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音抬首,有些不安:“这样真的好吗?” “你不是不想见她,况且宫里头的东西哪里是说退就能退的?”沈霁弯唇笑了笑,从桌案起身来到贵妃榻边,抬手轻轻抚去她蹙起的眉心,“凡事有我,不必担心。” 沈霁行事,谢兰音向来放心,便任由他做主。 翌日清晨,他入宫后不知说了些什么,之后谢凝黛竟是再未送过信,也不曾送过别的东西,至此,谢兰音才将悬着的那颗心彻底放下。 轻云捧着一身华服替她换上,听琴手巧挽了发髻,最后簪上簪子。 沈霁早在屋外等候,直到谢兰音收拾好,他才牵过她的手一并朝外走去,坐上马车。 今日是淮安王嫡子满月酒宴,淮安王是萧晗光的表亲,当初萧晗光登基称帝,他也出了一份力,故而沈霁同他关系尚可。 二人来得不算太晚,不过大多数人都已早到,女眷归女眷聚在一块聊着天。 来了这里,沈霁自然得和谢兰音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再三叮嘱她身边婢女小心谨慎,才恋恋不舍放开谢兰音的手。 直到沈霁离去,庭院中的几位夫人、小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无外乎沈霁气场太过强势,才叫人胆颤心惊。 这些夫人谢兰音都不熟悉,还是轻云附耳低声同她介绍着。 按照沈霁如今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女眷交际往来,可架不住谢兰音身份高,多的是人想要巴结。 有人夸她长得美的,还有人问她裙裳哪儿做的,以及用的发饰钗环…… 若是在从前,谢兰音哪里会有这样众星捧月的待遇,面对这些阿谀奉承她面上自始自终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而她心中清楚,这些统统,都是沈霁给的。 好不容易应付完毕,只觉得身心俱疲,尤其后来这些女人又开始说起孩子的事情,甚至,有人的目光不假思索随即悄悄落在谢兰音的腹部。 那人太过好奇,直接被谢兰音逮了正着,四目相对,那人讪讪讨好笑着,方移开目光。 谢兰音着实坐不住,随意扯了个借口出去,特意寻了处僻静的亭子透透气。 听琴见到她揉着眉心的模样,有些担忧:“夫人,若是你不喜欢这种场合,等会就回府吧!” 其实不止是谢兰音,听琴和抱月也不喜欢,总觉得在这里没了自由,面上只能笑着,还得时不时应付过来攀谈之人。 谢兰音舒缓口气,嫣然一笑:“不过偶尔出门一回,哪有那么娇气,等宴席结束再走也不迟。” 更何况,沈霁今日过来想必和淮安王还有要事商榷,她定是要等着沈霁的事情结束后才能一道离去。 说完此话,听琴几人只能讷讷停口,忽然,轻云不知看到什么,面色微变,随后一声“扑通”水花声响起,众人惊了瞬。 谢兰音自然听到这个动静,薄唇抿紧:“怎么了?” 轻云不敢有所隐瞒,抬手遥遥指向湖畔的廊檐木桥,“夫人,方才那里有位姑娘落水。” 谢兰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一片布料飘在水面之上。 人命关天,谢兰音来不及细想命人施救。 冬日湖水冰冷彻骨,站在这里一会儿手脚皆冰,更不必说掉到这深湖之中,若是迟了,恐会丧命。 好在跟来的黑铁骑身手极好,其中两人一头扎进冷冰冰的湖水中,不一会儿就将落在湖中的女子救了起来。 耽搁一段时间,女子脸色苍白如纸,没了知觉,轻云赶忙上前施救,女子才咳出几口水来。 见她冻得瑟瑟发抖,谢兰音解下斗篷直接披在女子身上挡住凛冽寒风,做完这些,一群人姗姗来迟,为首的正是淮安王王妃。 她先是环视了下眼前的情况,随后目光落在谢兰音身上,“沈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谢兰音正欲作答,淮安王和沈霁一行人听到动静也来到这里。 当着众人的面,沈霁径自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肩上,低下头一丝不苟将系带系好,随后牵着手便要离开。 淮安王王妃连忙叫住二人:“且慢,今日之事,沈夫人还没给我一个解释。” 谢兰音回首,沈霁轻轻捏了捏她的手,随即目光如炬看向王妃,唇畔笑意凉薄如斯:“我家夫人救了这位姑娘,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要解释什么?还有旁的问题不妨问问这个落水之人,有人想要算计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几何。”
第四十九章 不许(二更) 沈霁说话丝毫没有客气, 即便他同淮安王有些交情,但对于这个没有眼力见的王妃,眼底只剩浓浓的厌恶。 淮安王王妃被他这句话堵的剩下的话卡在喉咙, 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今日可是她儿子的满月酒宴,这是她的王府,沈霁的态度也如此嚣张? 越想心头越发忿忿不平, 攥紧了手正要说些什么, 一旁的淮安王立即挡在她跟前, 先一步开口:“此中事端本王自会调查清楚, 还不赶快将大夫请来。” 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救人要紧, 至于那位姑娘落水的前因后果, 自然容后探查。 淮安王发话, 王妃只能悻悻住嘴, 只是紧紧攥着的手显然看出她怒意未消。 府上侍从领着众人暂且在厅堂中等待, 谢兰音坐在沈霁身侧,身上裹着他的斗篷,萦绕着淡淡松墨香意。 沈霁身姿颀长,多出的一截落在地上愣生生染上灰尘。 谢兰音抬手便要解下还回去, 却被沈霁拦住:“做什么?” “这件斗篷太长了, 你瞧, 底下脏了。” 斗篷是用上好狐裘所制, 辅以金丝银线足足花费半个多月时间才完成, 也是沈霁冬日最常穿的, 上好衣裳变成这副样子, 总会有些心疼。 见她频频蹙眉, 沈霁心头微动, 蓦然觉得好笑,转而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音音既然心疼,不如下回送一件新的给我。” 眸底溶满笑意,温和若水,谢兰音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溺毙其中。 她轻轻点了点头,沈霁唇畔笑意更深。 身侧方桌摆着一小碟果子,沈霁随手取过一颗,亲自剥去外皮送到她口中,等到吃完,用帕子拭去残留痕迹。 两人之间的互动,任谁看了都会说情意绵绵,天作之合。 王妃端坐在高位,自然将这些一一尽收眼底,眸中划过一抹冷厉寒光。 沈霁抬头,见她目光中掺杂着种种怨毒,勾唇笑了笑,回头继续剥果皮。 直至大夫到来为那位落水姑娘看诊,灌入一碗汤药,姑娘才慢慢转醒,令谢兰音错愕的是,那人竟是先前在行宫撞见、有一手好琴艺的冯媛。 得知是谢兰音让人救了自己,她感激万分,连声道谢:“多谢沈夫人救命之恩。” 她的脸颊通红一片,显然落水后高烧未退,浑浑噩噩间第一件事情便是寻救命恩人道谢,尤其这位救命恩人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是凑巧还是旁的缘故。 谢兰姨压住心底疑惑,淡声说道:“冬日水寒,你好好休息。” 冯媛自是一一应下,淮安王这才想起来还有重要事情没问。 “你是怎么落水的?”淮安王身居高位多年,目光犀利如电,落在冯媛身上带着种种打量。 冯媛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想到落水的事情以及差点溺死在冰湖中,心悸戚戚然,“我、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滞。 “你可看到是谁做的?”淮安王追问。 冯媛咬着苍白下唇,无力摇首:“我、我也不知……有位婢女说王妃找我便领着我过去,谁知走到湖畔感到背后有人推我,我便落了水。至于之后的事情,便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我没有让人找你。”淮安王王妃矢口否认,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那位婢女的脸你可记得?” 冯媛自然记得。 淮安王命人取来纸笔,冯媛深知若是不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人找出来,再过几日,再想找到推她下水之人恐怕难如登天! 颤抖的手捏着笔杆,咬紧唇,用力在画纸上落下一条条墨迹,直至过了半盏茶,她才将笔搁下,浑身汗湿一片,显然已经力竭。 “王爷,这就是那人的模样。” 淮安王让王妃过来认一认,王妃轻飘飘扫了一眼,摇了摇头:“王府中没有这样的人。” 冯媛心头一跳,喃喃开口:“这不可能,那人真的是长这个模样,不会有错……” 她的画技算不上极好,但也不会差到哪里ʟᴇxɪ,一张人脸还是能画得出来。 淮安王眉宇紧锁,寒声说道:“既然如此,将府里头的下人一一带过来辨认。” 一旁管家正要依言去做,谁知,早将前因后果听完的沈霁遽然发出一声轻笑。 王妃冷冷看了他一眼,沉声质问:“沈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是来看我们笑话的?” 淮安王睨了一眼王妃,也不知她今日是不是吃错什么药,脾气如此暴躁,接二连三不给沈霁和谢兰音面子。 要知道,别看沈霁清风朗月温润如玉,实则,他想要对付什么人,狠下心来,几乎无人是他的对手。 “闭嘴!” 淮安王狠狠瞪了一眼王妃,不想让这个无知妇人毁了自己和沈霁多年的交情。 沈霁幽幽望了一眼,目光似寒刀般从她身上剐过,待收回视线,方正色直言;“你们可曾想过,若是王府上下也找不到这个人呢?” 此话一落,淮安王心底一沉,“此话何意?” “一个人再会伪装,也只会在脸上做出花样,冯小姐,那人还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看背影,能够认出那个人吗?” 轻飘飘的话落下,宛若醍醐灌顶,冯媛立即了然。 “太傅的意思是……那个人的脸是假的?” 沈霁微微笑着,挑眉看向淮安王:“王爷,沈某能走了?” 他可不想留下来细听淮安王府那些破事,以及那个别有用心的女人—— 淮安王自然明白过来,尤其王妃面上极为难看的表情,显然说明问题。 直到谢兰音回到太傅府,她才忍不住将心底疑惑问出:“三郎,你有没有觉得王妃很古怪,我总觉得……总觉得她好像在针对我?” 不仅在针对她,似乎也在针对沈霁,只是后面这句她并没有说。 沈霁勾唇,笑得意味深长:“你可知她姓什么?” 谢兰音第一次见到这位淮安王妃,自然不清楚这些。 沈霁笑道:“她姓姜,长宁侯姜岸的表兄,就是她的父亲。” “怪不得……” 长宁侯被沈霁算计得那么惨,女婿江柏舟流放,亲生女儿姜婉初也离开京城,对于姜家着实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怨不得她会痛恨自己和沈霁,或许在她看来,他们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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