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下午开始,赵菀玉便独坐马车。 赵菀玉和兄长逃跑时走的是荒野山路,连续三日,都宿在郊野中,刘徵归去的路却是另外一条,当天黄昏,便在一小镇落宿。 小镇有客栈,他们找了一间肉眼看去最干净整洁的,赵菀玉单独得了一间屋子,她已经整整四日没有洗澡了,前几日是逃命没有条件,今天晚上有沐浴更衣的条件了,但她还是没有要水更衣,天黑了之后,便合衣躺在床上。 她睡不着,不知多久后,门外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第3章 回京 赵菀玉身体紧绷,整个人几乎都要站起来了,但下一瞬,那个脚步的声音突然变轻,竟然是往前方走去了。 赵菀玉怔住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轻,过了会儿,脚步声彻底消失,赵菀玉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才舒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一觉无事到天明,第二日继续赶路,她从房间出来,刚好撞见从隔壁客房出来的刘徵,刘徵看见她,目光骤然变冷,而后冷冷抿紧唇瓣,下了楼梯。 赵菀玉跟在他后面下楼,说实话,她实在不懂刘徵的心思,每次见她神色都冷若严霜,但那日夜间他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而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昨夜却又没进她的门。 根据赵菀玉过去的经历,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况中,她不要随意出手。所以接下来刘徵不主动搭理她,她也不主动凑上去。就这样,很快就要到洛城了。她和阿兄花了三日时间逃离齐城,第二日还找了一匹马,但因为刘徵回京走的是更近的官道,加上他们的马匹更好,速度自然更快。 这应该是回到落城前最后一次休息。 赵菀玉掀开车帘,黑衣男子脸色冷漠地立在前方,眼睛望着远处,不知在思索什么。 赵菀玉不想主动,但这个时候,不能不主动凑上去。 直到她离他约莫只有两步距离时,她停下脚步,恰巧刘徵也扭过头看向她。 赵菀玉直截了当地开了口,“二殿下,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刘徵扫了眼不远处三个侍卫,侍卫会意,俱往后退了数十步,刘徵这又才看向赵菀玉。 赵菀玉抿了抿唇,她的唇色本来很嫣红,但这几日的风餐露宿,色泽淡了不少,这一抿,唇瓣又艳丽不少,“一个月前,赵国有人给我和兄长传来消息,我父王向郑国运了米粮,铜钱数百车。” 当今天下,群雄逐鹿。齐国虽是不容置喙的最大国,但仍有几个国家同样兵强马壮,他们若是单打独斗,不足为惧,但若是联合抗齐,则胜负难料。 郑国则是齐意外的第二大国,也一直以来有亡齐之心。赵国东接齐境,南临郑国。前些年郑国一直与郑国来往甚密,自从一年前齐国灭了东边的楚国,赵国改投齐国,为了以示诚心,更是送了皇子公主来齐为质。 只是背地里,却依旧和郑国勾结。 “这是你要离开齐国的原因?”刘徵态度冷淡。 赵菀玉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刘徵脸色不好看地说,“我既然带你回洛城,不会让你因此事死。” 得了承诺,虽然赵菀玉也不知道这份承诺的可靠程度,但总比没有好。 “还有一事。”赵菀玉抬眸看着刘徵,“想向二殿下请教。” “嗯。” 赵菀玉思考了下,还是直接问道:“你是怎么寻到我和我兄长的破绽的?”按照计划,齐国之人或许觉得此时过于巧合,但更应该觉得她和兄长坠入河中,生死不知。 刘徵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下,他避开赵菀玉的眼神,漠然解释道:“不只是你知道容波湖下哪块位置有暗道。” 三个月前,赵菀玉初至洛城,在一次偶然中,偶然得知城南的容波湖下有暗道,直通宫外,因此在发现齐国和郑国勾结一事后,她和兄长就策划了这一场偶然的落水,容波湖湖面广大,虽可能因为寻不到她和兄长的尸体存疑,但容波湖本是活水,尸体也是有可能顺着河道,流向其他地方。 原来是因为此,他若也知道容波湖下有暗道,再得知她和兄长落水的位置,的确很难不让人不怀疑。 但就这么巧?赵菀玉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刘徵冰冽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还有两个时辰就到洛城,你装病。” 赵菀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应了声好,之后刘徵没有主动开声了,赵菀玉见他脸又比她主动找他说话时要冷几分,自然也没有出声。 两个时辰后,霞光漫天,赵菀宁一行进了洛城。 刘徵一进城,尤其是告诉守城将官马车里是落水的菀玉公主后,城门口有一阵波动,不过这波动和赵菀玉无关,她只安静坐在马车里,马车徐徐向前,两刻钟后,便抵达了春清盛歇,这是一座距离皇宫不太远的宅院,也是赵国的质子府。 赵菀玉掀开车帘,就看到立在大门口的几个侍女,而最打前则是一个身子高挑的黄衣女郎,见车厢里真是她,月见赶紧上前,伸手扶她下车。 稳稳落地后,赵菀玉则抬眸看向刘徵,刘徵见她看来,拉紧马缰,“既然菀玉公主已经回了府,我就告辞了。”说完,招呼几个侍卫利索地骑马离去。 他背影远了,赵菀玉又扭头看向月见,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月见略有些着急地问,“公主,你还好吗?” 菀玉现在的脸色是不好看的,既然要装病,下午她就在脸上抹了一层色泽暗淡的铅粉,如今这张脸惨白白的,“我无妨。” 这儿有很多外人在,月见也不敢多说,只是扶着菀玉进了她的屋子,又遣人去请大夫,这期间,屋子里的人一直来来往往,一直没寻到机会。 很快大夫来了,给菀玉看过病,说是忧虑过甚,需安心静养,又开了药。但这之后,外面忽然响起侍女的声音,“公主,皇后娘娘派嬷嬷和太医来了。” 倚在床上的菀玉说:“让他们进来。” 她是真的落了水,对身子有影响,加上忧思过重也不是假的,而且她兄长如今还生死不知,心中难受更不似作假。想到兄长,赵菀玉深吸口气,打起精神。 片刻后,一年过四旬的嬷嬷便带着一位太医走了进来,等太医把脉看诊结束后,宋嬷嬷盯着床上脸色苍白的菀玉关心了几句,这才道:“公主可否把那日落水的情况仔细说说。” 赵菀玉咳嗽了两声,道:“那日去容波湖游玩,我不幸落水,我哥哥见我落水,便也跳了下去,然后……就……”后面的不必细说,他们自己就可以补充出来。 但说到这儿,赵菀玉手忽然握紧了锦被,伸长脖子朝宋嬷嬷看去,“我阿兄……” 赵国送来的这位公主性格总是冷静的,宋嬷嬷还极少见到她有这么失态的时候,此时见她一双雾水似的眸子装满了忧愁,宋嬷嬷说,“公主放心,皇后娘娘一直在派人沿着河道搜寻。” 话落,宋嬷嬷话音一转,“公主是怎么遇上二殿下的?” 赵菀玉垂下眼睫,轻声说:“我顺着水流流入下游,醒来后有些发热,就在附近的一草屋歇息,前日身体好些,能行动了便往回走,路上遇见了二皇子。” 这些话听完,宋嬷嬷心里转了几转,只是面上都没有表现出来,只道一句,“公主好些歇息。”这之后才退了出去。 宋嬷嬷离开后,这房子才彻底安静下来,赵菀玉抬眸吩咐道:“月见,我要沐浴。” “可公主,你病着呢。” 赵菀玉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虽然五日没沐浴了,但初秋的天气凉爽,何况她本来就不易出汗,倒是没什么味儿,可总归身上是不舒服的。 “无碍,叫他们备水。”赵菀玉展开锦被坐了起来。 月见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劝不住公主了,只好按她的吩咐行事。 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菀玉微微眯了眯眼,然而下一瞬,她眉头皱起来。 赵菀玉沐浴是不喜欢很多人伺候的,此时浴间只有她和月见,月见一边拿帕子轻轻擦拭菀玉的肌肤,一边柔声问,“公主,你怎么回来了,殿下又在哪儿?…” 假死逃跑的事,本除了她和兄长知道,也就只有月见了,现在她问起,浴桶里的赵菀玉微微侧过身,抬眼看向月见,“月见,我对宋嬷嬷说的就是真相,就是事实。”她语气有些郑重。 “不过目前,阿兄应该是安全的。”赵菀玉补充了一句。 听赵菀玉说,殿下是安全的,月见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松完气后,又叹了口气,若是运气好一些,公主和殿下真的逃离了齐国,那该多好。 等公主殿下离开,她一个小宫女,不受重视,自有法子安全离开。她们明明都商量好,要去公主娘亲的母国,那儿远离中土纷争,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赵菀玉的病养了十日,十日后,她换了一身得体的宫装,去了大齐皇宫。 二十多年前,还是储君的大齐陛下纳了一个小宫女为妾,然后这个小宫女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成为了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当然,你第一眼看到齐后时,很难把她和传闻中牝鸡司晨的可怕女人联系在一起。因为她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而且她气质柔和温婉,言辞还妥帖和善。 “菀玉身体可好了?”齐后拉着她的手问。 赵菀玉眼睫垂下,“多谢娘娘关心,菀玉已经好了。” 赵后关心地打量她几眼,又长叹口气说,“你阿兄……” 提到兄长,赵菀玉面上闪过一丝晦暗,“我阿兄会吉人自有天相的,若是……”她略微停顿了下,冷静道,“也是命。” 虽语言冷静,可她神色略微有些低落,赵后拉着她说了好些安抚的话,才微笑着交代宫婢送她出宫。 赵菀玉心知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弱国公主,她对大齐的局势影响太小,就算有怀疑,在真相不被证实之前,齐后又是一位非常在乎颜面的人,不会对她如何。赵菀玉行礼之后,便跟着宫女一道往宫外走。 大齐作为天下第一国,皇宫也比赵国精致不少,离开齐后所在的昭阳殿,往外走了两里后,便有一个扶疏浓密的花道,只是时间到了初秋,这些盛夏时葳蕤茂盛的花木很多都有了凋零之态。不过也有些秋日才开的花卉舒展身姿,美态尽显。 这时候,给她带路的宫婢忽然停了下来,她按住小腹,似乎突然有些不舒服,“菀玉公主,奴婢忽然不适,您在这儿稍微等奴婢一下。” 她说完根本不给菀玉反应的时间,按着小腹忽地一下往远处跑去。 赵菀玉怔了怔,这块地方是出宫时要经过的最僻静的路,但到底是皇宫,不远处就有太监,赵菀玉沉思了一瞬,她知道怎么出宫,便自己抬脚往前走。 刚走一步,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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