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林翡三人正蜷缩在山腰一处凹 进去两人深、半人高的小洞里。 夜幕已来临,她紧紧搂着阿雀、阿鹤,方才的惊心动魄令她余悸未消。 当时,甩掉追兵的车夫听到马车内的哭声,回身撩起帘子,恶狠狠地威胁道:“给我乖乖听话,不然我先拿大的开刀。” 八岁的小女郎搂着两个稚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车夫想着他们也翻不起浪来,吓上一吓便放下了帘子。 马车颠簸着远离了打斗的地方,静得只能听见哭声。 车夫不知要将马车驾向何处,八成是匪窝,阿鹭想。 随着马车的颠簸,她一颗心忽上忽下,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她明白眼下无人相护,只能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 马车内哭声持续不断,车夫被吵得烦躁,不停留意左右的动静,还得分辨方向,对身后毫无察觉。 突然,他觉得喉咙一凉,一息之后才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他借着朦胧的月光低头一看,左侧的脖子已被割开,血肉外翻,一只小手正攥着匕首还要扎向他的右颈。 他惊怒交加,挣扎着攥住那只手,将身后之人掼下马车。 仓促之间,阿鹭只得松开匕首,迅速蜷起身子护住头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右上臂和肋骨痛得她冷汗直冒,喘息片刻后,她以左肘撑地,勉强跪着撑起身子,看见马车仍在向前奔驰,只是方向已开始偏离。 他掌不稳方向了。 她咬着牙,踉跄起身,摸 索寻找掉在地上的匕首,时不时抬头看马车何时停下。 弯月被云层遮住,马车的轮廓也快隐没在黑夜中。她虽心忧阿雀、阿鹤,但也知若无利器,再遇上匪徒便束手无策,只得按捺住焦急速速找寻。 终于,她触到了冰凉的刃身,一把抓起匕首柄、提起一口气便向方才马车的方向狂奔。 她动手前,小声嘱咐阿雀、阿鹤一直啼哭。两个小人儿看着阿姊慢慢靠近帘子,缓缓掀开,猱狞上前,片刻之后便被扔下了车。 他们二人扑到车门前大喊“阿姊”,却只看到她滚落车下消失在夜色里。 而那车夫换右手勒住缰绳,本来捂住伤口的左手转过来一把将他们两人搡进车内,好像还想张口威胁,却说不出话,急忙捂住汩汩淌血的伤口转身继续疾驰。 他们缩在马车角落,阿鹤摸着脸颊旁被车夫碰到的地方,腥热黏腻。 他颤抖着呢喃:“他流了很多血。” 阿雀继续哭喊着“阿姊”,阿鹤拉住她的手,让她停下啼哭,小声说道:“阿姊伤了那人,他流了很多血,我们……也得想想办法。” 车夫死命捂住伤口,估计着再过三五里又有人马接应,想竭力支撑。 但血从指缝中不停渗出,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只能背靠着马车时不时调整方向。 阿鹤感觉到马车慢了一些,透过帘子的边缝窥见那人精神不济,便拿过阿姊留在车中的长棍,觑准时机,同阿 雀合力将长棍捅向车夫的腰间。 虽然两个稚童力气有限,但车夫已失血过多,竟真被他们捅倒,歪着从左边倾下了马车。他的手还攥着缰绳,将马生生地拽得转了个大弯儿。 马嘶鸣一声逐渐停下,车厢歪斜,阿鹤也险些跌下马车,还好抓住了车厢门边。 待他稳住身形后,便对阿雀说:“跳下车!跑!” 他从右边跳下马车,回身看阿雀,伸出自己两只小手想要接应她。 阿雀心忧阿姊,也不见平日的柔弱,毫不犹豫地一跃,抓住阿鹤的手同他一起向回跑。
第六章 险象环生 (六)险象环生 阿鹭与他们会合后不敢停留,在晦暗夜色中辨不明方向,只隐隐约约看到右手边似有座山,匆忙逃上去,找了个山洞猫着。 待坐下,她才发觉全身紧绷、气喘不止,心如擂鼓般狂跳,再去摩挲幼弟、幼妹,两人面前的衣衫都被眼泪濡湿了,她的手臂又搂得紧了些。 今夜的匪徒明显是冲着人来的,但他们只是几个孩童,难道是阿娘说过的拍花子? 不,应该不是,这车夫阿鹭从前也见过,在府里有些年头。坏人潜伏了这么久,不至于仅仅是为了拐他们换钱。马车里各人、各处藏的钱物也不少。 只能……只能是冲着阿耶来的。 “阿雀、阿鹤,我也不知今日这些歹徒为何要掳人,但应该是与阿耶有关。倘若我们被抓住,他们一定会用我们来威胁阿耶,或是讹诈大笔钱财,或是……”阿鹭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向他们解释。 “阿姊,阿耶何时能来救我们?”阿雀泪涟涟地抬头问。 阿鹭也觉鼻酸,眼泪扑簌簌地掉:“那些护卫怕是一个都回不去,阿耶可能根本不知此事。” 眼下,他们得熬过这一夜,白天往有人烟的地方去,好请人去通报守城的士兵。 无鞘的匕首放在身后,阿鹭轻轻拍哄着他们:“你们安心睡一夜,阿姊守着。躲过今晚,天亮了就去寻人送信。” 天蒙蒙亮的时候,阿鹭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一来,向来体 弱的阿雀,这一夜又是惊惧又是疾跑,万一发热抽搐真是无计可施,幸好她撑住了。 二来,安然度过这一夜,求生的希望便大了几分。 但右臂和肋下的伤痛,加上整夜的提心吊胆,让她精疲力竭。 她稍加思索,轻轻拍醒怀中的阿鹤、阿鸾。 “阿姊得休息一个时辰,你们俩互相看着,谁闭上眼睛犯困,另一个人就拍拍对方的手。倘若外面有动静,立刻喊醒我。” 说罢又怕一个时辰他们拿不准,就指着外面的天说:“待日光照进洞中,就喊醒我。” 阿鹤看到她身上有血迹,连忙问道:“阿姊可有受伤?” 阿雀撇着嘴唇,一双小鹿眼盈盈含泪,又快要哭出来,伸出小手去摸她沾血的地方。 阿鹭抓住她的手,挤出一个笑来:“是那歹人的血。我摔下车时伤了右臂,补眠休息便好。” “阿姊放心,我们会守好你的。”阿鹤点头道,阿鹭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放下心来。 她揉揉两个人的头发,倚着石壁,想着要争分夺秒,便完全放松心神,即刻昏睡过去。 山中还有些雾气,外面树影重重,时不时有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 阿雀、阿鹤二人牵着手,怕困意袭来,两人开始你一下、我一下地捏着对方的手,屏息等待阳光的到来。 阿鹭被轻声唤醒时,只觉靠在石壁上的后脑勺被硌得生疼,手臂和腿都酸痛不已,但精神已好多了。 她揉了两 下眼睛,看到清晨的阳光刚刚洒在她的脚边,长舒一口气,笑道:“做得好。” 定了定神,她交代之后的安排,两个小人儿听得格外认真。 阿鹭弓着身在树丛间前行,小心地环顾四周,将灌木杂枝拨开一些留出阿鹤、阿雀二人通行的余地。 他们俩互相搀扶着,离阿姊有十步的距离,慢慢地扶着树干下山,有时还要四肢并用。 杂枝腐叶的味道让他们颇感不适,时不时滑倒、划伤也一点点消耗着他们的耐心,似乎比前一夜慌忙逃上山更加难挨。当时秉着一股劲逃命,对周遭情形自然不会顾及。 “我脖子痒。”阿雀想伸手挠脖子后面,却够不到,皱着一张小脸,额上的汗粘住碎发。 阿鹤停下,发现她脖子被蚊虫叮了两个包,已红肿起来。想替她挠,可手上脏污,他只得踮脚拿袖子在她脖子上蹭蹭:“可有好些?” 阿雀眼眶红红,又不敢哭出来:“还是痒,呜……我们何时才能下山?” 阿鹭留意到他们停下脚步,她观察四周暂时没有异常,快步爬回去问是不是累了。已走了两刻钟,连她都感觉疲乏,更别说这两个小的。 待问清是蚊虫叮咬,她把两人的袖口、领口紧了紧,捏捏他们小手,低声安慰他们暂且忍耐,很快就到山下了。 “阿姊知道你们又饿又累,待找到农户,就能吃到东西、安心歇息。” 阿雀的小鬏儿已经散乱,阿鹭 刮了下她的鼻子:“到时也能好生梳洗,阿姊给你重新扎发鬏儿。” 感觉又有了些希望,阿雀、阿鹤勉强露出笑容,冲阿鹭点点头。 她振作精神,又到前面开路,果然不久就隐约看到山下的情形。 只是走近一看,山下是大片的平地,若被歹人发现后追赶,根本跑不掉。 阿鹭便想借着山脚下的灌草丛掩护,绕着山看看哪个方向看得到农田或农户,找到最近的地方一口气跑过去。 幸运的是,没绕多久就发现一片“田”。 阿鹭远远看见一大片方形田地上郁郁葱葱,和旁边裸露甚多、凹凸不平的地截然不同,但她不知正常耕种的田此时已收获,这是片杂草丛生的荒田。 等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逃到“田里”,还很是高兴,想着周围定有人烟。 可一钻进去,发现蚊虫更盛,三人苦不堪言,还得小心躬身前行,留意两边可有村宅。 终于,从缝隙间看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屋子,门前的土墙都倒了一半,阿鹭一喜,示意阿雀、阿鹤等在田里,她先去探看。 刚走近,她就听见有人说话,连忙躲到墙外的角落,片刻后心中大惊—— 院中两人说的话……她根本听不懂! 她脑中思绪飞翻:这两人在如此偏远荒地的破屋子里,讲的不是官话,也不是巍州本地话,钦州、邯州和巍州话相近,但也不是。 要说南方话,阿鹭听过的不多,但如今巍州城因疫 情戒严,按说都是往外逃的,哪有南方人滞留在这偏僻之地。 她突然想到阿兄提过的阿勒真,嗓子连唾沫都咽不下去,有些慌神儿,来不及细想,连忙冲田里打手势让阿鹤他们藏好。 说话声还未停下,阿鹭猫着腰想绕到屋后再探究竟,却透过西边一条圮坏的土墙缝看见拴在树上的马匹,心里凉了半截——是自己家的马! 马臀下方靠近大腿的位置烙着“林”字。 不管是不是阿勒真人,这一定是昨晚行凶的歹人。 周围没有其他遮掩的物体,只能退回田里,她一边细听着墙内的动静,一边弯腰慢慢向田里移动,等钻进杂草里已是浑身的冷汗。 她带着阿雀、阿鹤向田的另一端钻去,到了田埂边,看看四周没有异样,便奋力向前跑去。 等阿鹭他们拖着疲乏饥饿的身体找到这个小村庄时,已接近正午,秋老虎烤得他们嘴唇干裂,全身乏力。 村里只有十几户人,一个妇人刚做完饭,准备送去给田里烧麦秸的丈夫,路过村口正好看到阿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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