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知道了,师父。”沈芳笑着点头应是,又苦了一张脸:“五行八卦的书太难懂了,看得我直打瞌睡……” 程君楼看着小声抱怨地徒儿,尽管原本心情并不好,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师父小时候看得时候也经常犯困,以后等师父空了,师父讲给你听。” 说着,他人从房间走了出来,反身关上了门。伸手接过了托盘,院子里有个凉亭,晨间日头撒在凉亭里,是个绝佳去处。 程君楼漫步踱去,把托盘放在石桌上:“你吃了么,一起?” 沈芳笑:“师父稍等,我去厨房把我那份拿来,去去就回。”说着噔噔噔跑远了。 她的身影迎着日出朝阳,伴随着院中青翠的竹子和叶间的晨露,显得那么地生机勃勃。 程君楼舀了一勺鸡丝粥入口,火候正好,入口即化。 暖到了他心上,他看着朝阳爬起,不禁轻声感慨着,活着真好啊。 沈芳回厨房取早餐,正看到秦洛进厨房,厨房的仆人王妈指着沈芳做的烧饼对秦洛说:“这是小芳做的鸡丝粥和烧饼,带了你的份,给你留的。” 秦洛点头,什么也没说,只径自拿他先前吩咐的白粥和鸡蛋。 沈芳做的烧饼,他视若无物,转身离开的时候,热乎乎地烧饼还依然在那孤零零地散发着热气。 眼前的一幕,可把沈芳给气坏了,她大步冲进厨房,把自己那份早点拿走,又把留给秦洛的那份也放到了盘子里,爱吃不吃。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秦洛根本就矜持得像个昂首的大公鸡,眼里完全无视沈芳的气愤,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真是的恨得想让人上前去痛扁他一顿。 算了,沈芳心想,好女不跟傻瓜斗! 师父还在等着她,没必要一大早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 她瞥了一眼秦洛的餐盘,一碗白粥,两个鸡蛋。她才懒得管他,这次她直接绕过他,没撞他。 沈芳回到院子里时,程君楼粥都吃了过半了。她笑着把盘子端到了师父对面,程君楼抬头看了她一眼,感觉这个时候的他,心情明显很好,跟早上开门遇到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芳吃着粥,边吃边想,想不到师父的起床气还挺重。 早上山谷阳光不晒,光线柔和,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吱吱呀呀地叫,听起来就很松快。沈芳看了眼她师父,阳光打在她师父脸上,一个男人,居然脸上连个坑都没有,真是秀色可餐,她吃饭的心情都好了。 四个烧饼,一碗鸡丝粥,一叠拌黄瓜,她三下五除二都给造光了。 程君楼嚼着烧饼,粥还有点底儿,烧饼沈芳做得很实惠,又大又软,他将将才吃光了一个。这小妮子饭量这么大? 沈芳这才发现师父看着她,疑惑问:“怎么?” 程君楼摇头,把粥都喝光了:“为师得努力出诊了。” 沈芳疑惑:“为什么呀?” 程君楼放下筷子,把剩下的一张烧饼放到了沈芳的托盘上:“得努力挣点诊金啊,要不然,为师以后养不起你可怎么办?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 “哼!师父,居然取笑我。”沈芳脸上装作生气的样子,却也知道师父是在逗她。 她其实也并不是特别的能吃,只不过刚跟秦洛生了气,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一鼓作气地统统消灭了。 这会儿也后知后觉,觉得肚子吃得有点撑。 她又看到师父把他的烧饼让给了她,心下一暖:“师父,我是跟秦洛生气,一不留神才吃得多了。我吃不下了,你吃吧。” 程君楼这才慢条斯理的又夹了回来,小口吃着:“味道很好。” 师父的夸奖,让沈芳觉得很骄傲。 程君楼用手把烧饼又撕成了一块一块的,又递给沈芳,沈芳摇头,是真吃不下了。他这才作罢,边吃边小声道:“秦洛……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你们俩小孩子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师父不便插手,要不,怕你觉得为师偏心。”说着还伸手刮了下沈芳的鼻子。 沈芳捂着肚子,笑着躲开,两只脚,懒散地摇晃着。 “师父才不会。”师父是对她真的很好,甚至她有时候都在大逆不道地想,师父要是她爹就好了! 人长得又好,性子又好,又有能耐。主要是能陪着她! “师父的衣服,一会拿给你,你去洗了。”吃完了最后一口,程君楼不客气地吩咐她。 沈芳立刻垮了脸。她也不爱洗衣服,可怎么办,她当初赖上师父就是以给他洗衣服为藉口。 看她那个纠结的样子,程君楼觉得心下好笑,坑徒弟的感觉还真挺好,怪不得圆通那个老家伙那么多徒弟。 “师父,我先去练会功,你把衣服准备好,我一会过来取。”沈芳看师父也吃好了,把两个托盘摞好,把碗收好,跑去送回了厨房。 不多会,又回到院子里,先是站了一炷香的马步,然后,用峨眉刺打了二十四招,一套下来,额头出了汗。接着,又施展了轻功,在山谷跑了一会儿,感觉肚子里的食消了,好受多了。 程君楼回房把一片狼藉的屋子收拾了,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地下散落的药都被他扫到了簸箕里,打算扔了,又到了里间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新的瓷瓶放到了衣袖里。 他自幼身体不好,这个身子就如同漏风的气囊,修修补补,四处漏着。 以前他并不在意自己能活多久,多少名医断定他活不长,可他不信命,也挣扎着活到了现在。 眼下,他有了牵挂,他答应宁帝给带十年儿子。君子一诺重于千金,他可得努力活到了。 这么想着,他把脏衣服拿出来,又把里衣给挑了出来。 嗯,都是徒儿,不要厚此薄彼了。 于是,秦洛来跟师父请安,就看到师父指着地下的两筐衣服,对他和沈芳说:“左边是秦洛的,右边的是沈芳的。为师最重公平,一人一筐,莫抢。” 沈芳痛快上前,还伸手扒拉两下:“师父,没有寝裤啊?” 程君楼楞了下,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自己的这个女徒儿,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其实是他误会了沈芳,沈芳第一次给他洗衣服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什么男女有别,沈芳其实是有给他洗过一条寝裤的…… 只不过他没注意而已。 况且,沈芳打心底是把他当成她爹一样敬爱的,这才说话毫无心机,心不设防。 “唔,寝裤在秦洛那,你洗为师的外衣就行。裤子给秦洛洗。”程君楼说完就要走,“为师去北院的池子里泡温泉,你俩要是也想泡,傍晚的时候,也可以去泡泡。” 他自打昨日发病,浑身关节都疼,需要泡温泉疏通经络。 “今日休息一日,你俩洗完衣服就可以自己安排了。明日有考试。” “什么考试?”沈芳歪脖问。 程君楼不客气弹了她一个脑崩:“保密。”说完,人就离开了。 秦洛还犹自发着呆。他盯着地下的一筐脏衣服,嘴巴微张,半天没合上。 难得看到他露出这么痴傻的样子,沈芳突觉痛快,她提溜起竹筐:“走吧,师弟!” 秦洛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认命般地上前硬着头皮拉起。许是没能从这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儿,他居然都没跟沈芳争辩谁是师兄谁是师姐。 沈芳轻车熟路地在前面走,神医谷院子里有井,但井水太凉,她又懒得打水,神医谷前面就有条小溪,水清还有石滩,洗衣服正好。 秦洛难得乖乖地跟在沈芳身后,他不认识路,而且,他不会洗衣服…… 他的衣服也是他脱下来,然后重七给他换上新的。 秦洛现在能自己穿衣服,自己照顾自己已经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可看样子,好像还要学会给师父洗衣服啊。 沈芳到了小河边,把东西放下,又转身回到了房间取了皂角,这回她仍是好心地分给了秦洛。 秦洛这次没拒绝:“这是什么?” 沈芳一顿:“你不认识?” 秦洛摇摇头:“未曾。” “这个是皂角,洗衣服用的,你看着我怎么用。”沈芳难得没取笑他,心里却纳罕,这个秦洛看起来身世应该跟谢瑾瑜差不多。 又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门少爷! 只可惜,之前她有求于谢瑾瑜,自然是愿意跟他交好,现在她没什么要求秦洛的。 她拿出一件师父的外衣,熟练地扔进水里,洇湿后打上皂角,然后拿着木棍子敲打着。程君楼的衣服并不太脏,她揉搓了两个来回,漂洗了下就拧好了放在一边。 秦洛拿出一条寝裤,皱着眉头,一手掐着鼻子,一手捏着衣服在水里摇晃着,甩了两下,他本来就比较抗拒洗衣服这个事情,又重来没洗过,没留神,衣服就让他甩脱手了…… 水流虽说不湍急,可衣物在水中飘着,一眨眼也飘了很远。秦洛笨拙地想够,不妨脚下一滑,扑通一下掉水里了。 “救命啊——”秦洛怕水,在水里挣扎了半天。 “救命啊——”他求救般地看着沈芳,却在水中看到沈芳脸上带着笑意,一点伸手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他怒急攻心,心头大恨,脚下使劲扑腾了下,站了起来。——水居然只到自己胸口。 沈芳笑盈盈地着看他:“不用救,你看,你自己就把自己救起来了,哈哈哈哈……”银铃般地笑声响彻了山谷。 秦洛凉凉地看向沈芳,她故意的! 第五十三章 同门相残 太阳已经爬了上来,虽是早春,水也还是很凉。秦洛反身去捞师父的裤子,他在水里,顺流去抓,虽然折腾了一会,也还是抓到了,就是拽好了裤子回来的时候,逆流走得很是吃力。 等他在水里淌回来,沈芳手里大部分的衣服都洗完了。她拧好了放到身后的竹筐里,手里正拧着最后两件衣服。看到秦洛湿漉漉的样子,阳光下他的头上脸上都挂着水珠,阳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闪闪发亮,他低头敛目,人长得白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底变得柔软。 于是沈芳难得的心也软了。看他走过来,好心想要拉他一把,朝着他伸出了手。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就是心地善良啊! 沈芳心里想着,对方却站在水里迟迟不动。 秦洛浑身上下都是水,顺手划拉下脸上的水,又甩了甩头,由于地势问题,沈芳站得比他高,他需要仰视沈芳,阳光下沈芳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他忽然柔和地笑了下:“谢谢师姐。”说着把手伸了过来—— 沈芳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嫩白而又纤细,很软,此刻泡了水又有些凉。她正要用力拉他,却见秦洛眉毛轻佻,嘴角勾起,倏然一笑,神情哪里还有感激,满是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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