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霜看她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你怎么知道?” “嗯……”宁湘语塞,一时头脑发热说出口,忘了怎么圆,硬着头皮说,“我在书上看见过,就是这么说的,是真是假,其实我也不太懂……” 月霜对她刮目相看:“那你涉猎挺广。” 宁湘笑着,敷衍了过去。 大典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宁湘站得久了觉得腰疼,她还惦记自己的药,好不容易回了琼华宫,宣明呈还不让她走。 看她站在原地不动弹,他不满地皱眉:“你过来!” 宣明呈好说话,但绝不是可以随意欺凌的主子,宁湘能屈能伸,挪着脚步过去,堆起满脸笑:“殿下有何吩咐?” “近日我床前放了药囊,觉得夜里能安睡,你送几个送去勤政殿。” 新帝自今日登基大典后移居勤政殿,宁湘刚想拒绝,看到宣明呈不容置喙的眼神,又生生咽了回去,只能没骨气的问一句:“为何?” “皇兄移居新殿,想来住不惯。” 宁湘无语凝噎。 倒也不必如此兄友弟恭…… 看宁湘满面为难,宣明呈冷冷开口:“你不能去?” 她拔腿就跑:“能!奴婢这就去!” 跑到一半,宁湘觉得自己动作过大,又赶紧慢下来,意识到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她又唾弃自己。 反正这孩子不能留,跌掉了最好,省的她再想方设法弄药吃。 虽然是这么想,宁湘到底还是放慢了脚步,把宣明呈寝殿里的药囊一股脑装进篮子里送往勤政殿。 她想好了,御前伺候的人那么多,她随意把东西交给谁就行,全然不用自己出面。 这时候宣明繁也许没在勤政殿,说不定也遇不上呢。 宁湘怀揣着小小的祈愿到了勤政殿。 结果没想到竟然能遇上常青。 她差点忘了,常青隶属殿前司,天子近卫,自然能出现在勤政殿。 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是常青憋不住了,幽幽吐出一句:“姑娘你怎么往宫里跑?” 宁湘恨恨道:“你以为我想,要不是遇上二皇子,我早就回家了!” 常青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宣明呈的事,想起日前皇上的问话,头皮一紧,忍不住多嘴问一句:“那天姑娘和净闻……和皇上离开后去了哪里?” 宁湘窒住,神态不太自然:“就坐船回京……” 常青看出一点猫腻来:“皇上还俗……和你有关?” “我多大脸呢。”宁湘皮笑肉不笑,“皇上心系天下,为万民还俗,与我无关!” 说完又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丞相大人不是说能安排我回家吗?你得空帮我转达他。” 常青不是傻子,宣明繁不会无故向他问起宁湘。 但眼下的情势他不好多问什么,只应了她的请求。 “行。” 常青正当值,宁湘不好过多打搅他,两人说定,她便往殿门口去,确定宣明繁没有在,把药囊随手给了门口侍立的宫女。 “这是二殿下敬献的药囊,劳烦交给皇上,多谢!” 那宫女半信半疑打量她:“姑娘是琼华宫的?” “是的!你若不信,尽管可以去琼华宫问。”宁湘信誓旦旦。 廊下掌了灯,灯火摇曳,夜色朦胧。 宣明繁从偏殿过来,方换下冕服,身侧有人问他晚膳如何用。 他说了句照旧,便往殿中去,尚有几步之遥,无意间瞥见台阶前提着篮子和宫女拉扯的身影。 两人喁喁私语不知说些什么。 那人意有所感,猛地回头。 烛影重重,将脚下照得透亮。 四目相对,她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错愕和震惊。 他尚未有反应,她已经扔下篮子,眨眼就跑没了影。 作者有话说: 终于!!! 我累成了小趴菜。
第29章 看到宣明繁的那一刻,以山崩地裂形容也不为过。 宁湘慌不择路,几次在宫道上迷失方向,好不容易回了琼华宫,却迎面撞上端着热茶的月霜。 茶水撒了一半,月霜吓了大跳,上下打量宁湘:“哎呀!没烫着吧?” 抬头看到宁湘心不在焉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担忧:“怎么了这是?” 幸而茶水只是洒在了裙角上,并没有烫着,宁湘借故回去换衣裳,跌跌撞撞回了屋子,赶紧翻了翻被褥下的药。 还在! 宁湘舒了一口气,劫后余生般地坐在床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脚都在颤抖。 她怎么就这么没骨气呢! “天啊!”脑袋埋进被褥里,宁湘哀声哭嚎。 她心存侥幸,夜黑风高,宣明繁应当没有认出自己吧? 她都没看清他的脸就跑了,他定然也没看见自己。 今日是没办法煎药了,宁湘把东西藏进柜子,只能另外再想法子。 另一头,宣明繁拾起散落一地的药囊,先前和宁湘说话的宫女吓得面如菜色,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 “皇上恕罪……” 新帝并没有发怒的迹象,黑沉沉的眼眸反而有涟漪轻漾,在夜色里温柔似水。 他盯着宁湘逃跑的方向,淡声问:“那是哪个宫的?” 宫女匍匐在地看不见他的神色,听闻他提及,以为是要治宁湘的罪。 迟疑了片刻,还是应了:“她说是琼华宫的。” 宣明繁眉尾轻挑,略有些意外。 她和宣明呈如何扯上关系了? 他原以为已经逃到天涯海角的人,竟然出现在眼前,也说不清是机缘巧合,还是因果循环。 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闯进他视野中。 修长的指尖随手拿过一个香囊,走进殿里,衣袂飘飘,却是什么话都不曾留下。 宁湘受了一夜噩梦折磨,醒来时疲乏无力,胸闷难受,没忍住,在墙根下吐了半晌,方有缓和。 好在这样的反应,只有晨起才严重,喝了清粥重新洗漱完,便瞧不出异常来。 宣明呈近日不知在忙些什么,时常见不着人影。 月霜说:“殿下要出宫了。” 宁湘皱眉:“出宫?” “皇子成年就该封王搬出宫独住,先前因为先帝授意,让殿下留在贵妃娘娘身边尽孝,才又多住几年。如今新帝即位,殿下再住着也不合规矩。” 宁湘却眼前一亮,“什么时候走?” 月霜想了想,“左不过就这几日,宫外府邸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皇上旨意了。” 宣明呈是正经皇子,离宫时必然少不得带上平日伺候的人,宁湘虽然才来了琼华宫月余,但也了解了宣明呈的脾性。 这人吃软不吃硬,她求上一求,或许能让他大发慈悲带自己出宫,届时去了王府,她想离开可就容易多了。 宁湘摩拳擦掌,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能出宫,她就不必每日小心翼翼担心被宣明繁认出自己。 还有腹中这个孩子,终究留不得。 打定主意,宁湘便翘首以盼等着宣明呈回来,她已经想好要怎么说,能博得主子同情。 这一等便是天黑,宣明呈从夜色中归来,手里倒是捧着圣旨,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宁湘不敢多嘴问,月霜倒是替她开了口,“殿下怎么了?” “旨意下来了,过了十五便出宫。” 宣明呈封端王,三皇子宣明晟封敬王,九月初十授册文印玺。 “恭喜王爷。”月霜打心眼里高兴。 封王之后就要离宫建府,意味着殿下离娶妻生子也不远了。宣明呈今年二十有二,年纪不小了,可再拖不得了。 可是看宣明繁神色冷淡,不见得多高兴,月霜笑容一僵:“殿下不会想起梨园的人了吧?” 坊间传闻二皇子有龙阳之好,才没被先帝原定为太子。他时常进梨园听戏,一掷千金就为了一个男扮女装的旦角。 眼下忧心忡忡闷闷不乐,可别真是为了梨园那人吧? 宣明呈黑着脸,没好气道:“我为一个戏子多愁善感做什么?” 外界风言风语过盛,真真假假,连他自己都辩不出虚实了。 他去梨园不假,却不是为了男人。 至于别的。 不提也罢…… 宣明呈负手要回寝殿,走出几步才想到自己忘了什么。 转头对宁湘道:“你收拾东西,明天去勤政殿。” “啊?”宁湘傻了眼,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奴婢去勤政殿干嘛?” 宣明呈说:“皇兄身边缺人伺候,我特意挑中了你!是不是很感动,将来飞黄腾达,不要忘了我这个旧主!” 不是…… 这哪跟哪? 宁湘一头雾水,“勤政殿多得是宫人,奴婢能做什么?” “皇兄回宫不久,身边总得有个贴心的人伺候着,勤政殿那些人都不合适。” 实则今日朝会剑拔弩张,新帝只身孤影立于御殿之上,让他觉得皇兄人在云端,应当无比寂寞。 宣明繁回宫后的每一场朝会,看起来游刃有余、坦然自若,全凭他临危不乱的心态。 这朝堂看起来平静,实则底下暗流涌动,非新帝一己之力可以抗衡。 荣王手眼通天,多年苦心经营,已经把手插进了勤政殿,当初悄无声息换下伺候先帝的人,连他这个二皇子都不能拒绝。 父皇过世,宣明繁倒是借口打发了一部分荣王的眼线,但荣王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宣明繁才回宫,势单力薄,朝堂上尚且焦头烂额,私底下总得安排个信得过的人伺候。 宣明呈在宫里除了攒了满库房的金银财宝,再剩不下别的东西,皇兄坐拥天下,心性高洁,看不上这等俗物。 他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个美人吧。 他甚至特意问宁湘的意见:“你觉得呢?” 若不是宣明呈亲自得这个口,宁湘都要以为是宣明繁故意为之。 她才打好的算盘,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夭折了。 宁湘戚戚然看着宣明呈,“殿下,奴婢好歹跟了您这么久,您姑且念着旧情,把我留在身边吧!” 宣明呈嘶了一声,嫌弃看着她:“我跟你何曾有过旧情?” 宁湘怀疑起自己的魅力。 她好歹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至少算得中上之姿,连净闻法师都没能禁受得住诱惑。 宣明呈不仅不为所动,还如此嫌弃她。 他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是心里有人。 宁湘苦苦哀求:“奴婢愚钝,怕伺候不好皇上……殿下仁心,带我出宫吧。” 宣明呈笑:“不必担忧,皇兄心善慈悲,比我好伺候。”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宁湘第一次发觉一个人可以倒霉到如此地步。 这桩桩件件,都是泪啊…… 夜里宁湘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精神不济的起身,月霜已经送了个小包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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