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愿意做他后宫中无数金丝雀中的一员,他当然乐意之至,可他知道她不愿意,所以他不能,也不愿意逼迫她。他数次的找藉口去见她一面,已经越界了。 罢了,明日起,不见了。 “舅舅你一直没成婚,是有深爱的人吗?”太子看着音容兼美的国舅,难得张嘴问道:“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吗?” 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国舅曹明难得也敞露了心扉:“也遇到过刻骨铭心的人,那时候我受伤,被她所救,后来我们无意中失散,怎么找都没找到她,我被刺客刺穿了大腿,下不了地,等我养好了伤,再去那个初见的那个村子,寻不到她了,后来在山崖后面发现有她衣服的碎片,不知道是不是因我而死……” “我既然答应今生娶她,便只认定她。娶了谁都是对她食言。” 那你那个美妾?太子刚想问,瞬间了然一笑,无非是障眼法而已,为了让庆州的大户上门略施手段。他听过母后不止一次的催婚。国舅充耳不闻,有多少男人一朝得志就抛弃糟糠,停妻另娶,又有多少男人丧妻出丧就纳了新人。 本来以为自己的爱已经够伟大了,可和国舅一比,自己做得实在不值一提。 也不知道让舅舅这么念念不忘的女子该是多么美好。 他看了一眼月下的国舅,就见他嘴角勾起,不知道是回忆还是回味,显然心情很好。 太子又忍不住狐疑,难不成那个小妾不是障眼法? 国舅摇摇头,没再多说,反问太子:“这几天赈灾的事,尾巴收得怎么样了。” 太子摇头:“每日粥棚施粥,人不见少不说,反而见多。刚才方九城跟我说,要我想想灾民和百姓有什么区别……” 曹明眸光一闪,“哦?”他点头对太子道:“这点我早已料到,你放心去歇息,明天我去善后。” 太子欲言又止,似乎是想不能骂名都是国舅去做,他们这一路,贤名是他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都让国舅做了。 “无妨。”国舅似乎看穿了太子的愧疚:“我的名声反正也很糟糕了,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也不少,虱子多了不怕痒。” “……”见舅舅执意如此,太子也没再坚持,跟他道别就回屋歇置去了。 翌日,太子早起,穿戴完毕,出门习惯性的就想要找借口去见沈若风,腿刚跨过门槛子,脑中后知后觉想到——不可!迈出的步子又想收回,可中途收势行动就不协调了,他这么一退脚,正好被门槛子拌住,硬是摔了个大马趴。 门外巨大的响声,给身后的众人吓坏了,太子身子千金之躯啊,平地摔跟头是怎么回事儿,是伺候的人不尽心还是洒扫的没用心? 服侍的人吓得扑通跪了一地,脑袋砰砰地往地上磕,太子被侍卫搀扶起来,连连摆手:“无妨,是孤刚刚想事情,走神了,不干你们的事,不必自责。” 跪下的众人心中长舒一口气,又无比的感激,太子真的是太好了,日日为灾民操劳,连走路都在想着怎么安置百姓,贤良啊! 太子摔得这一下挺重,脸部着地,嘴角给卡破了皮,破了相了。 宫人给他换衣服,又拿来铜镜,太子看着镜中鼻青脸肿的自己,不由得哭笑不得,就这个死样子,还见什么见心上人,看来老天也不让他随心呐。 拾掇完毕,一行人出了院子,谁曾想,刚出门就看到府衙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仍旧是身着披风,吊着马尾,似乎等了一阵子了,微风吹过她的头发,阳光似乎都给她周身镀了一层金边,太子就觉得本来不快活的心里,像是被兜头一股开水给浇透了,通体滚烫,烫得他心尖都跟着发着颤。 我不去就山,山却来就我。这意味着,襄王有梦,神女也有心。——感情的事情,竟然不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太子心中涌起巨大的欣喜和甜蜜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凝视着眼前的姑娘啊,一时之间,心满意足又是爱而不得,喜悦忧伤参半……真真是百感交集。 百感交集的太子抖了抖嘴唇,硬是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反倒是沈若风看到太子脸色有伤,不由得上前一步,刚伸手又忽觉不妥,讪讪背到身后关切问道:“脸上是怎么回事?又出现刺客了?” 太子不好意思的伸手捂住了脸,摇头示意无碍,他总不好说想见你又不能见你踌躇反侧,不小心拌了门槛子摔得。 随从们极为有眼色,齐齐的把头各自朝天,不该看的视而不见,就在这时候,太子幕僚急切跑过来:“太子,快去看看,国舅爷——” 太子正要前往,又被国舅提前留下的人拦住,“国舅爷说了,太子心软,今天的场面还是不在场为好。” 沈若风却醍醐灌顶,转头对太子说道:“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回来跟你说……” 太子颔首:“也好,注意安全。快去快回——”话音刚落,就看到沈若风转身开步离开,大红色的斗篷极为亮眼,整个世界都带得鲜艳了起来。没了她的世界,颜色都黯淡无光,太子闭上了眼,任心中的钝痛劲儿过去。 这头谢瑾瑜魏婴和沈芳也偷溜出来看热闹了,国舅只拦着太子,太子心软,万一看到百姓磕头求饶,他若是不应,显得他铁石心肠,之前的仁德之名功亏一篑;他若是应了,就在这赈灾吧,赈个地老天荒,没完没了。 几个小鬼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看着国舅搞花样,就见数量不少的身着铠甲的士兵维持着秩序,国舅安安静静的坐在高处,一辆辆推土车被人推了进来,里面居然是满满的沙子…… 下头的人示意国舅全部就位,是否实施,国舅点头,就看到已经熬好的白粥,被侍卫拿着一勺子沙子,倒了进去…… 魏婴和谢瑾瑜看得目瞪口呆,齐齐问道:“这还怎么吃?” 神色淡定的反而只沈芳,但见她双手抱胸:“怎么不能吃,掺了沙子的粥也是粥,起码比人肉要好吃吧?” “蹦牙啊。”魏婴拍着嘴巴子:“咬了沙子,牙齿还要不要了?”他凑过来,没等沈芳动手,就被谢瑾瑜推到一边:“去去去,安静得看着,少说话。” 魏婴鼓着腮帮子,哼哼偏过了头。 果不其然,队伍里的有的百姓,特别是衣着体面的,看到眼前的一切,不能接受,大声喧哗起来,有的甚至开口大骂了起来,面前的带刀侍卫大步向前,一把抽出了配刀。亮闪闪的钢刀在太阳底下反着光,闪瞎众人的眼,那些虚张声势的百姓不得不安静了下来,缩起了脖子,退回到队伍里。 有人见势不妙,偷偷地退出了队伍,前排有的神情麻木的百姓,依旧是排着队。 “为何还有人领粥?”魏婴不解地问道。 “因为真正的灾民,不会管粥里有没有沙子,是否会崩了牙……”谢瑾瑜说着看向了身边双手抱胸的女娃,沈芳闭上眼睛点头:“滥竽充数的人太多了,反而真正需要救济的百姓排不上队,这样甄别也好。” ——咣咣咣!锣鼓声响起,就见曹国舅不慌不忙的站起了身:“突逢旱灾,朝廷派发了赈济粮,是希望能助百姓度过难关的,这粥是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喝的,我大曦男儿有双手有双脚,活下来就要扛起一片天,要活出骨气,既然要做窝囊废,就别怕崩了牙!” 场面一度很安静,施粥的护卫仍旧是给前面人打粥,领了粥的人,甚至不等粥凉上一凉,直接仰脖兜头一灌,一碗粥就囫囵下肚,根本不待嚼的。先前滚烫的粥,也有灾民等不及就囫囵倒了进去,最后活活烫死的,后来太子让人施粥一定要晾到能灌的火候才可以布,就是防着这样的。 这样的灾民喝下去倒是痛快,就是到时候排大号的时候,要吃些苦头的。 然后是第二个,他穿着还算整齐,显然是属于凑热闹那伙儿的,就见他硬着头皮细嚼慢咽的,一下一下往外吐着沙子,却不料还是被沙子嗝到了牙,吐了一嘴血…… 人群中熙熙攘攘,有的又窃窃私语了起来,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交头接耳切切擦擦的,不多会,原本长长的队伍,少去了一大半。 国舅又对手下吩咐,继续几日,然后几日过后再想领粥,需要去出工,要么去搬运建造寺庙的材料,要么去修河道处扛沙子,一点点的把这个粥给断了。 手下领命,百姓远远地小声嘀咕着,不时对着国舅比比划划的,似乎是咒骂着,国舅手下看到了,就要上前,被国舅抬手止住:“无妨,没本事的人只会远处咒骂,有本事让他们进前来骂,我倒是敬佩他是条汉子!”话虽这么说,可真正的血气方刚的汉子又怎么会多日滞留在这个队伍里。 第三十七章 淮南侯中毒 国舅担了骂名,庆州各地的粥点慢慢的减少,百姓也渐渐的习惯,开始自力更生,各地都慢慢稳定,赈灾渐渐进入了尾声。 朝廷这头,淮南侯谢恒也班师回朝,可不幸的是,中途遭遇到漠北的刺客埋伏,这些人是娜仁图雅手下的精兵,一向以她马首是瞻,本来以为能攻克大曦的平谷关,直取中原,完成宏图霸业,没曾想引起了述灵太后的忌惮,功败垂成。他们不敢拿皇帝和太后怎么样,只嫉恨烧了他们粮草的淮南侯谢恒。 明明和谈书都已经递交回去,谢恒都已经要班师回朝了,他们埋伏在路上,伺机放了一支毒箭。 淮南侯中毒之后为了不扰乱军心,一直没声张,只默默写好了事情的经过,让亲随易容成自己的样子,班师回朝,把遗言与兵符一起递交给宁帝派来的监军。等宁帝收到来信大吃一惊,连夜前往外城别院看望谢恒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了。 宁帝立刻让人找到鬼判官来给谢恒医治,鬼判官来得还算快,可淮南侯脸色发青,出气多进气少,显然已经中毒很深了。 “你叫我过来,是想让我怎么救?”鬼判官慢条斯理的挽着袖子,丝毫不急的样子。 宁帝眨巴眼睛:“什么叫怎么救,该怎么救怎么救!”谢恒中的毒很诡异,又是漠北的秘制毒药,太医们围着他诊治了半天,也只能保证他不死。没办法让他醒过来,所以宁帝才不得不求鬼判官。 “这么不醒不也挺好的嘛,省得功高震主嘛。”鬼判官跟宁帝非常熟悉,开起玩笑随心所欲。 “我呸!胡闹!你说得那是人话嘛——”宁帝脸色涨得通红:“什么叫不醒挺好,我要让他好好的醒来,他功高是他用命换的,能震住我是他能耐,他用命守护我,守护我大曦,我能盼着他早死吗?他死了,大曦军心不稳,他死了,兵权我让谁掌管我能放心,我那几个儿子吗?到时候还不得逼宫,让我当太上皇啊?……”宁帝显然着急了,连着自问自答。 “行了,都火烧屁股了,别逗闷子了,赶紧给他看看……”宁帝在一边急得火急火燎的,他自幼和谢恒长大,小时候他是不受宠的皇子,谢恒还有时候跟他说话没大没小,可后来他位置稳了,谢恒就不跟他放肆了,明明他不介意,可谢恒就是守着本分,处处谦让,处处考虑他的感受,他反而感觉关系没小时候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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