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俩是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宁帝幼时他的兄长还没自相残杀,皇子太多,他是不受宠的那个。 有一阵是住在咸福宫,类似冷宫一样的存在。宫里逢高踩低是常态,对你的态度亲热程度,跟你住得离陛下的距离是远还是近,有很大的关系,离得近了什么都有,离得远了,哎呦,对不住了您呐,等吧。 咸福宫在皇宫的西北角,走到御花园要一两个时辰,冬天的时候刮西北风,咸福宫炭火不足,他手脚都冻得生疮了,还是谢恒偷偷进宫来看他给他夹带衣服,带吃的,带用的。 谢恒走到咸福宫要走很久,还不能明目张胆地送,谁敢苛责皇子呀,那不是打皇家的脸面嘛,谢恒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裤棉袄,走到咸福宫,看到了李常之后,就把里面的棉裤和棉袄脱下来给他。自己着单衣走回去…… 有年冬天,李常心情烦闷,闲来无事,就想起小时候了,他想从御花园顶着北风走去咸福宫,才走了一个时辰,走了一半都不到就冻透了,被来福他们跪着求着返回了。他无法想象,小小的谢恒,身着单衣的谢恒,是怎么在那么冷的天气,从咸福宫走回御花园的宴会,怎么在那坚持宴会结束,怎么走出的宫门…… 每每想起曾经有人这么对待他,他就觉得哪怕他不是皇帝,这一辈子也值得了。 他知道谢恒顾忌什么,可他总不能把心掏出来让谢恒看,看看,朕真的对你没有杀心。 当他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跳出来的准是谢恒。宁帝看着昏迷不醒的谢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为帝多年,对大臣虚与委蛇的时候很多,可对待谢恒他从来都是真心的,即使是派了监军过去,也并不是为了防备他…… “他中的毒很复杂,需要慢慢的解……”鬼判官皱着眉头:“他中的是漠北那头的奇毒,数种毒药混合而成,毒性很霸道,想拔除并不容易。一旦他昏迷时间长了,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宁帝缕着胡须,手微微颤抖着:“你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方式能让他醒过来,即便是不能领兵,好好的活着也行。药材你尽管说,库里随便拿,天山雪莲,千年灵芝我那私库里都有。”宁帝这两年岁数大了,一些常备的好药也没少往私库里划拉,生怕自己有个不测。 鬼判官刚要说话,却见来福急忙进来:“启禀陛下,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求见——” “不见!没看朕这头忙着嘛,朕现在哪有功夫搭理他……等等,你说谁求见?” 来福恭敬回道:“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漠北那位——” “宣!”宁帝都忙糊涂了,把这里当成宫里了,这里是城外,三皇子他们既然知道他在这里,肯定也知道谢恒受伤了。 希望他们不是空手而来。 三皇子李莱腿脚不好,慢慢的走,三皇子妃娜仁图雅在他身边跟着他。两个人很是登对,看起来琴瑟和谐的样子。 宁帝自从贵妃薨了,最看不得就是夫妻恩爱,百官可能也是渐渐琢磨出来,宁帝最近特别兴起了给人家赐小妾的兴趣,尤其是夫妻和睦的。 传到他耳朵里,但凡有什么事情惹到他了,喷他了,他当你面温和笑着应是,回头他就非要横插一缸子,给你赐个小妾…… 年轻的倒也还好,有的御史大夫胡子老长,夫妻和睦都过了半百,身子大半截都要入土了,突然横生枝节天降貌美小妾,家里的母老虎都疯了,一时间真的是鸡飞狗跳。弄得百官现在见面寒暄,夸赞都不敢往夫妻和睦这方面夸,生怕哪天穿到宁帝耳朵里,第二天回家莫名其妙多个美妾…… 也就是三皇子李莱,宁帝知道他是为了大曦不得不娶这个漠北的母夜叉。 自己的儿子,只有这个母夜叉不让儿子受委屈就行了,恩爱就恩爱吧,总好过天天打他儿子…… 两人齐齐给宁帝行礼被宁帝免了,“希望你们大老远的过来,不是为了来跟朕唠家常的。”宁帝直截了当地说。 “启禀父皇,臣妾听闻淮南侯中了毒,得知是漠北的毒,所以特意前来,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娜仁图雅说话干脆利落,简单明了。 “那你上前来看。”宁帝让出了身子,他身旁的鬼判官也让到了一边,他不漏痕迹的打量了这个女子。 坑杀了大曦一万将士的漠北公主,她不施粉黛,脸色苍白,看起来并不粗犷,跟寻常女子没什么两样,就连走路的几步,也柔弱不堪。 听闻是被穿过琵琶骨,他只扫了一眼,感受到她身边一道凌厉的目光扫来,就别开了目光。 呵,护得还挺紧。看来三皇子夫妻和睦并不是传言,三皇子是真的很爱重这个妻子。 不过娜仁图雅既然入了大曦,现在是三皇子妃,也就是大曦的人。娜仁图雅过来一把掐住了谢恒下颚,尽管谢恒昏迷着,嘴巴也被她用力掐开,李莱站在她身边,宁帝本来差点上前,看到儿子示意稍安勿躁的眼神才没挪步。 心里却忍不住冷哼,最好是能治得了,要不然治她个不敬之罪! 却见娜仁图雅把鼻子凑近了谢恒嘴巴里闻,又把手指伸进了他口中,掏了下,又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眉毛轻拧:“应该是漠北的黑蝎子,蝎毒只是让人麻,应该是还掺和了曼陀罗致幻。” “你有把握救醒他吗?”宁帝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头头是道,不由得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能给他解毒吗?” “当然。”娜仁图雅伸手入怀,她弯腰胸口就有些疼,李莱忙走到她边上,关切地看着她,她摇头示意没事,把怀中的腰包拿了出来。 “毒性霸道,不能一下子解,要一点点的解,每日一小包,灌进去,三日之后应该会减轻,三日之后我再来看他……” “好好好!”宁帝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朕的好儿媳,朕重重有赏!来人——” “这是臣妾应该做得……”娜仁图雅波澜不兴:“我既已经嫁入了李家,我就是李家的人,当然要为自己家人着想。” 宁帝连连点头,龙颜大悦,连带着看自己的儿子都顺眼了不少,这个儿子先前他还怕他降服不住娜仁图雅,看来也是个有手段的。 他大手笔一挥,重重地赏赐了二人,二人告辞退下。 他才敛了笑容,鬼判官要打开药包的时候,他急急过来:“等等,先小心点打开看看,看看有没有毒。” 鬼判官开包的手就是一顿,但他还是拿起了解药凑到鼻子下面轻嗅了下:“应该无碍。” 宁帝这才缓缓坐下,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床上躺着安安静静的谢恒,用手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你这个老货可赶紧醒过来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咱们君臣多年,我倚仗你都倚仗习惯了,你不在,我都睡不踏实啊,快别睡了,谢瑾瑜都找到了,他还等着你呢,太子不日就返城了,你儿子你总是要亲手抱抱的吧……” 就见原本一动不动躺着的淮南侯谢恒,眼角流出了两行泪。 宁帝心底滋味也不好受:“我从未猜忌过你,等你醒了,兵权还是给你。” 鬼判官转身去融化解药,只留下宁帝拉着谢恒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儿时的过往…… 第三十八章 女儿红 小侯爷谢瑾瑜最近有些寝食难安,以前有什么热闹他都会张罗着带大家去看,可最近几天无精打采的,显得心事重重。 沈芳和魏婴看着他,感觉他最明显的改变就是食欲不振了。饭都吃不了几口。两个人问他原因,他也只是摇头,不愿多说的样子。这样沈芳很惆怅,她为了哄他开心,偷偷的出去了几天,给他准备了份礼物,想给他个惊喜,可她都回来了,跟谢瑾瑜聊天,他都根本没发现她离开过。 沈芳这才断定他是真的有了心事,关切问:“谢瑾瑜,你到底怎么了?” 谢瑾瑜摇头:“没事,我就是心里觉得不安。” 沈芳本来想要奚落他,听到他这么说,话到嘴边又吞回了肚子,她坐在他身边,难得好脾气问:“哪里不安了?” 谢瑾瑜双手拄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用木棍在地上画圈:“先是娘亲,她这几日看起来强颜欢笑,日日礼佛了。” “侯夫人原本就爱礼佛啊?”沈芳安慰他:“她又不是这一日才礼佛,你是不是想多了?” “没有……”谢瑾瑜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芳:“就是你能理解嘛,大人为了你好,明显是有事瞒着你,你明明知道他们可能是瞒着你,可你还是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沈芳拿着木棍的手就是一顿,她不由得苦笑,可不是么,怎么不能理解,她太能理解了。 “怎么不理解呢,我自己深有体会啊,大人们总是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却从来没问过你是不是想要这样的安排……”沈芳低声说。 “我爹既然已经凯旋,就定会派人来庆州接我,之前我走丢了,我娘已经派人传信给他了。他当时要领兵抵御漠北,分身乏术来不了庆州,可我了解我爹,班师回朝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找我,我在太子哥哥这这么久了,不但他的身影我没看到,他派来的人也没到……” “会不会是你多心了?”沈芳艰涩地说着,话出口她自己也不信。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出事了,顾不上我了。”谢瑾瑜眼睛里续满了泪,他话音刚落,沈芳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她当初接近谢瑾瑜就是因为知道他是淮南侯的儿子,他们年岁相当,万一方九城押解回京,希望能让谢恒给求求情。她误打误撞对他儿子有了救命之恩,以命换命不为过吧,可是如果谢侯爷自身出了事,谁来救她爹呀? 一时间,沈芳眼睛里也跟着雾气腾腾。 可她们能力有限,就算是知道谢侯爷出事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咱们俩也不可能单独回京城。”沈芳叹息道。 听到回京城,谢瑾瑜的眼睛瞬间亮了,直勾勾的看着沈芳,沈芳没好气的拍了他头一下:“别想了,我是不可能跟你单独跑回京的。”先前遭了多大罪不知道啊? 谢瑾瑜眸光瞬间暗淡了不少,沈芳不忍心,就跟他说:“不过咱们这几天也就能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 “国舅爷为何要往粥里放沙子,为何要慢慢减少粥点,因为要撤走了,做收尾的工作。所以我猜,太子回京也就这几天……” 听了沈芳的话,谢瑾瑜的脸色才好了不少。 果然,傍晚的时候众人就都收到要回京的消息,开始打理行囊准备回京。 太子即将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沈若风当然也知道,她见到太子神色如常,太子也是只口不提回京的事。 直到太子回京这天,长长的送行队伍排得很长,太子李泽很得民心,百姓自发的前来欢送。光出城门就花了一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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