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罗氏不在这里, 概因先前菀娘之事惹得她不快,早早回了娘家。 温荣轩的这摊子事真是不知叫人说什么是好, 这般对待自己的发妻,隔三差五跑到外头另外置下的宅子里头找菀娘。换作任何一位妻子遭到夫君这般对待怎能不气? 偏偏温荣轩从以前到现在皆是不服管教的性子, 听不进他人说些什么,冯氏拿他没有办法, 不论怎么说他都不听,温睢在乎对吏部尚书先前的承诺, 但也在乎温荣轩的子嗣一事。 车中长久的沉寂后, 温睢沉声开口问道:“近日菀娘那儿,胎像可稳?” 鉴于这是温荣轩的第一个孩子,他向来小心谨慎,每隔几日就要请大夫给菀娘把把平安脉。 幸而先前虽然出了一些意外, 好在腹中的孩子没有太大问题, 始终平安。 一想到自己未来那即将降世的孩儿,温荣轩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期待:“爹, 你大可放一百个心吧!这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我自然小心谨慎,不会再出现任何的差错。” 温荣轩对于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很不一般, 温睢抬眸多看了他一眼, 面上一片冷寂:“既然你和菀娘都选择要生下这个孩子, 待孩子落地, 孩子抱给罗氏抚养, 菀娘交给我处理, 你可记清楚了?” 这是当初温睢和冯氏二人给温荣轩的选择。 思索两日后,温荣轩才做出选择,他不在乎菀娘的性命和未来,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孩子。 随着温睢话音落下,温荣轩毫不犹豫点头应道:“这是自然,爹娘放心。如今菀娘身怀六甲,罗氏又是个爱呷醋的,她回娘家也好,免得届时菀娘肚子里的孩子出现任何差池,那我的孩子可就没了!” 温荣轩此人本就放荡不羁,自私狠戾,能够说出这般不讲情面的话,另外三人并不感到意外。 温弘远听着有些不舒服,他同许氏伉俪情深,虽说他没有太大的野心志向,许氏又有些小家子气,但他从来不会对许氏说出这般自私自利的话。 他不禁皱眉开口道:“二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若不是你在外头养着那个女人,叫她怀上你的孩子,弟妹也不至于气到回了尚书府去。” 闻言,温荣轩有些不满:“这么多年她都不曾给我生下一子半女,也不愿让其她的女人怀了身孕,这本就是她善妒,我有何错?” 温荣轩说得冠冕堂皇,甚至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温亭书,不假思索问道:“三弟,你莫不是也像大哥那般认为?话说你同三弟妹成婚多年,膝下无子,想必最能理解我吧?” 显然,温荣轩试图拉拢温亭书,尤其上一回温亭书刻意提醒过自己,这让温荣轩认为温亭书定然是站在自己这边。 谁知,温亭书听完温荣轩的话后,竟是薄唇轻勾,微微笑道:“二哥,我和窈窈都不着急要孩子,你知道的,我的身子骨不适,得好好调养一阵子。其实说起来还要谢谢窈窈她愿意等着我,都是我耽误了她……” 话到此处,温亭书甚至流露出失神的情绪,低低叹息了声。 温荣轩面上的笑意骤然止住,他这是找温亭书说说关于子嗣的事情,这个三弟怎么说着说着反倒不动声色说着二人夫妻感情甚笃的事情了呢? 偏偏此事还不单单这样,坐着的温睢自然将自己儿子的对话尽数听了进去,待听完温亭书说的话后,不由开口说道:“我记得前几日有人送了几盒上品血燕,等宴席结束,你带一些回去给琉霜她也补补身子。” 普通的燕窝想要买到很容易,可是血燕就不一样了,价格不菲,不一定手里头有银子才能买得到,还要有门路才行。 温亭书并未拒绝,笑着同温睢致谢:“儿子替窈窈谢谢爹。” 一旁的温弘远听后有些心动,亦是跟着开口道:“爹,那韵心她……” 温亭书很会说话,让谢琉霜白得这么大的好处,温弘远也想要给许氏要些甜头来。 只是他的嘴巴笨,不如三弟那么会说话,好在温睢并不苛待,反倒爽快应下:“到时候你也过来拿。” 听了这话,温弘远喜不自禁,高兴道:“好,多谢爹。” 最后只剩下温荣轩。 他眼巴巴看着温睢,喃喃开口道:“爹,那菀娘她……” 话才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概因温睢的目光太过冰冷。 紧跟着,温睢发出冷声嗤笑:“呵,她也配?” …… 谢琉霜陪同冯氏下了马车,温睢几人走了过来。 谢琉霜抬眸间,目光不经意落在走在最后的温荣轩身上,只见他面色沉凝,似乎先前发生过什么不快的事情。 心底百转千回,还是温亭书走上前轻轻牵过她的柔夷拢在宽袖之下。 随着温睢和冯氏几人入内,温亭书和谢琉霜二人走在最后,掩在长袖下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温亭书侧目,仿若能够窥探到她心底的猜想,漫声笑着解释道:“爹方才答应要送给你血燕,还有一些送给大嫂。” 闻言,谢琉霜立即反应过来,顾忌着温荣轩就在前方不远处,她放低声音:“莫非这里面没有二哥的份?” 温亭书:“不愧是窈窈,这么快就猜中原因。” 谢琉霜抿唇:“他的性子一目了然,猜中这些并不奇怪。” 温亭书笑笑并未作答,二人步入行宫之时身边的宫婢立即擎着伞遮挡住天际落下的雨珠,雨珠迸溅,落在伞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倒是风雨簌簌,行宫的每一处晦暗角落都点着无数盏宫灯,几乎要将这片夜穹彻底点亮。 直至走到正殿,蜿蜒曲折的水流流泻而下,间隔一段距离就摆上木桌和团茵,不少官员已经到来,纷纷找到相对应的位置落座。 温亭书的位置和温睢、温弘远、温荣轩三人分隔开来,除了他们,还有不少阖家过来的人皆被打散。 谢琉霜坐在温亭书的身侧,视线落在其他人的身上幽幽转过一圈。 并不只有他们英国公府,就连陆缙和陆修齐也是分开的,孟锦瑶坐在陆修齐旁朝着谢琉霜摆摆手。 谢琉霜扬起唇角,眼底多了一抹笑意,亦是轻轻挥了挥手作为应答。 待她正欲收回目光的时候,无意间撞见萧卫。 他如今的模样很是可怜,口不能言,手不能提,俨然就是一个无用的废人。 不过今日,他的身侧没有郑云岚的身影,郑云岚竟然和郑峰郑大将军坐在一块儿。 行宫的正殿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到来的官员不计其数,家眷也很多。 谢琉霜同这些夫人们并无太多交集,也不想上前一一客套攀谈。 奇怪的是,冯氏居然破天荒领着许氏朝着那些诰命夫人走去,郑重对她们介绍着许氏的身份,要知道从前有这样待遇的,三个儿媳里头唯有谢琉霜有这样的殊荣。 谢琉霜并不是那样斤斤计较之人,冯氏今日做到这样的地步,定是许氏让她很是满意,她才愿意为许氏铺路。 说起来许氏这个人没有太多坏心,就是不大会处理一些事情,面对危急情况手足无措,流露出小家子气派才叫冯氏感到不喜。 虽说谢琉霜并不知道其中发生过什么让冯氏改了主意,不过许氏此人心肠不坏,要真能借着这个契机打入世家内部,成败在此一举! 短暂思考后,谢琉霜收回视线。 或许是她先前的目光停留太久,温亭书不由说道:“若是你想去的话,可以一道过去。” 谢琉霜相信,若是她胆敢过去,第一个惹到的人就是许氏。 谁不知道许氏盼着有这样的一天等待过多长时间,如今冯氏愿意帮衬自己一把,定然不想让谢琉霜过来。 原因很简单,无外乎谢琉霜太过优异,她要是真的过来,谁还愿意同她交谈? 好在谢琉霜识趣并未动身,看到这一点许氏悄然松了口气。 殊不知许氏以为自己的小心思隐瞒极好,临了,还是被一旁的冯氏尽收眼底。 冯氏的目光半明半暗,不知在想些什么,到了最后,还是压制住心底的重重思索,先管好面前的事情。 …… 众位夫人寒暄后不久,不一会儿,陛下至,曲水流觞宴席正式开始。 萧长霆高坐在上位,俯瞰着面前众人。 从以前到现在,他唯一在乎的人只有一个,自那日被谢琉霜的话语质问过后,他回宫细细思索许久,还是无法释怀。 他还想要赌,赌最后的一次机会。 顺着潺潺水流漂浮而下的竹碟最后停在温亭书面前,写诗作赋本就是他的长项,按照他的能力,他自然有办法应付得来。 谁知,却总有人并不想就此轻飘飘放过。 “温学士,孤两日前见过你写的那篇《治水赋》写得极好,想来作诗这样的雕虫小技,你也不需要再尝试,左右大家都不是你的对手。” 萧长霆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戏谑笑意,叫人看不出来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温亭书薄唇抿住,面上一片淡然,温声问询:“不知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对此,萧长霆薄唇勾起,漫不经心出声道:“行宫深处有一尾不错的鳞鱼,你将其捞起来正好可添作一道菜肴,如何?”
第51章 为难 窗外雨声潺潺, 打在琉璃瓦,沿着瓦楞串成雨珠坠落而下。 穿堂而过的清风裹挟着些微雨水的湿意覆在人的身上,乍暖还寒, 点点冷意漫上心扉。 萧长霆的话甫一出口便激起千层浪,要知道, 其余人要求作诗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另外特殊的要求。 除此以外, 萧长霆还提及温亭书呈上的《治水赋》,不知这个温亭书到底是得了萧长霆的青睐有加, 还是刻意被针对? 就在众人心有猜疑,各有各自思量的同时, 谢琉霜的心头很是担忧。 她万分肯定萧长霆绝对不是看中温亭书的文采斐然、才华横溢, 恐怕这是另有所图。 她垂下浓密的睫羽,心头混乱一片,直至她的手被人轻轻拉住,触手一片温热。 谢琉霜下意识抬首, 正好撞进温亭书眼底那一片温柔宛若琥珀般的目光之中, 多年来对他的信任足以让谢琉霜颤颤不安的一颗心重新平静下来。 即便萧长霆另有所图那又如何! 温亭书那般聪慧过人,想必真有算计他也能轻松摆平, 她应当对他多些信任才是。 想着想着, 谢琉霜卸下心防,殊不知她所有的神色都被萧长霆尽收眼底。 萧长霆狭冷的眼眸微微眯起, 渗满一片无尽的霜寒, 浑身森冷的寒意让离他最近的奕怀止不住后背发寒。 奕怀忐忑不安抬起眼眸望向谢琉霜所在的方向, 薄唇紧抿, 目光中流露出点点担忧。 除了奕怀, 还有两人自然也察觉到这片看似风平浪静之下隐藏着的汹涌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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