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临淄王攻下宛京的前一夜,娘娘便将手稿全都烧毁了。 思月收拾残烬时,有一封掉在火盆边缘,保存完整,未被火焰吞噬。 思月慢慢低下头,想着那封,她特地去一字一字认识了的信。 也许那会是她的机缘。 …… 卿柔枝要带的东西不多,除了衣食住行所需,一把古琴,足矣。 当然少不了先帝所托付的,虎符。 净莲寺,在大越国寺感业寺之附近。 裘雪霁……她在唇齿间咀嚼这个名字,总觉似曾相识,可仔细一想,又想不太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正要登上马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盛轻澜。 她装扮得甚是素净,松松地绾了个发髻,戴着一支莲花簪。 腰上还挎着一只医箱,活脱脱一个医女的装扮,冲她一福: “陛下特地给了轻澜一道旨意,允我与娘娘同行,照顾娘娘的日常饮食。娘娘不会嫌弃轻澜碍事吧?” 卿柔枝莞尔,回以一礼: “盛神医同行,柔枝求之不得,又怎会嫌弃呢?” 盛轻澜脸红,冲她吐了吐舌头。 卿柔枝又与她说了会话,撩开车帘准备登车,一抬眼却愣住了。 里边竟然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发束金冠,玄黑锦袍,袖口蜿蜒的龙纹彰显着他至高无上的身份—— 卿柔枝身后数人亦是愣怔不已,而后齐刷刷地跪倒一片。 陛下?! 陛下怎会在娘娘的马车上? 褚妄倒是面无异色,坐得四平八稳,只放下那一直在看的书卷,倾身朝她伸出手: “上来。” 望着那只骨感颀长的手,她咬着唇,有些犹豫,“陛下,这……” 他们孤男寡女,同处一辆马车,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但他的手稳稳朝她伸着,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卿柔枝无法,只得将手搭在上边。 两手交握,便被他一个用力,拉着上了马车。 细布帘子飘然落下,女子惊呼传出,羞恼娇叱,叫人听了脸红不已。 盛轻澜压低声音,急切道: “陛下,陛下,当心着娘娘的身子……” 卿柔枝猛地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被他伸手扶住腰肢,这才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低头却见男人脸色发寒,戾气横生。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管到朕的头上来。” 这阿猫阿狗……自然指的是盛轻澜。 卿柔枝叹气,“陛下,要遵医嘱。” 她腰肢一摆,极为灵巧地从他掌心里荡开,月白色的裙摆如莲花散落,无比优雅地坐了下来。 指尖无意在他手心蹭过,像猫爪子在心上一挠,褚妄下意识要将这滑腻酥香抓在掌中,岂料她像一只滑不溜手的鱼儿,根本抓不住,袖口流水般在他手腕拂过,徒留一缕幽幽的暗香。 他眸色稍暗。 卿柔枝却是腰背笔直坐着,一脸正经,好似并不觉得自己那举动,与勾引无异。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色广袖齐腰裙,裙摆层层叠叠如荷叶般散开,臂弯间一条长长的蚕丝帛带,上边用银线绣着云纹。 腰肢上一抹丝绦系成结,那结缀在侧腰,宛若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稍不注意就会从掌心飞走似的。 他目光停留得有些久,卿柔枝也低头看去,只见腰上,除了宫绦外,还有一枚香囊作为饰物。 以为他是在打量这一枚香囊,她便以手心托起,有些羞赧道: “这是去年绣的了,仿的长姐留下的绣样。” 她轻声细语,像是清泉从心尖潺潺流过。 光是这么静静听着她的声音,那些处理朝政所累积下来的疲惫便一扫而空。 卿柔枝正说到自己擅长的绣活儿,不知何时他没了动静,只默默盯着她的脸看。 这样的安静,让卿柔枝有些不习惯。 原本看到他在马车上,她还有些防备。眼下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许是她眼神的警惕太明显,他眉心稍蹙,这才发现二人隔了很远的距离: “坐那么远,怕朕吃了你?” 卿柔枝身子一侧挨靠着车帘,几乎要掉到马车外去了,想起前几日他的荒唐,还心有余悸。 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 “我胸口有些闷。”她攥着帕子捂住心口那里,眉心稍蹙。 褚妄叹了口气,“朕只是想与你多待一会。” 他口吻冷淡,与正常时候没什么两样。 于是卿柔枝慢慢挪动着向他靠近,打着商量道: “陛下,我们便好好说会话。这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这警惕的样子,叫他气得笑了:“你当朕是色鬼投胎不成?” 额头一疼,竟是叫他握着那卷书简,轻轻打了一下。 卿柔枝暗自腹诽,前些日子你对我做的那些事,难道不像色中饿鬼吗? 莫非是在军中憋了许久,憋出了毛病? 额上忽然传来皮肤相贴的触感,他竟是抬起衣袖,手腕内侧贴在她额头,在那被他打红之处,轻缓地揉弄起来。 卿柔枝先是一惊,又没来由觉得古怪,看着他的眼神,不禁有些发直。 视线缓慢地别开。 却又叫他捏着下巴,摆正回去,不得已与他对视。 这一眼却怔在那里。 她想,无论是谁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都会觉得被他深深地爱慕着。 心口一跳,忙将脸别了开去。 那种指尖泛起的酥麻又来了,难以遏制地蔓延到了全身。 他的眼神,让卿柔枝想起了多年前养的那只,早已死去的小黑狗。 它被那些仆人抱下去时便是用这样湿漉漉的、不舍的眼神看着自己。 安静又可怜地,好似十分不愿与她分离。 卿柔枝指尖一动,便发现自己将腰间那枚香囊取了下来,递到他的面前,只是在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举动以后,她悚然一惊,下意识就想抽回胳膊。 却叫他一把握住,冰冷修长的手指,不过松松地圈握,便叫她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 他抓着她,有种绝对掌控的意味: “柔枝,你有没有骗朕?” 一用力便把她拽进了怀里,让她跌坐在他腿间。慌乱之下,卿柔枝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心虚到不敢看他: “陛下……是指什么?” 褚妄只用低头便能吻到她额头。 但他没动,只用那种深不见底的眼神瞧她。 她惴惴不安,只道: “陛下是……不相信我么?” 他不语,指腹贴在她腰侧,若有似无地揉弄。 卿柔枝呼吸起伏,心神不宁。 万一他突然改主意不让她去净莲寺,那她之前所做,不都功亏一篑? 这个男人,实在太难以掌控。 她太高估自己,又太低估他。 他总是能迅速地恢复理智,用最冷静的姿态来面对她。 譬如眼下。 就算她坐在他的腿上,他也呼吸平稳。 不像她的,乱得没了章法。 褚妄浓密的睫毛低垂,眸色有种让她心惊的晦暗。 “陛下,到时辰了。” 她动了动臀,提醒,“难道,陛下还想与我一同去净莲寺修行不成?”故意揶揄,以掩饰心底越来越浓烈的不安。 “当真,没有?” 他蓦地抬眼,视线穿透力极强,让她一瞬间呼吸窒住。 “柔枝怎么会骗陛下?”卿柔枝垂下眼帘,一如既往的柔顺娇媚,“陛下若是想柔枝了,随时可以来探望柔枝。”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知道他比先帝还要勤勉,也是,皇位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他自会做到最好。 大约也是因此,后宫迟迟未有充盈,他精力便只能用在她身上…… 他初初登基,往后只会越来越忙,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就把她忘在了脑后。 先帝让她将虎符交给太子,这是她必须去完成的使命。太子是长姐唯一的儿子,她要看到他好好活着,才能安心。 所以净莲寺她必须去,也一定要去。 褚妄笑而不语,头微微往后仰,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侧腰。 作者有话说: 褚妄:我给过你坦白的机会了 下章男主发现假怀孕!哈哈哈哈,风风火火来抓人
第29章 、【29】 净莲寺很快抵达。 显然褚妄提前进行了一番打点, 卿柔枝刚下马车,便有一着青色僧袍的女尼上前,将她们一行四人领到专门招待贵客的厢房之中, 简单嘱咐了几句,便告礼退下。 淮筝和归月立刻手脚利索地收拾起来。 卿柔枝则与盛轻澜出门散步, 熟悉净莲寺的环境。 净莲寺坐落在群山的怀抱之中, 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一路行去, 庙廊苍树环抱,山岚深浓。 时值深冬, 若从廊芜下望去,可见山巅未化的雪, 苍翠之间一抹白, 在云雾的缭绕下似真似幻,如同遨游于仙境。 “娘娘。” 默然不语的盛轻澜突然开口。 她眼底挣扎一闪而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声音沉闷道: “有一件事藏在我心中许久了,事到如今,轻澜觉得,必须告诉娘娘……” 卿柔枝看去,只见盛轻澜冻得通红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角, 面容低垂着,似乎极是羞愧。 “娘娘可还记得,第一次与轻澜见面的场景……” 卿柔枝点头。 那是明珠公主的生辰, 她与母亲一同受邀拜访, 席间沉闷, 她便偷偷溜了出去, 恰见几个贵女对盛轻澜出言不逊,便挺身而出,相救于她。 那个时候的她啊真是恣意,父母宠爱,众星捧月。 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 回想着盛轻澜的话,卿柔枝怔怔站在原地,心跳飞快,久久不能平静。 “当时姐姐安慰我时,我看到了先帝,他站在照壁处,静静地看着我们……我以为自己眼花,仔细地看了好几眼,直到看清他衣衫上绣的龙纹。那人,真的是先帝。” “先帝看您的眼神,我那时并不明白,只觉说不出来的心惊。后来、后来嫁了人我才知道,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盛轻澜说得很明白了,从那个时候,先帝就对她,起了心思。 对一个云英未嫁的少女。 竟然,从那么早开始? 可那个时候,长姐还在世。 卿柔枝牙关死死地咬紧。不仅如此,盛轻澜还提到了一个,关键的名字。 卿墨鲤。 那日在公主府的,还有卿墨鲤。 她的叔叔,一心弃商从政、入朝为官的叔叔。 那个时候,叔叔还没有当上太子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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