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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被人看到这般模样。 这是季野的骄傲。 没一会儿，姜池就从后厨端了一碗粥回来，她摇头晃脑的走在过道上，另一只手捏着个鸡腿，看似有滋有味的啃着。 她陷入思考，总觉得这场刺杀不对劲。 姜池本以为这是一场左右夹击的戏码，可她突然觉得那位放冷箭的和客栈的那波人不是一起的。 九叔在京城给她善后，应是不会有成批的刺客从后方追来。 所以客栈袭击的那批刺客不是来自京城。 如此来说，事情倒是不简单了。 姜池一行是保密的，不会有外人知道她们的路线。太后那边有姜萧北处理，所以也不会是太后。 秋子凌是季野的人，那除此之外的楚三刀、洛清淮倒是都有那传消息的嫌疑了。 那位弓箭手又或许早早就跟了他们一路了也说不定。 可这般厉害的弓箭手，为何姜池从未听闻？ 北姜能藏住这人的，怕是只有一处了。
第61章 姜池拖着泛痛的身子坐在季野窗边, 手里握着汤匙，舀了一小勺粥送到季野嘴边。 但男人并没有乖乖张嘴，他低沉着眸子, 嗓音很平静：“殿下手上的伤……” 估摸是觉得这粥还有些热，姜池捏着汤匙在碗里搅了搅。 “我这破点皮而已，总比大人这差点没了胳膊要强。”她失笑着摇摇头。 姜池一边喂着季野喝粥，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那弓箭手大人知道是谁对吗。” 少女在陈述事实。 季野沉默片刻，抿下送入口中的粥。 男人眸中如古水一般, 满是看透了一切后的波澜不惊。 “前些日子在宫内刺杀大皇子的就是他。” 姜池动作一顿，斟酌过后疑问道：“那如今这是什么章程？” 季野唇角略微弯起, 微微摇着头, 轻叹一声：“谁知道呢，帝王的心里净是些弯弯绕绕。” 姜池不屑的从嗓子里哼了一声出来，翻了个白眼, 瘪嘴道：“伴君如伴虎啊。” “大人这几个月千万别动武，不然这费尽心思保住的胳膊怕是要白费。” 少女字里行间没有好气, 倒是叫季野有些失语。 刀子嘴豆腐心的小狐狸。 “这场刺杀，你怀疑洛清淮？”季野摆摆手，示意姜池放下碗。 姜池放下碗后，想了好一会儿。她摸着下巴，老气横秋的说：“透露我们行程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楚三刀呢, 没怀疑过他？”季野抬眼扫了几下姜池，闷声道。 少女眨眨眼, 直勾勾的盯着季野, 还向前凑近了些。 “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大人，这可是您教我的。”她笑着调侃道。 季野眸子瞬间阴沉下来, 不由别过眼，冷声斥道：“这种话殿下倒是记得清楚。” 姜池笑的贱兮兮的，连连摆手。“谦虚，谦虚。” “榆木脑袋的丫头，真当夸你呢？”季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炸起毛来。 姜池一哽，吸了吸鼻子，被骂的委屈。 “切。” “那大人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着点药。” 姜池见这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心里知道惹不起，便寻了个由子溜之大吉。 她走到门口，身后突然穿来了季野的声音。 “别忘了给你那只蹄子也上点药。”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此时多了几分欠揍温情。 姜池微怔，眉心跳了几下。 “知道了，谢谢大人的善意提醒。”她特意强调了最后的那几个字。 季野见姜池走后，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只剩个粥底子的碗上边。 汤匙静静地靠在碗沿上，似乎还残留着少女指腹的余温。 这雪一直下个不停，却也不是办法，前方灾情严峻，虽然粮草先行，但此次赈灾主事的是姜池。 文书在姜池手里，她不亲临，前方不会开仓放粮。 如今整个湖广，都等着这尊救命的佛，暗处藏着多少势力更是说不清。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姜池却一直犹豫不定，没继续赶路。 前方不知道还有多少波截杀，季野如今的身体受不起第二次冲击。 “倒是可以改马车换路而行，不过应是会多耽搁些时日。” 少女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肩上，衬得她身影朦胧。 季野静靠在床边，面色苍白可双唇却红润，他垂着眸子，漫不经心的瞧着自己受伤的手臂。 “殿下带着楚三刀先走，湖广那边拖不得。”男人声音并不低，倒是让姜池听了个明白。 少女猛的顿住脚步，缓缓回过身，眯眼问：“那你怎么办？” 季野笑了笑，“留在这荒郊野岭养伤，难不成殿下想拖着我这个半残废颠簸一路？” 姜池面露思索，轻咬着下唇，转过身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不放心。” “嗯？”季野像是没听清一样。 “算了，您老人家福大命大造化大。”姜池收了眼中的情绪，可不停敲打在身侧的手指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季野试图动一动被层层包裹着的手臂，可还没出什么动静，姜池就窜到他面前。 “你不打算要这只手了？！” 季野阴沉着脸，满眼古怪的盯了姜池好一会儿，才别过眼不咸不淡的说：“殿下激动什么？” 姜池哽了哽，神色有些不自然，不服道：“医者仁心呗……” 倒有那么几分意思，季野敛眸。 少女叹了口气，眉眼藏愁。她随手在书桌上拿起一卷竹简把玩着。 “广安王人怎么样？”姜池问。 季野神色松动，颔首看向她。“北姜就这么一位异姓王，早年间陛下重用他，靠他平定湖广。如今功高盖主，倒是惹了天子忌惮，这几年连带着整个湖广都没吃到什么好果子。” 姜池叹息着反问，“有几个是我这位父皇不忌惮的呢？” 季野沉默，移开目光。 “那……大人早些休息？”姜池眉毛弯弯的，试探问道。 季野抬眸看了回去，“殿下呢？” 姜池抻了抻肩膀，笑容暖暖的。“出去溜达几圈儿，屋子里闷得慌。” “怎么，大人也想出去散散？” 没等季野开口，姜池又撇这嘴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回答：“别了吧，您老人家那身子骨可经不起风吹。” 季野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冷哼一声，拿了一卷床头的书，干脆不再瞧姜池。 姜池忍俊不禁的勾起唇角，摇晃着她那无形的狐狸尾巴，慢悠悠的踏出房门。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雪白，少女立在一座山头上，披风随风摇曳。 少女的鼻尖白里透红，双手背在身后，在夕阳下，肩上连带着渡上一层暖色。 姜池的目光注向北方，那是长安的方向。她哼着一种舒缓的歌谣，不自觉的闭上眼。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回忆一样，娇俏的容颜上浮出笑容。 夜色如墨时，姜池才回到客栈。推开房门，一阵热气迎面扑来，姜池微微愣神，只见前方挡着一大面屏风，屏风后隐约还能瞧见男人若隐若现的上半身。 姜池心跳的有些快，想要离开，却又不合时宜的开口提醒道：“伤口莫要沾了水……” 少女的声音惊醒了半睡的季野。不知为何今晚的他竟疲惫到没能察觉姜池的出现。 男人肩膀颤了颤，攥着手心，脖颈爬起一抹红，他冷声低斥：“滚出去。” 姜池转过身，刚迈出一步便停了下来。她回过身，朝着季野这边走来。 男人像是慌了神，想起身却又没有动作。他咬着牙，声音染上怒意：“臣身无寸缕，还请殿下自重。” 姜池与季野此时隔着一面屏风。她身上还带着些冷气，走近时让季野感到一阵寒颤。少女脱下披风，丢在一旁的地上。 “还请殿下自重。”季野咬牙切齿着，怒骂下透着浓浓的无力。 “我帮您吧。” 姜池的声音如发丝落地一般轻柔，顿时扑灭了男人心头的火焰。 她把手指搭在屏风的一侧，骨节都泛着粉嫩。但这双纤纤玉手却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姜池都没怎么用力，木质的沉重屏风便向另一侧靠过去不少。 少女的眸子清澈，眼中没有一丝异样。她拿起搭在桶边的沐巾，动作轻柔的擦拭着男人伤痕累累的上半身。 姜池像是对待一件上好的瓷器，手指隔着沐巾触摸过季野身上的每一道伤痕。 黑褐色的水中浸了药包，姜池看不清季野身下是什么样子。 男人此时已经被那股无力的羞耻感冲昏了头脑，他僵着身体，眼中布满血丝，眨都不眨一下，像是丢了魂的人偶一般。 时间对季野来说，像是停滞一般，他不知道过去多久才缓过神。 他的声音很难听，似笑非笑，像是自嘲一般。“殿下不觉得恶心吗。” 姜池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靠近了些，将脸凑到季野面前，二人鼻尖相触。 她缓缓褪下外衣，在季野震惊的目光中，握起他的手，带他抚摸自己身上的那些伤痕。 “季野，我们是一样的人。” “被上天苛刻对待的薄命之人。”少女在季野耳边呢喃一般道。 可能是雾气太浓，二人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还是熟悉的声音与味道，但此刻的姜池，像是褪下了那一层光鲜的外纱。 季野喉咙滚动，只觉得心头有种不知名的欲望在跃动。 “怎么……这么多伤。” 姜池笑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伤口别沾上水，再出了什么差错，我可也无能为力了。” “我再出去待一会儿，大人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喊我。”小狐狸笑的狡诈，眉毛弯弯的，吐息间都像在散发着妖气。 “没需要的话，倒也可以喊我。”
第62章 天刚露晓色, 姜池一袭红衣立在风雪中，身侧骏马低着脖子来回蹭着小腿，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 “这楚三刀今天怎么这么磨蹭。”少女拢了拢披风, 小声嘟囔着。 冷不丁的抬头，姜池望见了楼上窗前的一抹墨色身影，男人垂着眼，白色的里衣上搭着件厚袍，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姜池。 姜池有些错愕, 她给季野煎的药里添了几味安神的，倒是没想到他会醒的这般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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