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柔枝咬紧牙关,只能寄希望于那些护卫能够护住太子。 一道青色的身影骤然飞掠过眼前。 淮筝—— 淮筝?! 淮筝怎会突然露面! “淮筝!躲开!”卿柔枝目眦欲裂,几乎有些破音地喊道——她奔向的地方是太子的身边,是那最危险之处! 金鳞卫的刀重重朝着太子后背砍去——却被淮筝扑到太子的身后,以肉.身挡下那狠戾至极的一刀。 淮筝重重地倒了下去—— 褚蕴挥剑斩开利箭,身上已经多处带伤,血流如注,狼狈不堪。他也没想到会突然闯出一个青衣婢女替自己挡下那致命的一刀。 他迅速解决那个金鳞卫,迅速向她身边靠拢。 看清此人面孔,褚蕴一怔,他认识她,是他生母的婢女淮筝,后来跟随在继后身边伺候,素日里少言寡语,二人少有交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悬光。”婢女失血的嘴唇喃喃着,费力抬起手臂,似乎想要触碰他的脸。 褚蕴一顿,这一刻,不知为何竟会觉得她给他的感觉很是熟悉,就像是某个最亲密的人。这一怔之下,并未躲开她的触碰。 “淮筝!”一道女声因恐慌而有些变调。 “小姨母?” 褚蕴没想到卿柔枝竟然会冲着他,不,准确的说是冲着这个婢女奔来。 厮杀之声不知何时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女子身上,宋寻欢下意识看向身侧,只见男人的目光竟然追着继后,眼眸沉冷,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他的手掌还停在半空,那是让所有金麟卫停手的指令! 此举,无疑令太子的侍卫获得了反扑的机会,也给太子等人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宋寻欢心神俱震,在这一刻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陛下杀不掉的人,出现了。 继后,成了那绝不可能出现的例外! 淮筝眼眸半睁,虚弱地喊了一声,“柔枝……” “我在,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卿柔枝关心则乱,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淮筝唤她柔枝而不是娘娘。 紧紧地握住贴身婢女的手掌,“我带你去找太医,去找太子妃,他们会治好你的……” “阿弥陀佛,”有人走到他们身畔。 和尚垂着眉眼,眸光悲悯,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缓缓吐出四个字: “元后娘娘。”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卿柔枝愣怔地跪在淮筝身畔,浑身血液逆流。 长姐?! “你是……长姐?” “所有一切,都是源于我……” “若非我的一时贪念,奢望着离开那座,困了我一辈子的深宫……” 淮筝,不,卿柔月艰难地喘息着,那一刀伤她极深,连说话都要用尽气力,“真的太苦了,太苦了。柔枝,姐姐对不起你,若非我假死脱身,你如何会遭遇那样的事……” 卿柔枝指尖颤着,触上这个陪伴自己七年的,婢女的脸颊。她不敢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在对方温和的目光中,缓缓抚到她染血的耳后。 果然找到了那未曾与皮肤贴合的,皱起的一角。沿着下颚慢慢揭开,卿柔枝死死盯着手心,竟然真的,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而面具之后,是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庞。 卿柔枝瞬间落下泪来。 是长姐。难怪,淮筝身上有跟长姐一模一样的气息。难怪,淮筝熟悉长姐的一切,甚至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长姐面容温婉,唇边有与褚蕴一模一样的梨涡。 褚蕴更是震惊不已。 他双膝一弯跪了下去,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冲过来保护自己的那一幕—— 世上有谁会不顾一切,保护于他? 唯有母亲。 他顷刻泪垂:“母后……” 这个称呼,更是确定了这个婢女的身份。竟然是那位早就在七年前,仙逝的元后…… 所有人都在心中想道,那位完美的、贤良的懿德皇后,她竟然还活着?!难道当年,她竟是金蝉脱壳,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做? 卿柔月借着卿柔枝的搀扶,强忍剧痛,朝着那个玄黑鹤氅的男人望去,“陛下,我这条命换吾儿一线生机,可好?” 她的儿子她怎会不知,虽然先帝对他寄予重望,可太子并不适合成为一个皇帝。 他一路行来顺畅通坦,性情温和,容易轻信于人。若是守成之君尚可,遇到乱世,他是守不住的…… 她一直陪在柔枝身边,当然知道,九皇子,才是那个颠覆乾坤的人…… 当初是她一句话保住了他的性命。她渴求,他能看在这场恩情的份上,放过她唯一的儿子…… 然而褚妄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模样,就像当时在宴会上,他听到元后曾经护住过他性命那般,无动于衷。 他是无法被打动的。 卿柔月低叹,便看向褚蕴,“悬光,那个位置,不是谁坐上去,都能坐得好的……临死前,娘什么也不求,只求你能好好活着。娘的大哥便是死在权力的争斗之中,娘不希望孩子你,走上你舅舅那样的路,你明白么……” 卿柔枝眼圈更红。 他们的大哥卿斐然,那样年纪逝去,成了多少人心头的遗憾。 当年那场夺嫡之争死了多少人啊,难道一切,竟要在今夜重演吗。 “柔枝,”女子看向卿柔枝,她的眼神,多年如一日地充满温柔与怜爱,“姐姐还记得你少女时的模样,是那样地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你本是枝头最灿烂的春光,万万不该成为被困笼中的囚鸟。一切,皆因我而起……便也由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不要……”卿柔枝的脑海里,蓦地流转过无数光阴…… 在她最痛苦时来到她身边的淮筝。 教会她如何在后宫生存的淮筝。 告诉她怎么做好一个皇后的淮筝。 劝诫她不要对帝王动情的淮筝。 原来,竟是她的亲姐姐。以贴身婢女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 整整七年。 原来她卿柔枝也曾得到过亲情的眷顾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曾那样地关爱着自己。 而世上最痛,莫过于得到后再失去。 卿柔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生生挣开了妹妹的手,朝着一名金麟卫的刀撞了上去。 艳红霎时间铺天盖地,洒落在雪地之上。 像是开放了一整季的烈烈红梅。 卿柔月慢慢合上眼,唇边带着解脱的快意。 其实,她并不喜欢白梅,那太过于柔弱可欺。 她更喜红梅。 喜欢它的勇、它的烈。 可她父母不知,枕边人的夫君不知。 唯有与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知。 卿柔枝慢慢俯下身子,抱住长姐逐渐冷却的尸身。 她将脸庞贴在她的心口,静静地聆听故人的心跳。可是那里死寂一片,再也不会有跳动。 片刻后,她直起身子,脸色苍白,双眸直直地望着褚妄:“你曾生生一脚踹在她的心窝之上,那一脚让她伤得极重,我甚至见她夜里咯血不止。对她,对这个救过您性命的女子,陛下难道,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愧疚?”他好像完全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卿柔枝便明了,原来真正做到断情的是他,一直都是他。 她叹息,“我很后悔……” 很后悔当初教你,断情绝念。你学的太好,太好,以至于今时今日,让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亲人。 就在她吐出“后悔”二字时,男人脸色骤然阴沉密布,赤红铺天盖地染上那双凤眸。无比昳丽,又无比阴冷, “住嘴。” “卿柔枝。”他额头青筋突起,死死地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像是要将她咬碎了咽下去,“朕让你住嘴!” 可她并未,“我很后悔。当初,我就不该换了那杯毒酒。” 像是一记重锤,将谁的心脏砸得血肉模糊。 最清楚一切的莫过于在诏狱之中,亲眼看到卿墨鲤死状的江开,他骇然地盯着继后,那个少年为她抛弃所有放弃一切,这一刻,这句话化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生生刺进那个少年的心口。 没有人受得了这样的刺.激,这相当于否定了他过往的十七年,乃至于否定了他整个人。 他为她的疯狂,她为他的善念,全都在这一句话里,碎成齑粉! 过往种种都在这一刻,化为云烟,卿柔枝也无比清楚知道,那个少年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只当他那一年就死在了阴暗的牢狱之中。 死在那一杯毒酒之下。 眼前的他,是天子。 是运筹帷幄,冷血无情,高高在上的新帝。 可她不知道为何,他会这样的激动,那双眼红得可怕,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高大挺拔的男人,蓦地迈步朝她逼近,每一步都走得极有压迫感,惊乱之下,她下意识摸出腰间的那把金错刀,迅速拔了开来。 在他伸手抓来时,寒光骤然在二人面前闪过。 只听“噼里啪啦”—— 一颗又一颗的黑色佛珠掉落在地,四处散乱。 黑色的菩提子,躺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显眼。卿柔枝一颤,金错刀从手心脱落,直直地插.进松软的雪里。 “我……” 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卿柔枝后退了一步。她原本只是不想让他靠近,却没想到会一刀划开他手腕的这串佛珠。 线断,而珠散。 与当初在军营之中,何其的相似。 可是这一刻平静的变成了她。 褚妄则是直勾勾盯着地面。 盯了好一会儿,他的视线缓慢上移,落到她的脸上。 与他黑沉的眼珠对上,卿柔枝只觉一股恐惧直冲天灵盖。 那与以往的感觉都不同, 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终于挣脱一直以来的束缚。 肆无忌惮,暴露出真实面目。 他蓦地笑了: “你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 说完,势如闪电,将她拽到身前,用力掐起她的下颌逼她与自己对视。 女人雪白的颈项被迫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上面遍布暧昧,全是欢.爱过的痕迹,他漠然道:“你卿柔枝。一个已经被朕睡过的女人,朕何需不忍?” 一句话,坐实那乱·伦的丑闻! 宋寻欢脸色无比铁青,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他们竟然真的…… 幕昭的眼神却复杂至极。皇兄素来冷静自持,何时如此失态—— 在男人几乎不加掩饰的恶意中,卿柔枝拧起两弯秀眉,淡淡笑了。她垂着眼睫,声音因疼痛而有些嘶哑: “陛下英勇,却是传言误我。实话实说,柔枝除了疼痛并无任何感觉。陛下到底不如先帝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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