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手暗暗划过地板, 甚至还掰断几段甲片。 * * * * 伽莲不知道赵如意是什么意思,是戏耍他?抑或真念着那点虚伪可笑的爱意? 他成了潇湘馆里那帮戏子,长公主心血来潮,就命人将他从牢里带到华丽的宫殿中,然后在高床软枕里重温旧日的鸳鸯梦。 赵如意拿着达摩寺那些人威胁他。但更可悲的是,他怀着恨意将她按在被褥中,可他的身、他的心依旧为她而偾张情动。 爱到极点,也恨到极点。爱爱恨恨中,男人与女人的原始欲/望,他们像野兽般纠缠,誓要分出个高低。 无数次濒临极限之际,他总是控制不住将手掐在如天鹅般纤细高傲的脖颈。不如一起死了算了,他是这么想的。然而他的手却背叛了理智,无论如何也狠不去。 赵如意并不是看不出他的杀意,每次,她总是笑嘻嘻勾上他的脖子,喑哑着声提醒道,他的某位师兄或师弟又哪里头疼脑热了。 她握着他的软肋。除了继续这样顺着她的意,堕落进色/欲这个魔狱,他已别无选择。 就这样吧,让情/欲这把火将他们都焚烧殆尽,至死方休。 谁都瞧出近来长公主气色颇佳。赵如意的美历来带着隐隐妖性,如今更像吸食够男子精气般,愈发妖艳妩媚。举手投足间,若是心性不稳,男子稍不留神便会陷入她的美貌陷阱,不能自拔。 这日,赵如意坐在宣明宫内,手握朱笔,正批着三公送上来的折子。她的左膀右臂,厉冉与薛青竹竟不约而同在外头求见。 朱笔顿了顿,赵如意随即却是放下笔,视线对上两张赏心悦目的脸,一个冷若冰霜,却如神工雕刻般俊毅。另一个清雅似山间翠竹,自有逸士风范。 “怎么了?” 两人到互看了彼此一眼,厉冉率先开口:“殿下,惠王三日后,也就是初三到神都。” 薛青竹紧随其后说道:“司徒礼那边,已经写了密信给罗太尉、秦司空,商议只要待惠王殿下一到,便奏请惠王主持朝政,取您而代之。” 纤白的手将眼前折子合上,对于即将发生的山崩海啸,她不紧不慢,悠悠说:“很好,青竹,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司徒礼他们认为,皇叔是初四才到。” “是。” 这一日的时间差,已经足够他们上演完美的结局了。 筹谋多年,薛青竹自然胜券在握,关于最后这场仗,他已暗自在脑中模拟过无数遍。 只是胜败的关键,还在于赵墨与伽莲。不,准确来说,应该在赵如意身上。 得看,长公主够不够狠心了。 赵如意是够狠的,但他仍想作最后的提醒。 “殿下,成败就在初三那日。臣知皇上与您的手足之情,还有圣僧。他虽无过错,可怀璧其罪。还望您,慎之又慎。” 他特地看了一眼厉冉。 平日里,他与厉冉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他们既是合作者,又是竞争者。此刻,他更希望对方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上。 于公、于私,那两个男人都必须得死! 厉冉目光微动,片刻后,他拱手作揖,也道:“若您不愿意动手,臣可代您——” “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赵如意勾起唇,浅浅笑了,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里。她像在谈论今夜在哪用膳般,平静地答道: “本殿自己来。” 今夜的饭菜尤为丰盛。 往常两荤两素一汤,今晚侍女给他们各人都摆上一桌子,共有四荤四素两汤,合共十道菜。 常言道,十全十美。 赵墨忽然绷着脸,没了胃口。同样错愕的伽莲,却很快敛回情绪,拿起筷子吃饭。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顿饭的意思吗?” 连日来,伽莲多次夜里被赵如意“召见”。这个连犯了杀戒、色戒,又喝酒吃肉的和尚在赵墨眼中,早已没了圣僧的光环。余下的,是晦涩不堪的反感……还夹杂着几分嫉妒。 伽莲丝毫不在意赵墨对他的态度,只是停下筷子,面无表情地反问:“看出来了,又如何?” 一句话,让落难天子语噎。 是啊,又如何? 他们深陷这深不见底的牢狱之中,外面有谁知道皇帝被囚在这儿?知道了,谁能来救他?若是早有人想救,恐怕也不会等了三个多月。 还有伽莲,身负绝世武功又如何?一剂毒药就让让高手沦为囚犯。他猜,赵如意定是拿着达摩寺那些僧侣的命威胁伽莲。 任凭你武功盖世,只要有软肋被人拿捏住,绝世武功也毫无用武之地。 如今,赵如意要杀他们了。 赵墨忽然觉得胃部一抽一抽的,难受得厉害。“伽莲,你要坐以待毙吗?姐姐她已经疯了,如果不想办法,朕与你都会死。你难道甘心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皇上,甘不甘心,你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伽莲安之若素地吃完饭,然后放下筷子,坐在角落处。起先破戒吃肉的那几顿,他几乎吃完胃里都在翻腾,肉腥味恶劣地提醒他的罪过。 时时刻刻都想要吐。 也就是久了,身体才慢慢适应过来,成为一个能吃肉的普通人。但伽莲的食量不大,如今他面无波澜看向赵墨,仿佛即将发生的事与他半点关系全无。 “可是,你是圣僧,举世公认的高手,你肯定私着什么秘诀之类的……” 赵墨原先不信以伽莲的才智与身手,真的会束手就缚,结果人就静坐在那里,无声嘲笑着他的天真。 难道真的毫无办法了吗? 没让赵墨忧心太久,悬在头上那把刀终落下—— 牢房的铁锁被打开,阿栗带着人进来,这回明显要比以往的人多,不仅伽莲,就连赵墨也被绑了起来,还用布巾塞住他们的嘴,头上套住黑布。 他们被扔上马车。路途似乎非常遥远,等到他们再次被扔出来,重获光明时,伽莲环顾周围林立的树木,不由得错愕道:“这是……达摩寺后山。” 此时天色已黑,今夜又是月明星稀,林中偶尔传来几声鸦叫。赵墨喉头滚了滚,只问阿栗:“姐姐呢?你们想做什么?弑君?” 阿栗没回答,却是侧过身。他们这才发现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上,有道绯色身影缓缓被人搀下。 描金流纹红纱在月色下泛着冷艳的金光,周围鸦声阵阵,美艳的女人如同索命女妖,莲步行至两个男人面前。 她俯视这两张年轻漂亮的面孔,轻笑:“你们这么聪明,该知道本殿为何带你们来这里。” 伽莲或许还不懂,可赵墨却是明明白白,“你想杀了我们,然后昭告天下,是李氏遗孤弑君,你好独揽朝政是吗?” “嗯哼。”赵如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姐姐,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就算你杀了朕,可是父皇母后,还有皇叔,三公群臣,谁由得你牝鸡司晨!以乱朝纲!” 赵如意一直不肯见他,如今终于有机会,他急急说道:“你以前就好强,总觉得女子应当与男子同等,可是你也感觉到了吧?朝中究竟有谁支持你?薛家?厉冉?仅凭他们,你不可能坐得上皇位,也不可能永远把控朝廷的!” “为什么不可能?”女人慢悠悠说道:“明日,全天下就会知道,皇帝遭苇绡教首领劫持,一直藏匿于达摩寺后山。没想到反贼见无法逃离此处,一时间丧心病狂,竟与皇帝同归于尽。所幸,皇帝在这数月之间,悄悄用血在内衣留有遗旨,将皇位传于礼王之子赵睿。又因赵睿年方六岁,仍不谐政事,特命长公主协理朝政。” 赵如意对上男人惊愕的面孔,愈发愉悦:“当然,看在姐弟情深的份上,本殿勉为其难遵照遗旨,担起摄政的重责。想必,就算是太上皇或皇叔,也不会对此有异议。” 赵墨的心瞬间坠入谷底,他没料到,赵如意已经计算到这样的程度,弑君、将罪名完全推在伽莲身上,然后伪造遗旨、窃取摄政大权。…… 真正丧心病狂的是她才对! 赵墨喉头滚了滚,只想唤醒她最后的良知:“放了朕,姐姐。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放了朕,朕可以既往不咎,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朕最尊贵的长公主,没有人可以改变你的地位。” 赵墨说这番话时,眼中甚至隐隐生起泪意。他是劝赵如意放了自己,也是出于真心。 清冷的月光下,冷艳动人的长公主勾着手指,护甲捋过鬓边,目光睥睨无物,落在旁边未曾出声的伽莲脸上。 他双手被缚于背后,整个人坐在地,面上不起一丝波澜。 圣僧白衣如雪,在这片清辉里,仿佛依旧是初次见面般光风霁月,高高在上,沾不得半点红尘情爱。 他不怕死。甚至,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赵如意忽然生出恶劣的兴趣,她就见不得他这副样子。 身子往前倾,护甲却勾起赵墨的下颌,赵如意强迫弟弟与自己对视,“还是你最尊贵的长公主,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地位?” 她嗤笑一声, “赵墨,三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你说……” 妖艳的眸瞟向那张圣洁无尘的面孔,她缓缓说道: “我是你最爱的女人。” 刹那间,不仅天子僵住脸,就连伽莲也望向他们,眼中充满惊愕。 终于,高高在上的佛也有了裂痕。
第1章 她会赢! 赵如意迟早会杀了他。这是伽莲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实, 他知道这个女人只是把他当成玩物。一个利用完,随时可杀可抛的玩物。 在牢里的每一天,他都把它当成是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 包括与她在床帐里的每一夜。 有多恨,就有多爱, 亦有多渴望。 他像堕进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贪婪地抱住自己的罪恶,然后等待着最终审判的一刻。 这一刻终于到来, 伽莲以为所有的痛苦都结束了, 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 他会听到这样的话—— “我是你最爱的女人。” “赵墨, 你以前不是很爱我吗?就像, 我一直爱着你。” 原来, 这才是真正的地狱。 伽莲的视线中,赵如意勾着自己弟弟的下颌,那双眸含着说不尽的怨, “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此生此世你赵墨只爱我赵如意, 此情不渝。” 赵墨脸色急速变得苍白,声音也染上苦楚:“姐姐,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吗?” “当然放不下。”赵如意甩掉他的脸,阴恻恻笑出声:“你是第一个胆敢骗我的男人, 赵墨,是你违背了我们的誓言。” 誓言?伽莲亲耳听着一对姐弟在进行有违天理人伦的对话。 “是, 可朕没办法。姐姐,当初是朕太年轻了, 朕总是以为,只要咱们相爱,那就够了。但是现实是,全天下没有人会允许皇帝和他的姐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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