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她话还没说完,马车却是停下。 “主子,有一群人堵着我们的马车不让走。” 徐梵梨似乎听见了很多孩童的吵闹声,掀开车帘的手指被奚凌年按住。 “别动。”他说着,却是没有了下文。 徐梵梨更是好奇,另一只手去掀,一刹那鬓角飞起,飘进马车的尘灰涩得她眯起了眼。 荒芜的武阳与荆州交界,两州节度使自立为王交战,繁华的街市庙宇一瞬间化为了尘土。 风中飘扬的棚草下火还烈烈烧着,旁边是流民搭出的简陋小棚,其中一些男人似要将他撕烂吞进腹中的凶光令徐梵梨心惊。 幽州是不是已经变成了这样。 她忆起幽州繁华的长街,捏紧帘子的手不住颤抖。 是不是做错了。 徐梵梨眼前一黑,奚凌年手轻轻从后面遮着她的眼睛,他掌间的温热抑制住了徐梵梨眼眶中的泪水。 奚凌年冷声对前面的侍卫道:“还愣着?走。” 侍卫很是为难。 越来越多的小孩凑近,举着花绳道:“姐姐要不要买一个?很便宜的,只要一文。” 徐梵梨透过奚凌年指间堪堪看见了他们手中的花绳,是新鲜的野花用绳子绑在一起刚好能绑在手上,在灰暗的世界中倒是一抹靓丽的色彩。 她说:“买吧。”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侍卫拔刀才威慑住旁人,犹豫着想说什么。 奚凌年道:“听夫人的。” 可是给每个人都买了一条仍然有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不是推销东西就是谩骂,侍卫围成了一堵墙。 “滚下来!滚下来!” “就是你们这些世家大族为了一己私欲把我儿子强行征兵,我大儿子死了,二儿子也死了!独留一个怀孕的儿媳快要饿死了!我诅咒你们通通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徐梵梨拿开奚凌年的手一看,大概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奶奶,脸上的恶毒甚至比前世杀她的那些人还煞人。 仿佛又回到了边关战乱的时候,可惜那位将军已死,谁又能定得了中原呢。 她喉头哽咽,想要走下马车,却在最后一步止住了脚步,马车盯着压力终于继续向前。 徐梵梨转过身终于忍不住了:“奚凌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没想把幽州变成这样的人间地狱,诸位可皇子们夺嫡之心越显,根本就不是她能左右的。 甚至差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少女眼尾泛红,脸上被泪水打湿,奚凌年抓紧她的手,一点点用手背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这位平时很不耐烦的少年居然格外耐心了起来,他换了个姿势将徐梵梨搂进怀中,漫不经心道:“不就是安定么,我许你便是,别哭了。” 不然我会很心疼的。
第29章 再次听见幽州的消息已经是两个月后,幽州联合各州与盟军相抗衡,旗鼓相当,一时谁也吞并不了谁干脆就暂时休战。 徐梵梨恰时初到嘉南,原来在地图志中便听闻这地是个休闲养老的好去处,青壮年不多,风景的确是美。 青山隐藏在朦胧的云雾中,田里百姓低头劳作,还在城门口就听见了热烈的欢呼声。 “小侯爷回来了!” “在哪里?我去看看!” 旁边的少年撑着头并没什么反应。 大齐历代侯爵并无封地,到了先皇这代节度使势力膨胀,为牵制他们便给一些京城的簪缨世家赐了地,没想这下皇子们夺嫡,各大世家便雄踞一方不是成蕃王就是心里打着算盘。 反而埋下了祸根。 徐梵梨叹完,手就被他握住:“今晚上有接风宴,衣服我娘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若是缺什么,与她说便是。” 重生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认真梳洗一次,画上红妆望着镜中娇柔明媚的脸竟有些恍惚。 “少夫人,你真好看,”帮她绾发的丫头神情都有些不自在,边梳边叨叨“在我们嘉南岭有一棵老槐树,未婚嫁公子小姐枝头系绳求姻缘,若是已婚夫妇呢就意味着生生世世不分离,少夫人你一定要和小侯爷去一次!” 丫头说得眉目带笑,徐梵梨只是很牵强地笑了一下。 这等昧着良心的山盟海誓立了容易遭天谴。 门边珠帘传来击打声,丫头退下行一礼:“小侯爷。” 徐梵梨不免循声望过去,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瞧着镜中的面庞不由动作一顿。 “你现在不应该在前厅吗?” 旁边站着个人,徐梵梨未免感觉到不自在,找她所为何事。 “来看看你。”他说。 奚凌年端详她片刻,拿起了梳妆台旁的一根簪子慢慢插.进她发缝里,墨玉做的簪只有些素简的雕花,徐梵梨今日脸上敷了层薄薄的铅粉,眉目秀丽,身上白裳边印有珠光暗纹,竟一时也相搭。 整个过程她只觉发根痒痒的,动也不敢乱动一下,由着他来。 “这簪子还挺漂亮的。”她由衷夸道。 奚凌年意味深长道:“你喜欢就好。” 皇帝老儿讨爱妃欢心的簪子如今戴在自家媳妇头上,他插完后突而有点后悔,这怎么说也是别的男人的东西。 徐梵梨自然不动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奚凌年神色有些复杂,这簪子该不会有问题吧。 这么好看,她又有点可惜,对奚凌年道:“说起来我们成婚这么久我都没看过你相貌,要不摘一会面具,这里也就我们两个人。” 奚凌年沉默了一会:“为夫容貌丑陋,怕吓着夫人。” 是吗?徐梵梨趁其不备想要摘下他脸上面具,手在半路就被截住了,奚凌年笑道:“说起来也该到了点了,夫人我们走。” 好阴险的男人! 徐梵梨偏偏也不能发作,随他上前厅入座,看见了一众熟悉的人。 侯府夫妇,裴夏玄与怀王夫妇,偏偏她亲生父母根本不在乎她死活。 重来一世的也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唯一对她好的国公夫人现在估计已经恨透她了。 宴上大多数人都有说有笑,大多是当地的一些世家,奚凌年作为主角自然被很多人敬酒,她侧头望着和人有说有笑的少年,是不是她本身就不适合这种场合才会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大多都与自己熟悉的人交谈,反观徐梵梨孤零零的看起来有点可怜,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其实习惯了也挺好的又不是不行! 她独自干了几杯闷酒想离席,脸颊多了红晕。 突而整个人就被奚凌年拉入怀中惊呼一身,你—— 浓烈酒香刺激她鼻尖,徐梵梨背靠着坐在奚凌年腿上,立刻挣扎想起身奚凌年又不让起了,低着头不断暗骂登徒子。 耳边听着奚凌年喉咙中低哑的笑声,霎时所有的宾客目光都看向她,徐梵梨耳尖红得像天边晚霞。 头顶挂着很多灯笼,她鬓角与奚凌年乌发摩擦,有的纠缠在一起。 他这是拿她寻开心? 好玩吗。 发觉了少女眸中的泪光,奚凌年手轻轻遮着她眼睛,随意道:“还是说一下,这位是我夫人,也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以后见她如见我,谁若是敢冒犯她便是对我不敬。” 那一瞬间,两人的心跳声充耳可闻。 徐梵梨睁大眼,他下颚角在渐晚的暮色中格外清晰,月亮慢慢上升。 她现在失去了镇国公府的倚仗可以说对奚凌年之后争霸也毫无用处,而他本身官爵加身,封地又在偏安一隅的嘉南,说这些话图什么啊。 “奚凌年,”徐梵梨咬牙低声提醒,对方装作没听见,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 奚凌年吊儿郎当道:“怎么?还被为夫感动到了?” 徐梵梨微微一愣,手中多了一串糖葫芦,就听他漫不经心道:“以后想要什么跟我讲就是,江山还是首饰我都给你打下,我的意思是,嫁给我你不吃亏。” 有人看出了徐梵梨头上簪子的不凡,差点惊呼出声:“这不是西域黑墨玉!仅一个耳坠的料子就能亏空你我半数家产,这,这竟然还是一根簪子!小侯爷这也是真上心了啊。” “可不是,那上面雕花很大概率是出自一位隐世工匠之手,很是珍奇,真的是暴遣天物啊!” 徐梵梨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贵重,他却眼都不眨就送给她,低声道:“你先放开我。” 有一位风流公子哥酒喝多了就开始起哄:“小侯爷大好美景又有佳人在怀,何不啮舌一二好让我们这些孤家寡人长长见识。” 孟浪! 徐梵梨见奚凌年没有松手的痕迹,慌乱之下就想着掐他一把! 可突然一女子插进来:“我不同意,劝这位公子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以免下次再说出不合礼数的话。” 他说:“无趣。” 白如伊目光死死盯着徐梵梨,两人同是一身白裳,与徐梵梨素简明媚相比,她更多的是冷,冷得没几分人情味。 裴夏玄上次因徐梵梨被劫走的事被奚凌年逼着念书,今日终于出来一见就有了表现得机会:“你不同意什么,别人可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干什么难道还要通过我白大小姐的口?” 有人打趣:“小侯爷英雄豪杰被姑娘爱慕多正常,裴世子就少指手画脚了。” 白如伊冷冷看了那人一眼,轻笑开口:“看来裴世子这几日是书读得差不多了,和这位公子一样格外喜欢说闲话。” 怀王妃眼前一亮:“玄儿你真是懂事啊,回去记得告诉娘读到什么。” 裴夏玄气不打一出来,偏偏又拿白如伊没撒。 她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爱慕奚凌年,这叫徐梵梨看到很意外。 被奚凌年这么一闹,很多千金开始找徐梵梨说话,并发觉她好似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刁蛮任性。 徐梵梨很少有这么高兴的晚上。 奚凌年似乎也察觉到她的高兴,让她换了常服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徐梵梨一晚上下来很是疲惫原本是不想的,但终究按耐不住好奇跟着他去。 见过晚上南乐城的风沙,京城的万家灯火,幽州的繁华,可这都没有这一刻给人感觉的独特。 夜间的嘉南城有着独特的烟火气,货郎左顾右盼走着,抓鸡的小贩吃了一嘴羽毛,各种簪子闪闪发光,面条热气升腾。 “喜欢这吗?”奚凌年问她。 徐梵梨与他在街上并排走此刻真就像一对寻常夫妻。 只是他们的婚姻从最开始就掺杂着利益,一场阴差阳错后就嫁给他,原来她觉得真倒霉,现在也不清究竟倒不倒霉。 她忍不住道:“喜欢。” 徐梵梨玩累了就趴在桥上凭栏上,看她是真的愉悦,奚凌年想掐她脸的手又默默收回。 也不知是刚刚喝的酒让徐梵梨有了说些什么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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