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帐中,赵如意喜欢唤他:“我的佛”。 如今,他要化身为魔,将她碾成灰。 “为什么?你一直是在利用我是吗?” “是。” 她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伽莲拿着筷子的手轻颤了颤,可底下的女人却笑了。 “放手吧,你不敢杀我的。” “谁说的!”伽莲想,自己曾经为了救她,已经破过杀戒。杀一人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更何况,她—— 她欺骗了他!利用了他! 温热带着幽香的手臂忽然攀上他的脖子,女人笑意吟吟,顷刻,伽莲闻着那熟悉的体香,恍恍惚惚,又好像回到公主府里那些耳鬓厮磨的夜。 她吐气如兰,只道:“你不舍得杀我的,因为,你爱我不是吗?”
第1章 她好狠。 鎏金宫灯摇了摇, 投射在身下美娇颜上的光恰好掠过那双朱唇。曾经,他也吻过无数次,比蜜糖还甜, 会说出无数动人的情话,叫他骨也酥, 心也软了。 一个“爱”字从这双唇里说出, 霎时让他拼凑出来的意志瞬间冰封瓦解。 阿栗瞄准他这片刻的迟疑,飞身上前, 一掌将他逼退。伽莲连连退后, 旁边两名侍卫同时出手。他原本就是拼着一口气抢占那微乎其微的机会, 可惜, 机会毁在他自己手里。 身体如同强拉的弓, 卸力的那一刻已注定他再次沦为阶下囚。 阿栗扶起赵如意, 台下的伽莲已再次被擒住,双手重新上了铁锁。 “殿下,您没事吧?” “无妨, 别大惊小怪的。”赵如意替心腹捋好垂下的碎发,示意她退到旁边, 重新将视线投向被迫跪下的男人,“圣僧对本殿情深意重,又怎舍得伤害本殿?你说是吗?” 问的是伽莲,可伽莲瞪着她,素来温柔的眸如今布满血丝。 赵如意挥手, 让左右退开,独留伽莲跪在原地。她斜倚着小几, 照旧斟起酒,慢悠悠说道:“自伤者伤人, 圣僧不顾自己,也要顾下你们达摩寺的那些秃驴呀……” 伽莲猛地缩紧瞳孔,急忙问她:“达摩寺……你将师傅还有师兄他们都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赵如意嗤笑一声:“虽然本殿不喜欢和尚,但也不是个残暴的主。那些秃驴护主不力,可念在是受到你这个‘奸细’蛊惑,所以不予重罪,只是将他们关押起来。” “你不能这样!师傅还有师叔伯他们年事已高,根本吃不了牢狱之苦!” “那不然呢?”赵如意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皇帝在他们的地盘出了事,不拿他们问斩,已经是本殿的仁慈。昔日他们对本殿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本殿既往不咎,已是天大的恩德。” 是她。她以自己的名义,向寺中众僧送了茶水,才会导致他们个个中毒……伽莲原先还直挺的背脊忽而像失了支撑,颓然坐下来。 “赵如意,”他缓缓叫着她,“那晚,你给他们下了什么毒?” “放心,普通的迷药罢了。”赵如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反问他:“你倒是不担心自己,反而牵挂其他人。你应该察觉出来,那晚本殿给你喝的,不是普通迷药。” 他岂会不知?但又有什么所谓呢? 伽莲垂下眸,感受自己荡然无存的内力。普天之下,习武之人向来把提升修为武艺看得比生命还重。他不是好勇善斗之辈,可到底也是苦修了十来年,说不难过是假。 可难过又有什么用? “赵如意,”他宛若搁浅的鱼,颓然且无力,只问她:“从一开始,你自导自演被人挟持,就是为了诓我,是吗?” 达摩寺外,那场意外的邂逅,原来不是天赐良缘,而是别有用心,何其讽刺!? 事到如今,赵如意也没想着瞒他,“嗯哼。实话跟你说吧,本殿找李氏遗孤已经找了很久,祈福大典前,本殿的探子说,圣僧伽莲应该就是他。所以,本殿特地设了个局,就想看看你胸口的印记。” 所以那日,挟持他的刺客宁死也要往他胸口刺出那一剑—— 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看见他身上的胎记。 伽莲呼吸窒了窒,又觉得这一切荒诞不已。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心中隐隐还带着期盼,问道:“你……就算知道我的身世,你又何必……” 何必苦苦缠着他,对他示爱,甚至不惜献出她冰清玉洁的身子…… 他不信,不信赵如意会心狠到这种地步! 可惜,坐在贵妃榻上的女人露出饶有兴致的笑,仿佛被取悦了,“何必与你欢好是么?” 伽莲被她轻佻随意的态度激得背脊沁出冷汗。 “圣僧,当然是因为本殿必须留你在身边呀。苇绡教那帮反贼心心念念要找到李氏遗孤,好师出有名,推翻大周。本殿当然要将你留在公主府,不然的话,又岂可李代桃僵,让那帮反贼为本殿所用呢?” 宫灯幢幢,前方华贵艳丽的女人好像突然变得狰狞而恐怖。伽莲没由来地感到冷,他从不知道,人心可以这样算计—— 算得这样准,这样狠。 忽然间,他不必再问了,因为什么都再清楚不过。 初遇那场相救是局,她借此确认他的身份,然后以此为由,打着看上他的名义,百般纠缠。为了诱他入府,她不惜以身为饵。用她清白的身子困住他,拒绝了斛昌罗舒,还让他满怀愧疚地留在她身边。 什么情呀爱呀,由始至终,那不过是为了诓他的一场骗局。 这个女人,一边说着爱他,跟他在公主府里颠鸾倒凤。一边又光明正大地召厉冉他们入府,从前他只当那些男人是来献殷勤,原来竟是密谋大逆不道之事。 可笑的是,他就望着她寝室的门。门的那边,她跟其他男人商议着如何利用他。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讽刺、更可笑的事吗? 昔日从容镇定,冠绝神都的白衣圣僧颓坐在地上,满面死灰。旁边的阿栗目光微动,她丝毫不怀疑,倘若她现在杀了他,说不定,从前对她和颜悦色的圣僧会感激自己也说不定。 有时候,人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 偌大的宫殿陷入诡异的安静中,唯有窗外树影婆娑,映在窗纸上,像极了无处可安放的心。 赵如意微眯起眼,尔后从容起身,踱步来至跪坐在地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圣僧,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人答话。 “其实,”赵如意敛下所有表情,平静得犹如在谈论一场雨:“怪就怪在你是李晋的儿子,前朝皇室后裔。” 依旧没人答话。 赵如意不自觉拢紧眉,不习惯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流眸顾盼间,她忽而又勾起一抹笑,“告诉本殿,你后悔了吗?” 还是没人答话。 仿佛成了长公主自说自话,自讨没趣。于是,赵如意也不愿意跟这样无趣的人说话,一个摆手,昔日高洁的圣僧像破布似的又被拖下去。 厉冉进来时,恰好与他错身而过。高手之间,有时仅凭气息便可辨认出身份。身穿黑甲的冷面将军微沉下眸,大步迈进宫殿。 “殿下,不出您所料,司徒礼那边已向凌山、还有惠王发出密信。” 赵如意把玩手里的杯子,看不出是喜是怒,只问:“截下来了吗?” “截下了。” “那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我已命人仿着他们笔迹回信,让司徒礼除了相信我们,别无选择。” “很好。” 贵妃榻里的女子朝他露出妩媚的笑,厉冉心中一动,不禁走上前,与美人同坐。无论何时,这张脸总是美得惊心动魄,令人连灵魂都在颤抖。 心动,手也情不自禁抚上她的娇颜。 “殿下……” 赵如意低眸正欲替他抚平袖上的褶皱,然而纤腰却落入强而有力的手臂里,紧接着是下颌被抬起,温柔、但不容拒绝的唇封住了她。 刹那的惊讶过后,长公主环住对方,像是犒赏般,缓缓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个吻中。 厉冉面冷心热,对她,他总是极致的温柔。这个相貌英俊,却总寡言少语的冷面将军,捧着她,像是在水中捧着一束水仙,总怕稍微手重,那朵花就会缺了瓣,或者折了茎—— 温柔得叫人诧异。 不过,今夜的厉冉有些不同,当那只手轻轻搭在镶满宝石的腰带上时,赵如意骤然睁开眼,精准无比地按住他的手。 所有柔情蜜意兜头淋了盆冷水,烟消云散。 男人飞快地起身,单膝跪地,“抱歉,殿下,是我逾越了。” 暗捺下不悦,赵如意勾起笑,伸手扶起他,“阿冉,无需如此。如今大事未定,我也没心思想别的。你且放心,待他日事成,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厉冉深深凝视她,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几欲就要问出口,却在这双深情如许的流眸中戛然而止。 殿下,你……为什么要见他呢? * * * * 天子遭劫,前朝人心惶惶,后宫太后长年卧病,皇后悲伤过度一病不起,幸得长公主临危不乱,坐镇后宫。而又有黑甲军稳住朝政,以薛氏一族为首的重臣尊长公主为首,凡重要政事皆须请长公主示下。 暮春,正是牡丹花开的季节。 梳妆台前摆着刚摘下来的玉芙蓉,镜中倒映出比千重花瓣还要美的,是长公主的脸。 阿桔正在替她梳着灵蛇髻,后头就人来报。 “永寿宫那里又闹起来了,说太后还是要见殿下。” “不见。谁挑的事,就让谁消停些。” “昨夜皇后的侍女锦儿勾结洒扫太监小李子,想让他带信儿到丞相府,幸而被守门的侍卫截下来。” “既然如此,把这两人处理干净了。” 阿桔拿着银鎏金花卉鸾鸟钗与金镶玉步摇让主子挑,赵如意用眼神示意后者,又不忘嘱咐底下的人。 “记得,别太心慈手软,得当着司徒妙仪的面,让他们走得难看些,也好让我们的皇后娘娘长长记性,乖乖当她的‘病皇后’。” “是。” 赵如意对着镜子,极其满意今日的装扮。灵蛇髻配上金镶玉步摇,显得灵动之余,又有富丽华贵之感。她素来喜欢奢华金贵,但又不愿太过死板。 这时,底下的人又上报:“还有一件事,殿下,圣僧他……” 镜中女人目光微凝,就听到那声音继续说道: “可能快不行了。”
第1章 重温旧梦。 伽莲当然要不行了。 他被扔回花牢后, 整个人非但不吃不喝,连话也不说半句。赵墨隔着那道铁栏,叫了他好几次, 结果他只躺在那儿,雪白的僧衣早变得脏乱不堪。 就算不问, 赵墨也能猜出自己的姐姐跟伽莲说了些什么。 困坐于牢房中, 聪明如赵墨,早已将赵如意与伽莲之间猜了个七八分。饶是圣僧再超凡入圣, 但被这番接二连三的打击, 恐怕也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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