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问:“奚凌年,假如你知道一个选择的结果可能会输得一无所有,你还会做吗?” 河灯在水上漂浮向远方,奚凌年倒也没想就嗤笑道:“选择了既是喜欢,也是穷尽所有也要得到,在选择的那一刻就不怕失去了,何来不做?” 徐梵梨垂着眼,手摸在领口,他一时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你是常临候府小侯爷,做什么都有家人倚仗着,自然会这么想,可我不一样,若是知道会有输的一塌涂地的风险我都不敢前进一步,既然会输那何不选永远都无法够到的那个,早就做好够不到的准备就不会期待什么。” 奚凌年视线也落到漂浮着的荷花灯上,勾唇笑道:“这就不敢往前了?我若是你,就算天上够不到的月亮也要摘下来。” 狂妄,徐梵梨腹诽着,也还得是他才能说得出口的话。 嘴角上扬的弧度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到了。”奚凌年停下脚步。 映入徐梵梨眼帘的是一颗通天大树,头顶挂着的红绳彩带宛若瑰丽的霞光,在皎洁月光下偏偏起舞。 这是那棵……大槐树?
第30章 她手中多出一端红线,侧头看奚凌年牵着另一头领她走到树下。 槐树枝叶繁盛,那少年漫不经心道:“很老的传统了,要不我们试试?” 他不自在侧了头,视线却久久落在徐梵梨身上,这位锦衣贵公子难得正色,平时张扬的他现在又显得拘谨,倒是难得一见。 只是……徐梵梨别开他目光:“我们本就是假夫妻,留给小侯爷将来真心喜欢的人吧。” 奚凌年抓紧手中的线:“你……当真不懂吗?” 徐梵梨吞了口唾沫:“懂,懂什么啊?” 奚凌年沉默了一会:“算了。” 他侧头神色晦暗不明,徐梵梨咬着唇,终究还是踮起脚把红线挂上树梢,这样总行了吧。 可徐梵梨没注意脚下给绊倒了,强烈的失重感令她整个人发虚。 后脑勺想象的疼痛并没有,她睁眼撞入对方眼眸,奚凌年深黑的瞳仁中有细碎的月光,非常好看,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 少年揽住她腰,指节无意识搭在徐梵梨小腹,只是轻微一个动作,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点燃了,又热又暧昧。 他身上还残留着清淡的酒味,眼中似有笑意,仍旧漫不经心道:“口是心非。” 徐梵梨怔住了。 点点星光下,她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快,小心,滞闷。 有那么一瞬间,她承认自己真的心动了,不同于少时对凌子虚那种朦胧向往,是一种烟花在心里绚丽绽放的感觉,欣喜又害怕。 是他守她病床前那夜?还是重伤买糖葫芦?亦或是一剑斩杀幽州节度使的儿子? 她跟所有少女一样希望能被人义无反顾的对待,奚凌年纵使成日吊儿郎当不正经但也有他的好,热烈又赤诚。 只是啊,世间男子多薄情,一辈子赌注太大了,输了就什么也没了。 徐梵梨敛下眼中的情绪,那种不该有的情愫掐灭在摇篮里就好了,多想想凌子虚。 凌子虚。 奚凌年比她高了很多,自然轻而易举就能够上树梢系红线,格外细心,并没有缠到旁边的树叶。 少女娇小的身子站他身旁,离远一点看就像靠在他身上,一眼就觉得是对恩爱夫妻。 她悄悄上扬的嘴角,他没看见,今夜风儿难得没有喧嚣。 大齐三十六年春,太子死于府邸,据传闻,他与幕僚对茶相谈时吐血身亡。 同年,三皇子遇刺,皇室衰微,各州诸侯与节度使交替争霸。 “小姐,外面有个人要见你。”春泥端着熬好的药进来。 徐梵梨从瓷瓶中拿出药丸配合着服下,这是最后一颗了,接下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抬眸问:“是谁?” 春泥回道:“他戴着斗笠的,奴婢没看见,他要小姐去门外茶楼与他想见,说有要事相谈,事关时局。” 徐梵梨当即就把碗扣在桌上,嘉南作为南方的大洲始终按兵不动,旁边的小州都小心提防着,这几日奚凌年忙着准备粮草备战。 这个节骨眼来的人,又是谁? 她很快就知道了,对方虽斗笠遮面,那一身不变的青衣却很刺眼。 厢房门拉上,即便是受着徐梵梨冷眼徐青云仍旧拂起衣袖,面不改色往她茶杯中添水。 徐梵梨没有动作:“你就这么不怕死?” 对他的反应徐青云并不意外:“阿姐,你跟我离开这。” 徐梵梨不耐烦:“你?为什么要随你离开?我好似之前就与你说过,不许叫我阿姐,我不是你的什么阿姐你认错人了。” “所以阿姐执意留在这跟那个没用的废物共赴黄泉?”徐青云茶水一抖烫到了自己的手指还浑然不知,好像在隐忍着怎么,“现在嘉南是看起来一片祥和,可乱世之中哪来的世外桃源?现在走还来得及,我可保你平安。” 徐青云现在不是和镇国公站一块了?既然三皇子倒了他们现在又是打着什么算盘? 徐梵梨皱眉:“四方盟会上你与镇国公他们助纣为虐,现在三皇子倒了你不过是丧家之犬,还请自重,我与夫君相处得很好。” 徐青云将茶水推了过来,徐梵梨也没有接,他叹了一口气:“男子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阿姐莫不要信了他的甜言蜜语,只需跟我走便是,很多事阿姐不知道我日后细细讲便是,但阿姐是聪明人理应明白跟着他只能是死路一条。” 徐青云慢条斯理抿下热茶,轻轻勾唇,提到奚凌年时生了厌恶。 徐梵梨温声道:“我爹他现在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你这是莫不是要骗我回去领赏。” 对方明显一愣,徐梵梨捏着壶盖舔了舔茶杯的边缘,继续说:“你还是请回,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有没有出嘉南的命。” “不如阿姐也回去打听打听,幽州现在吞并了几个州,又有多久到嘉南岭呢?” 徐青云神色自若,徐梵梨着实没想到在多方合纵的情况下不仅胜了,还吞并了其他州。 这消息还没在嘉南岭传开而徐青云也不像是刚刚知道,难道其中有他们的手笔? 徐梵梨也没喝茶的心思了,出门便吩咐春泥命人去盯徐青云等人的动静。 三皇子遇害不知是太子还是其他皇子做的,镇国公他们丢了靠山自然会再做打算,只是这个新打算是谁? 不会是李杰明吧……徐梵梨对他印象就是有个好色儿子,其余的也看不出是个当君主的料。 好怪。 “听说你丫头说,你今天去见了一位故人?” 徐梵梨刚拿下头上簪子,外衣脱了一半就突然听见奚凌年懒洋洋的声音,下意识扭头站起来。 春泥这么简单就把她卖了,徐梵梨懊恼:“别听她瞎说,不是什么故人。”是仇人。 “这话倒是有趣,给徐青云听了去会不会伤心?” 徐梵梨总觉得奚凌年语气怪怪的,好笑道:“你话中好像有话……莫非是在吃醋?” 他咬牙说:“出于对夫人的关心罢了。” 徐梵梨无奈:“那就多谢小侯爷。” 她了是没想到奚凌年会亲自帮她梳顺头发,玉梳在每一个打结的尾端都有意放慢速度,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 奚凌年意有所指台上一堆香发膏:“想用哪个?芙蓉的?我看你你平常好像最喜欢用这个。” 这他都知道。 徐梵梨试探:“你今晚过来所谓何事。” 奚凌年见她也没有否认,便拿了芙蓉的,话锋一转:“外边总有闲言碎语说你我二人夫妻不合,我冷落你,晚上不同房。” 她垂着眸:“让他们说便是,这么闲看来最近的事是少了。” 奚凌年抚她头发的手一顿,沉默道:“我以为你会在意的。” 徐梵梨心中咯噔一下,甚至不敢看他,只微微一抬眸就可见奚凌年不大高兴的样子,鼻梁上的半脸面具光泽明显黯淡,紧抿着唇。 许是常看他戴全脸的,突然见到换了一种有些惊奇,就算遮了一半,也不难看出鼻梁高挺,唇色红润,轮廓弧线冷戾清晰,不同于印象中习武之人的粗犷,更多的是矜贵。 奚凌年说他脸上有疤,不是在下边难道在上边?眉尾或者额头?徐梵梨也是心中可惜,若没有瑕疵他应该也是那种惊艳万千少女的人。 徐梵梨抓着裙摆的手指慢慢松开,道:“外面晚上也冷,若不在意今晚就睡这吧。” 之前只是意外,她还从未与男子共过寝,这个人还是她夫君,名义上的夫君。 春泥来给她添被褥的时候,悄声说:“小姐,你想通了?” 徐梵梨道:“不得已做法罢了,出卖自家小姐自觉领罚去。” 春泥可怜兮兮:“小姐,其实姑爷对你挺好的,又是送簪子,又是替你梳头的,还没有鸳鸳燕燕,世间能有几个男子能做到这般。” 徐梵梨失笑道:“这就改口称姑爷了?” 也就只是现在而已,之后若是奚凌年想在乱世中谋一天自然少不了乱七八糟的应酬,把期待放在别人身上是最不可取的也是最危险的。 春泥与一众丫头离开后,徐梵梨看着满屋子多出的东西,忍不住道:“让你留一晚,没让你把整屋子的东西都搬进来。” 就连书桌都搬进来了,上边砚上的墨还没干,堆满了各种文书,一看就是经常使用。 太得寸进尺了,徐梵梨咬着牙,后悔刚刚松口。 她二话不说躺到床铺的最里边,背着奚凌年也不说话,听见悉悉索索衣服料子摩擦声也闭上眼睛念着一些静心的东西。 再睁开眼,面前已是一片漆黑。 少年规矩地躺在她身边,倒没有动手动脚,徐梵梨后背僵直,紧张地手心快要掐出血来了。 他他他……真的躺下来了,徐梵梨深吸一口气。 奚凌年双头背到后脑勺上,余光看她有些颤抖的身子,默默将盖她身上的被子拉上了些。 白日里在林中逮人,徐青云狼狈的身影仿佛近在眼前,他说:“奚凌年!我这都是为了她好你这是作甚?你何德何能觉得自己配的上她又能护住她?” 奚凌年觉得也是有趣,一箭射出正好穿过徐青云束发,把他钉在树上钉了个严严实实的:“徐青云,我们夫妻两人的事你是不是有点关心过头了,教你的夫子就没说过他人之妻不可取?” 徐青云脸色难看到极致:“你别血口喷人。” 他笑容收敛:“下次再让我在,这箭就冲着心口去了。” 裴夏玄应和道:“徐青云,我虽然读书读不过你,但比你有品行,奚哥今日留你一命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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