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越和张容的谈话不欢而散。 但二人各不屈服。 张容为两个小学生授课,被李明书盒子里的青蛙扑上时,张青越正带着大臣们向太后进言,要给帝姬选驸马,不要让帝姬继续读书了。 丹凤台上,小皇帝哈哈大笑。 小皇帝等着看他连夜挖的青蛙吓到太傅。 李令歌本依偎在张容旁边,看张容批改她的功课。张容温声细语,听得李令歌连连点头,十分钦佩这位老师的学识。 弟弟的青蛙砸过来,李令歌尖声:“李明书!” 她此时有些喜欢这个老师,不希望弟弟把太傅又赶走。 因为,老师虽然板着脸,但老师是这么多来来往往的老头子中,唯一一个认真看她的作业的老师。 李令歌扑过去,想为张容挡那青蛙。 李明书气得跳起:“姐姐!” 那青蛙并没有砸到李令歌的脸上。 李令歌大义凛然张臂护张容时,一只修长温润的手扣住她肩膀,将她往旁边轻轻一带。 李令歌闻到张容衣衫上的松柏香,眼睛看到他袖子展开。 面前黑了那么一瞬。 紧接着,李令歌听到了李明书哇的一声大哭。 张容袖子落下时,李令歌定睛一看:沾着泥的青蛙趴在李明书的脸上,扒着不放,李明书半晌扒拉不下来,惶恐大哭。 李明书急得跳:“姐姐,姐姐!姐姐救我。” 李令歌咬唇,仰望神通广大的张容。 张容对小皇帝微笑:“陛下把今日的功课做了,我就让青蛙跳下来,好不好?” 小皇帝目有阴鸷:“你搞的鬼,来人,给朕杀了他——” 李令歌:“李明书,这是老师,你不要发疯!” 禁卫军当然没有来,李明书哭了半天,不得不憋屈认错。张容修长的手提走那只青蛙,李令歌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宛如看着一个神仙。 他好厉害。 他是第一个能降得住李明书的人吧? 黄昏之时,张容出丹凤台。 小皇帝骂骂咧咧支支吾吾被奶娘抱走,口中嚷着“要将太傅大卸八块”之类天真又凶狠的话。 张容面不改色。 身后有脚步声细碎跟上。 张容回头,看到帝姬提着裙裾飞奔而来,额发被风撩乱,她因跑步而气息微喘,面红绯艳。 她跳到他面前,眼睛灿亮:“老师!” 张容温声:“殿下不可疾跑,会乱了礼数。” 他眼睛已经看到她的发簪因为跑步,而歪斜了。但是身为老师,又有男女之别,他目光平平移开。 李令歌笑吟吟:“我是给老师送礼的。我弟弟那么欺负你,辛苦你了。” 张容诧异看她一眼。 她的宫女递来木匣。 张容不接。 张容张口,眼见又要说那些大道理。 李令歌打断:“只是一只狼毫,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不算私相授受,老师尽可放心。” 众目睽睽,张容只好收了。 他谢过帝姬,打算行礼告退,帝姬忽然向前一步。 张容向后退一步。 李令歌望在眼中,心中只笑他 古板。 她仰着脸望他:“老师,你是不是会武功啊?不然那只青蛙,怎么会原路飞回去,怎么会趴在弟弟脸上不动呢?” 她再向前一步。 张容再后退一步。 李令歌调皮说悄悄话:“你告诉我呗。” 语调俏皮,声音婉婉,年少的帝姬缠着一人,确实有些招架不住。 张容只好应了说是。 李令歌的眼睛便亮了。 她再往前。 张容再后退。 李令歌乐不可支:“老师你总躲什么?我只是想问,你能不能教我学武啊?” 张容:“殿下难道没有学骑射吗?” 李令歌鼓腮:“学了……但是,哼,我才骑着马跑两圈,他们就夸我很厉害了,不用学了。他们全去围着我弟弟打转了……我想学得再厉害点,他们又说太危险了,怕我受伤。宫里最厉害的卫士们都去教我弟弟骑射,不理我…… “你既然是老师,自然可以多教我一些啊。” 她和他眨眼,说悄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不让弟弟把你赶走的。老师,我很喜欢你。” 张容心口微顿。 他知道她的话没有其他意思,但是……张容道:“殿下注意言辞。” 李令歌鼓腮:就说他老气横秋。 而张容想的则是:如此上进的学生,他爹却想废了帝姬的课业…… 张容决定为帝姬争取一下。 张容在朝廷中威望远不如他爹,他能用的法子,正是借李明书的顽劣,来借力打力。 他只消将李明书在学业上的混账事挑两件讲一讲,那些大臣们便失言,便开始头痛。而李令歌的陪伴,确实能让李明书安静几分,而且李明书很听他姐姐话…… 大臣们便觉得,让帝姬和少帝一起读书,这个决策不算错。 然而张青越坚持不肯。 张容和他作对,他越发觉得那个噩梦的可怕。 张青越便用各方势力来压张容。 张容虽年少,性子却坚,仍坚持帝姬读书,不算坏事。 朝廷上的那些风波,隐隐传入宫中读书的姐弟二人耳中。李明书羡慕姐姐可以不用读书了,李令歌却生出一种后怕。 连母后都问她,喜欢哪家男儿郎,可以挑选驸马了。 李令歌些许茫然,心想难道自己到了嫁人的年龄,自己应该去嫁人,而不是和弟弟一起读书? 她怕朝上那些大臣:他们往往一句话,就决定他人的命运。自己姐弟年纪都这么小,根本招架不住。 母后是他们的傀儡,自己和弟弟也是他们的傀儡,自己一家人都得听那些大臣的话。 她根本对抗不了。 那么也许,嫁人才是最好的。 李令歌便找了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开始研究自己即将会有的婚姻生活…… 李令歌第一次没有交出张容布置的功课。 丹凤台旁清水碧波,远处山如墨滴。 年少的公主立在静坐的张容身畔,吞吞吐吐:“我作业忘记带了。” 趴在桌上的李明书眼睛亮起:姐姐也有这时候! 等着太傅打姐姐手心! 张容低着头看书:“让宫女去殿下寝宫取便是。” 李令歌不会撒谎,连忙:“不不不,她们不知道我将作业放到了哪里,我说不清楚。” 张容放下书,抬头:“那殿下亲自去取。” 李令歌抿唇。 她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写。” 张容:“为什么?” 李令歌:“不为什么 ,忘了写。” 实则是话本太好看,她沉浸于才子佳人的故事中,从天亮看到天黑,不肯让宫女熄灯,熬夜也要翻完书。 夜深时,她本来想到功课还没做,但是李令歌转念一想,反正她很快就嫁人了、不用读书了,做那个功课做什么。 李令歌便心安理得地继续看话本了。 只有今天面对张容,她才生出羞愧。 张容沉默。 李明书等着张容惩罚李令歌,但是张容只说:“殿下去一旁做功课吧,我要先给陛下上课了。” 李明书哀嚎:为什么还要上课! 张容为李明书上课,李令歌坐于一旁翻作业。她抬头看眼少年郎春柳一样的背影,忽然觉得,老师连课都要先给弟弟讲,老师并没有打自己手心,可见老师并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功课。 李令歌便偷偷摸摸,翻出一本新的话本看起来。 话本中痴男怨女的故事太好看,比四书五经有趣得多,李令歌看得流连忘返,双目噙泪,为那震天慑地的情爱感动。 张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李令歌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 他淡声:“书好看吗?” 李令歌不自觉回答;“好看。” 张容:“可以写功课了吗?” 李令歌:“再等一会儿。” 张容道:“书中可有什么不懂的?” 李令歌:“倒是有的……” 她抬起头,倏然看见张容隽秀清雅的面容。 他站在日光前,日光的影子盖去了他一部分神色,让他像浸在水中一样,朦胧又美。 李令歌看得痴住,发着呆,不自觉将张容与她话本中的美男子合二为一。 她看书看傻了,忘了今夕何夕,忘了这是她的老师,她竟然傻乎乎地仰着脸问:“什么是‘男子的巨龙’啊?” 张容面色微变。 他蓦地俯身,伸手夺去她手中的书。 李令歌倏地跳起来,攀住他手臂:“还我……老师!” 她这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但紧接着她就面红耳赤:因为张容手中翻阅的话本,图册极多。那些画的精致的男女小人们抱作一团,亲个嘴儿,掀个衣儿。 或你压着我,我覆着你。 或观音坐莲,或金凤欲飞。 这是宫里教皇帝行事的小书,李令歌找了来,十四岁的她看得面红心跳,半懂不懂。 虽不懂,却觉得好看,却越看越想看…… 但是李令歌是知道这不对的,更知道,这种书不能落到张容手里。 她跳起来伸手去抢自己的书:“老师!” 她撞入张容怀里。 张容一手就抵在她肩,让她不能乱动。 李令歌鼻尖渗了汗,脸若抹了胭脂,双眸湿润万分。 张容低头看她。 他眼神很复杂,无力、无奈,还有很多……失望。 张容叹口气,将书还给了她。 他不再说什么,返身去看李明书的功课。 李令歌怔立原地,开始觉得浑身滚烫,羞愧万分。 再两日,张容没有来宫中讲课。 据说,他病了。 李令歌认真做了功课,想向老师道歉,她却听到宫中的流言:张青越不愿他儿子来当太傅了,张青越和那些大臣要将张容调去其他官署,张青越认为张容年纪太轻,阅历不够,教不好小皇帝。 李令歌撺掇小皇帝去闹。 但是张青越并不领情。 李令歌也联系不到张容,她茫然地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看那些书,张 容对自己失望了。张青越反正一直不喜欢她,现在张容是不是也不喜欢她了,张容也不愿意当这个太傅了? 李令歌懵懵懂懂间,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 张容得了风寒,几日闷床于家。 昏昏沉沉间,半睡半醒,他听到哭声。 张容睁开眼,青色帐子掀开,他吃力坐起,愕然见到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儿,跪在自己床头。 张容不禁好笑:“我是死了吗?这般为我哭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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