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很好奇,你刚跟他说了什么让他反应这么大。” 黑暗中,他低哑的声线格外清晰。 他手很凉,虽只是一刹那划过脸颊,就像挠痒痒一般,可徐梵梨还是脊背发凉。 她无辜地笑道:“也没说什么,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牢外杀手已经快进来,没想到他们还放了火。 墙边的火光一路向里延伸吞没黑暗,其余囚犯从梦中惊醒,用铁镣击着栏杆惨叫声此起彼伏。 奚凌年早有准备,他们从另一边出去,徐梵梨眸中映出满天的火光,真残忍。 “奚凌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两人走到空地,徐梵梨突然停下脚步问他。 那少年侧眸,月下身影很是清瘦,他说:“前面我已经回答过了。” 徐梵梨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若奚凌年插足凌子虚一事单纯为朝堂势力,他又是怎么知道凌子虚是冤死的呢。 她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这死纨绔肯定不会告诉她的。 奚凌年仔细瞧着徐梵梨一脸受气又吞下去的模样,眼中平添了笑意:“你这么费尽心思查他的事真就没有半点私心吗?” 拖到后面奚凌年讨不讨厌自己还不一定,徐梵梨索性就说了。 “当然有啊,我仰慕凌子虚,这算不算得上私心。” 那少女抬头,轻声。 此刻正好走到一片荷塘,身边的南疆荷花发着点点蓝光,像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可惜光线太暗奚凌年看不清她微红的脸颊。 藕花中,那少女眼神都柔和几分,裙摆在风中微扬。 奚凌年愣住,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到底仰慕几个男人。” 小骗子。 戴了面具就自然发现不了他气急败坏的神态,这少年平时就待人冷漠不近人情,用这般语调说话反而生动了不少。 赏花宴上的不快仿佛这一刻弥补回来了,就连旁边的花也开得正好。 徐梵梨干脆就摊牌了,执拗道:“喜欢几个都不喜欢你,小侯爷莫不如早日想通给我一封和离书我们好聚好散。” 这少女仰起的脸上还有血珠,奚凌年鬼使神差有了全部擦去的欲望,可只是一瞬心中就生出烦躁。 “是吗?” 徐梵梨总觉得这话有些古怪,疑惑看过去对方却先走一步,生怕再在她嘴里听见一个字,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就这样?没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徐梵梨转念一想楚湘宁的不靠谱往事,他大概是把这话当玩笑了。 从不上朝的奚小侯爷近日罕见地上了朝,一纸谏书直指范僇,闹得可谓是一个满城风雨。 这谏书简明扼要阐述了王过对范僇的指控,末尾对王过被火烧死在天牢一事提出质疑,很是微妙。 南岳书院的才子们本想狠狠嘲笑一番他,却发现他这篇文章文采斐然,虽行文风格和人一样嚣张,但却字字珠玑,就连去年的状元都逊色几分。 白发老人拿着他的文章也是夸赞不已:“这文章写得好啊,颇有为师当年的风范。” 裴夏玄白了一眼这老头,满上桌前美酒:“奚哥这次放长线钓大鱼可钓得好啊,我就看哪个老不死的就这么迫不及待开始弹劾了。” 他们中间的奚凌年心思却显然不在这件事上。 坐在京城最大的酒楼,窗外街上的繁华对这少年而言只是走马观花,冬末天气转暖,但冷却是依旧的。 裴夏玄还穿着厚厚的狐裘,他就换上了薄薄的春衫,在积雪还未消融的季节穿淡绿衣衫不是给人春意盎然的感觉,而是轻狂。 这少年却显然不在意,漫不经心道:“假如有一名女子口口声声说仰慕,怎么辨清她说得是不是真话。” 还在口若悬河的裴夏玄瞬间止住了声,艰难地喝了口酒,话都说不顺了:“啊,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白发老人也瞪大了双眼,试探道:“那女子不会是……?”
第15章 奚凌年不置可否。 裴夏玄讪笑:“楚湘宁嘴里就没一句真话,成天仰慕这个仰慕那个的朝三暮四,上次不都还跟青云公子拉拉扯扯,她要说仰慕你多半是别有目的,说不定就是想捞点什么好处。” 奚凌年听见“青云公子”莫名不爽,白发老人在一旁点头:“子虚,我大概也听说了你娶她的用意,可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不心悦就是不心悦,倘若你来日遇见真心喜欢的女子又该怎么办?为师可不信楚湘宁能容得下别人。” 酒杯见了底许久未添,奚凌年听见师父的话脑中突然就浮现一抹身影。 是赏花宴上极其自信的她。 是蹲在湖边双眼泛红,还嚷嚷着很好哄的她。 还有发烧时缩在他怀中颤抖的她。 大概是酒喝多的缘故。 他皱眉:“待此事结束我自会放她自由。” 徐梵梨怀疑奚凌年大概是疯了,硬把这件事抬到明面上来,这不是给别人树靶子么。 王过的事才刚解决,他又惹出一个大祸端,徐梵梨都快被气笑了。 她很好奇这不学无术的死纨绔还能写出什么文章,瞧着围观的人群也好奇地凑了上去。 上辈子没去过学堂,徐梵梨在山庄闲得无聊的时候也是读过几卷书的,看了眼奚凌年的文章就移不开眼,这真是他写的? 她觉得怪异,等奚凌年回来后,问:“夫君,那篇文章……” 自那夜以后两人再也没说过话,徐梵梨难得主动开口,奚凌年不知的怎得一看见她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焦躁又冒上来了。 她宁愿唇冻得苍白也不喜欢穿厚重的衣服,身子单薄微有几分易碎感,徐梵梨见对方久无回应,秀眉微蹙:“夫君?你在听我说话吗?” 恰来一阵风吹得她鬓角的发紧贴在脸颊上,黑白分明的对比让奚凌年回了神,咬牙道:“是我师父写的。” 他命人拿了件衣服过来。 徐梵梨接过松了一口气,奚凌年这么大的人了文章都要别人写,这传出也不怕别人笑话。 现在劝他念书还来不来得及,上次在车上他虽在看,但走不走心一眼就看的出来,总别徐青云都比不过吧。 对对对,就这样,他在家念书就不会出去闯祸了,一个王过已经够呛了。 她好不容易寻思出该怎么开这个口,抬眼就看见对方同时也在打量她,气场阴晴不定。 不至于吧,就问了一句而已。 徐梵梨适时闭了嘴,不明白他还能有什么好生气的,手中的衣服扔回去转身回房。 春泥来换香的时候看见小姐闷头在写着什么,笔尖吸饱笔墨留下娟秀的字迹,可印象中小姐的字迹一直是龙飞凤舞的。 徐梵梨终于写完,对春泥道:“帮我随便打扮一下我要出府。” 春泥也不敢多问。 外头的积雪差不多全部融掉,已有了早春的势头,徐梵梨来到僻静的巷子里,楼阁前蒙面黑衣人拦住了她。 隐云楼,江湖上出了名的情报机构。 徐梵梨前世就想来,没想到最终还是拖到了今生:“我是来求见阁主的。”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带徐梵梨穿过阴暗的长廊来到密室,墙壁上长满了苔藓,只有昏暗的烛火勉强能让徐梵梨看清眼前。 她面前的木几上琉璃盏呈着果盘,中间一道屏风隔开对面,男子的剪影在屏风上摇摇晃晃。 他声音低哑:“你所来求何事?” 徐梵梨道:“想必阁主也听闻了最近酒楼地窖之事,我今日来是因为两件事,第一件就想问范僇此人有什么弱点,另外一件就是想找个人。” “小姑娘胃口挺大,你要知在我这做交易都是有筹码的。”对方漫不经心说道。 徐梵梨拿出写好的信件,勾唇:“阁主可听说过借尸还魂?” “姑娘这是摆弄起江湖密术来我阁里空手套白狼了?”屏风上的影子一动,徐梵梨隐约看见对方手中正摆弄一把刀。 徐梵梨不疾不徐:“那阁主如何解释我此生都没去过边关却会《西凉乐》。” 这曲子最特殊之处就在于难度大接近失传,师父是最后一代,假如弹此曲的乐师没见过边关山水,根本就不可能弹出曲中的意境。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楚湘宁?”对方声音听不出情绪。 徐梵梨见上钩了,开始循循善诱:“这世上什么样的奇术都有,对阁主这种行走在江湖仇家遍布之人多一个保命法子总是好的。” 对方显然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说你不是楚湘宁的话,那你究竟是谁。” 徐梵梨笑道:“这好像并不在我们讨论的范围之内,重点是交易难道不是吗?” 他低笑了几声:“那你要找谁?” 徐梵梨道:“芷然山庄有个姓李的嬷嬷,她并没有死,阁主可知她现在在哪。” 烛火微微一晃,徐梵梨本以为今天空手而归,却听对方道:“知道。” 蒙面黑衣人拿了笔墨纸砚进去,不一会一封信出来,徐梵梨把自己的那封放上去与之做了交换。 她一消失在夜色中,屏风后就冒出两个人,裴夏玄看这信封都气乐了:“还借尸还魂,亏她也能编得出口,奚哥你不会真信了吧?” 倒是奚凌年拆开信封里边字迹展露出来,那上边只有一句话:在十月十八日晚上,铁剑穿心而过。 见过她狡猾的模样也没想到能这么荒谬,信封在他手中已成了纸团。 白发老人也觉得荒谬,抓着裴夏玄的后领道:“小子,你要不试试证明一下这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借尸还魂会《西凉乐》倒也说得通,只是这世上唯一会这首曲子的十一娘许多年前就说过不会外传《西凉乐》,她又是从哪学来的。” 且十一娘尚在人世。 奚凌年冷笑:“人心会变,学曲的方式多样总有不为人知的方法,人死了要是还能复生这世道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就说楚湘宁又在骗人,那我们还要不要安排她与李嬷嬷的见面?”裴夏玄嘘声。 “抓狐狸尾巴的事为什么不呢?”奚凌年脸上笑意突然收敛,冷声,“那件事筹备的怎样了。” 白发老人摇摇头:“毕竟京城不是边关,在周围安.□□们的人马有些难,子虚你看要不要亲自走一趟。” 说起那件事,就连裴夏玄脸色也严肃起来。 徐梵梨回到府上消化着信件的内容,压下心底的震惊,没想到朝廷新贵范僇居然最开始是个孤儿。 从一个孤儿变成江南商贾范家的养子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徐梵梨叫来春泥,让她顺着范僇家乡去查。 她总觉得这件事不是什么巧合,既然范僇多年前还是无权无势的孤儿,那么是不是有只无形的手从多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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