她有孕了?!我要当爹了?!” “是啊!江兄弟欢喜疯啦!” “谁头一次当爹不疯?” 顾安南已经高兴麻了,一时间什么夺牧州报血仇通通忘了,什么何三张鸿江山霸业更不知道是什么,脑子里走马灯似地想“老子要当爹了”“她给老子生娃了”“老子好幸福嗷草!” 他简直不知道怎么笑好了,咧开嘴只知道往楼下撒银子,笑得傻气外露,和他那身满带金银珠宝的锦绣衣裳更加相得益彰。 “哈哈哈哈老子要当爹啦!有赏!在场之人通通有赏!” “我得回去看看她,”顾安南激动得浑身发抖,一把抓过自己的帽子:“走!回去看看她!” 在一片欢喜声中,顾大帅几乎是连跑带颠地下了楼,出门的时候脚下一绊,差点让门槛绊倒—— 而后,又清又冷的秋风照着他脑门那么一吹,顾安南总算是清醒了。 “妈的,”他抹了把脸,总算是把脸上的傻爸爸笑抹下去了:“老子就没碰过她,哪来的孩子?!” 徐青树好不容易才提上靴子跟上了:“啊?” 顾安南被灌了好几坛酒,让风吹得头昏眼花,脑子嗡嗡作响:“难道是栾提顿?” 当然不是,栾提顿和暮芸见面拢共不过两刻钟,这都是自己提前算好的,更何况当时还那么多人在场呢! 之后暮芸就到了自家大营,何三张鸿那两个鬼精鬼灵的天天明里暗里地监视她,暮芸就算再怎么好色,也不可能逮到机会给自己扣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把那几个小厮给我抓过来!”顾安南快要气疯了,抓着帽子往地上一掼:“到底怎么传的话?!” 徐青树赶忙扑上来保住他家大帅:“天爷,您别喊!” 顾安南捂住脑袋:“……老子让她气得头疼,早晚叫她气死!” “是是,”徐青树一边安抚他,一边还得竖起耳朵听着登科楼里的情况:“主母早晚是给大帅繁育子嗣的,这不着急嘛。” “就她那个破身子,要真怀上了还不要了她半条命?!”顾安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也得养养再说!” 可就是跌得这一跤,让顾安南无端摔出了一个“糊涂念头”,他没由来地想,如果暮芸真的有了身子,自己八成是会原谅她的。 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办? 可是这么把她留在身边,一不能放二不愿杀……这,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嘛。由此他酒精上头的脑子混乱地得出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结论—— 我早晚是要原谅她的。 虽然她捅了我一刀,又害死了我师父,但我早晚是要原谅她的。 继而他又想,暮芸这个破身子,怀胎只怕凶险,必须等到河清海晏了再问问她自己的意思,要是她不想生那就不要孩子也成。 可是不要孩子自己就不原谅了吗? 既然如此,老子干什么要为难自己,为什么不现在就把她留在身边好好过日子?也省得自己手下的人成天担心自己这个大帅又被“主母”算计,还装神弄鬼拐弯抹角地唱曲来提醒。 顾安南恨了暮芸好几年,如今重逢不过几个月,那些遗恨竟然都像是被他就饭吃了似的。 徐青树心说大帅可真是气昏了头,这都聊到哪去了:“那您看咱现在是回府?” “回什么府,事还没办完呢。”顾安南总算是清醒了,心里一通百通,拍了拍帽子上的灰,一脚踏回登科楼里,边走边笑骂道:“等今天晚上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她。” 尚且不知自己先“被怀孕”,又要被狠狠收拾的暮芸打了个喷嚏。 她一边带着昙心慢悠悠逛西大街,一边似有还无地从她嘴里套后日白虹别庄里那场大宴的细节。昙心左手抓着一把蟹黄花生豆,右手握着几个黄皮橘子,跟在暮芸身后絮絮道: “我知道的布置也就是这些,幻园主管这些的狗奴才叫曾华,我不过就是个下面办事的——哦对,听说今次的贵客里还有一位女子,并不坐在贵眷那一席里,好像还要被安排在符老狗身边,好像是姓裴还是什么的……” 暮芸立即惊觉:“姓什么?” “姓裴呀,”昙心倒了几个花生在嘴里:“人应该也快到了,符老狗好色得很,这也不稀奇嘛。” 如果暮芸没有记错,顾安南那位“义妹”就是姓裴。出发之前她问过何三,说是长安城破之后,这位“裴大当家”便亲自带人往那边去打探消息,但因为洛河暴涨难以回来的缘故,人便始终留在那边,只用飞鸽传讯。 如今这个座上宾也姓裴,是自己多心了吗? 如果是,那当然最好;如果不是……那这个本该在洛河以北的裴大当家是怎么回来的?她到底是什么立场?若是裴已经反叛,那么符盈虚应该是已经知道顾安南亲自进城了! 那她留在牧州的人还能用吗?! “等等,”暮芸遍体生寒:“徐青树到底是谁派来的?” 登科楼里,顾安南酩酊大醉,徐青树用身体支撑着他,被他高大的身躯压弯了背。这惶恐了一路的年轻文士半边脸浸在暗影里,低垂的眼眸神情莫测。 “大帅,还醒着吗?” 醉得不省人事的顾安南嚷嚷着拿酒来。 “是,”徐青树唇角半勾,袖中滑出一柄尖刀:“这就给您上酒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顾某:“呜呼哈哈!老子有娃了呼呼哈哈!”(疯狂撒钱普天同庆.jpg) 一刻钟后。 处·顾大帅:“等等?”
第32章 国破山河在(九) 夕阳西斜, 太阳红得像是灶膛里的一团火,昏沉沉地摔下了天幕去;绵延不见边沿的牧州城墙从近处来,往远处去, 像一道划分了光明和黑暗的长龙,一直伸到了视线的尽头。 城墙内外, 一半天已经黑了,另一半天却还朦朦胧胧地亮着。牧州城里最北边的偏僻人家里偷偷摸摸地打起了白幡, 赶着这日头将落未落的时候,匆匆忙忙地放出了三支明亮的焰火。 焰火劣质,一瞧就知道是市面上最差的货,只有那些破落户才会买来在婚丧嫁娶的时候用, 听一个响也便罢了。 守城墙的兵见了, 剔牙呲道:“这些个穷酸,肯定又是那些水军小子的家眷, 符大人都说了不让办丧,这是闹什么呢?” “积点口德吧,世道不太平。”旁边的老兵垮着脸:“人活一辈子, 早晚都有那一天。” 近日里百姓总有偷偷祭奠水军亡魂——这三千水军全都是符盈虚从牧州的年轻人里面抽的,如今三千人阵亡在外,每条街上都有十来家得办丧事。是以见了祭奠焰火, 牧州的城墙兵也并不如何在意。 唯有城外五里的荒郊之下, 一人身披软甲, 看着那束追赶落日的烟火轻声道:“大帅定了日子, 是后日。” “鸿军师,那咱们还是原地待命吗?”少年身后, 有人毕恭毕敬地请示道:“各方守君已经按照大帅临走前的吩咐赶来了——咱们的人都确认过, 绝没有任何问题。” 张鸿所在这一处只是前哨队, 牧州共有东南西北四个主城门,每个主门之外更有辅门两个,外加百姓和商贾走的角门四个——每个城门之外的郊野里,已经有数不清的顾家军乔庄改扮,沉静地等着他们深入敌营的主帅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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