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小手用力一拉,顺势将傅昭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的手好有劲儿。”傅昭有些惊奇。 傅染神气的一仰脑袋,道:“那当然啦。” “常与野兽搏杀,自是如此。” “与……野兽搏杀?”傅昭吃了一惊。 傅染看他大惊小怪的样子,问道:“人活着,不都是这样吗?” 那个叫爹爹的人,傅青虎,就是这样跟他讲的: 人的一生就是与野兽为伴,所以要学会如何厮杀,如何将自己磨得锋利,成为一把带毒的好刀。 “我与金霓,青兕,蜜獾,野猪均有过搏杀。”傅染破烂的衣袖在寒风中显得褴褛空荡。 傅昭瞧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人活着可以为千般万般,但绝不是这般。”稚嫩的面庞涌上些与年龄不相符的忧愁感慨。 迟疑了下,他伸出手,拉过了傅染的手掌问道:“……你会怕吗?”他摩挲着傅染小小手背上的伤痂。 傅染抿抿唇,抽回手道:“不会。” “下回,我就要和鬣狗搏杀了呢。” 傅昭点点头。“你好勇敢。” 然后望望湛蓝湛蓝的天空,带些迷茫地小声道:“……我是不是也应该勇敢?” 去大托做质子,他一直很怕。 “你见没见过鬣狗?”傅染的问声唤回了傅昭飘远的思绪。 “你说,我能赢它吗?”脚趾在小小棉鞋里不安地搓了一下。 傅昭在怀里摸索了摸索,摸索出一支毛笔。 他将毛笔在舌尖沾了沾,对傅染道:“我听闻鬣狗最怕老虎。” “来,我给你在额头画个老虎王,这样你一定能赢。” 湿润的笔端触在额头上,凉丝丝暖兮兮的。 傅染摸摸额头,沉默半晌,鼓起口气垂眸道:“其实,我有点怕。” 傅染闷闷,“怕被鬣狗咬死。”那样他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别怕。”傅昭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看这天空,多蓝多漂亮。” “其实死一点都不可怕。” “因为天空会收留我们。我们的灵魂就像坐着小船一样,一下飘到天上,从此整个人也就如同天空一样干净透亮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埋进土里。” “那便求死不能啦。不仅肉身会消散,连灵魂也会在地底一点点朽烂,被蛇虫鼠蚁完全啃干。”傅昭小小年纪,却对死亡感慨有声。 傅染听得似懂非懂。 “哎哟小祖宗哎!”宫墙顶上忽的又窜出一个脑袋。 掌事太监鼓噪着尖厉的细嗓子,指挥着众人将云梯翻进来。 “您过了这年就要去大托做质子了,这个时候可不能乱跑!”他急匆匆对傅昭耳提面命。 “咦,你是哪儿来的野小子?”掌事太监打量打量像小叫花一样的傅染,皱眉。 “起开起开,等我把殿下送回去再来审你!”兰花指一挥,急急带着傅昭走了。 傅染悄悄拉住傅昭的手,在他掌心塞进一颗叠好的小岁饺。 “可以帮我放在宫墙顶上吗?” 傅昭将岁饺藏进袖口,点点头道:“嗯!” 傅染笑了,傅昭也笑了。」 傅染已经记不起,当初他俩那样带着希望的笑容,此后还有没有在自己脸上出现过第二次。 不过,他记得,岁饺摆在了最高最高的宫墙顶上,母亲却再也没有鲜活地回来。 额头上画好了鬣狗最怕的老虎王,自己却依旧差点被它撕碎入腹。 那个说着要回来审问自己的掌事太监,连同搬云梯的众人,在某日突然齐齐横尸在了空荡荡的庭廊前。 如此种种,恨意如何不翻腾? 傅染将思绪从回忆中收束,关上了窗。 无论如何,这边的事已经布局的差不多了。 他以指节敲了敲桌角。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以身作饵,等鱼上钩。 傅染眯起眸子,闪出狠戾的光。 …… 傅染从乌宅回来的时候,禾雀鸢尾等都已经起来收拾着花房了。 刨地的刨地,插枝的插枝,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傅染驻足瞧了一会儿,推开栅栏门进来了。 “松子,来,吃虫。”禾雀扫好园子,又到矮窝棚前喂家禽。 “白哥儿,不要抢,你的玉米在这儿!”禾雀扬起手,在大白鹅面前肃容,假意要打。 “嘎嘎!”大白鹅不满地抻起脖子冲禾雀叫了两声。 禾雀在它脑袋戳了一下叉腰道:“白!哥儿!” “你是只鹅,怎么老学鸭鸭叫?”禾雀妥协地将玉米粒往旁边挪了挪,刮脸笑话它。 什么,白哥儿? 傅染听着这吵闹,神经一触,转过头去。 他仔细打量着一直以来被他尽力淡化忽视的鸡鸭鹅们。 “你叫这肥鹅什么?”傅染停下脚问。 “白哥儿呀。”禾雀直起身,“公子也想喂吗?”顺势将碗递了过来。 傅染不由自主地接过。“这肥鹅不是叫大胖吗?”他听姜桃都是这么叫的。 禾雀笑了,“小姐给它取的名叫白哥儿。” “后来吃胖了,大家才调侃叫它大胖。” 白哥儿仿佛能听懂似的,听到这话,脖子一抻,玉米也不吃了,轧轧叫着就要来扭人。 傅染轻松捏住它的肥嘴,眯眼瞧着。头一次没有嫌弃家禽身上有味。 而后笑了,桃花眸子肆意的弯起,笑的痞里痞气。 “原来这些哥,全都是畜生。”傅染好心情的慢腾腾道。 “公子快放开,小姐看到,要生气的。”禾雀连忙过来解救鹅嘴。 傅染难得的没有继续作恶,松了手,继续好心情的转去花园浇水了。 白哥儿还想扑上去咬它,被禾雀一把拢在了怀里。 “阿夭!”就在这时,栅栏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激动的声音和激动的身影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禾雀不满地望过去,接着“吧唧”一声,不可置信地松了手起身。 白哥儿咣一下栽倒地上,委屈的轧轧两声,扇着翅膀抬头看她。 禾雀不可置信地捂嘴,眼里霎时涌出不可置信地泪花。 然后奔向房间颤着嗓子大喊,“小姐,公子他……晋哥儿他回来了!” 房中窸窣一阵声音,然后房门打开,“你说什么?” 刚梳洗好的姜桃似乎还没搞清状况。 “阿夭!”然而进来的人影已经先一步朝她奔了过来。 姜桃睁大眼睛,懵懵张开手臂,被人影一把抱在怀里。 “晋哥哥!”姜桃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紧紧抱住姜晋的脑袋。 姜晋抱起姜桃转了两个圈儿,直到姜桃颤巍巍道:“晋哥哥,头晕。”才停下。 “砰”,花洒碎裂的声音响起。 然而无人在意。 花丛乌云密布,这边却依旧热切非常。 傅染将捏碎的花洒碎片拂了拂,幽幽瞧向这边。 不是说这些哥都是畜生么…… 不过,没关系,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畜,他可以帮忙打回畜生道。 傅染危险地眯起眸子。
第25章 入v五合一 “娘子, 他是谁呀?”傅染走过来,将姜桃拉到自己身边,慢声问道。 好久没演戏了。 傅染笑得春风温雅, 一派君子谦谦。 “他,他是我哥哥。”姜桃哽咽着抹抹泪。 姜晋则是一愣, “你叫她什么?”他问向傅染。 “娘子呀。”傅染嘴角弯起, 把姜桃往怀里带了带。 面上有礼,实则心里暗暗盘算:若他认出自己是假赵侃…… 傅染笑眯眯摸了摸腰间软剑。 “你是赵公子?”姜晋听到这个回答, 好像反应过来了。 “你, 你们……”姜晋感喟的瞧瞧傅染,又瞧瞧姜桃,激动的擦擦眼泪道:“好, 好,原是该如此。” 姜晋紧紧握住姜桃的手,“阿夭, 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你受苦。” “看你有人照顾,哥哥就放心了。”又抹抹泪。 傅染目光落到他抓着姜桃的手上, 眉一皱。 刚想伸手打掉, 结果姜晋又调转矛头,直接激动的握住了傅染的手, 泪眼婆娑的冲他点头。 傅染无言的抽了抽嘴角,冲他回了个乖妹夫该有的微笑。 “晋哥哥,你回来了,那阿爹和阿娘呢?”令人头脑发懵的喜悦过后, 姜桃的其他思绪也陆续归位了。 她激动地抓住姜晋的衣袖仰头问道。 半年前姜盛出海, 是带着花娘和姜晋一起的。 既然现在哥哥平安回来了,那爹和娘说不定…… 姜桃眼里涌起期盼。 姜晋瞧着她期盼可怜的小脸, 眼眶又红了。 姜晋别过头去,不忍看。整个人像力气被抽走一样,一下颓丧了。 “阿夭……以后,只有咱俩了。”姜晋叹息般道。 “那船遇上海浪,一船人都葬身大海。” “我被浮木拖住,幸为渔人所救,这才留下一命。”姜晋艰难的说出这几句话,颤抖着摸摸姜桃的脑袋。 姜桃亮起的眸子又黯然。见姜晋满脸痛苦懊恼,她抽抽鼻子,尽力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晋哥哥回来就很好了。”姜桃懂事道:“我们不要伤心,阿爹和阿娘不喜欢我们哭。” “……嗯!”姜晋擦擦眼泪,重重点头。 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忿言道,“没想到大伯父这么不是人,居然抢了爹娘的全部家产,还把你赶出京城。”姜晋挥起拳头。 和姜桃平日愤愤挥拳的模样颇有几分相似。 看来还真是她的哥。傅染侧眸琢磨。 姜晋被渔人救回性命后,回到京中才得知了这一切。 据大伯父姜荣所说,他派出来寻找姜桃的管家姜峦,至今还未回来,可见仙泽城的凶险。 因此姜晋也顾不上算账,就先赶来查看姜桃安危了。 见姜晋生起气,姜桃连忙抚慰。“晋哥哥不气,阿染哥哥已经帮我教训过他们了。” 姜桃道:“还要回了那二十间铺子。”姜桃很是解气。 “阿染?” “对,赵公子表字阿染。” 姜晋点点头,而后又皱起眉问:“等等,多少间铺子?” “二十间,阿爹留给我的。”姜桃弯起眼眸道。 然而姜晋并没有跟着开怀,反而更生气了。 “大伯父他们真是混账!” 姜晋气哼哼道:“爹爹留给阿夭的铺子,明明是四十间!” “什么?”姜桃瞪大了眼睛。 傅染也跟着挑下眉。 当今世道,给女儿留财产本就罕见,更何况是如此丰厚的财产。 姜晋愤愤解释道:“阿爹本来说给你留二十间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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