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显怔愣了一瞬,语气也不自然起来:“我……我不知晓……” 他只能死死否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江稚鱼,他实则早已将她的身子看光…… 江稚鱼又岂是那般好糊弄的,横着眉没什么好气道:“说谎,陛下下令只是令我去验身,结果未知之时你便认定了我是女儿身……” 江稚鱼上前几步,逼视着简是之:“你是如何知晓我是女子的?” 简是之与她对视,咽了咽喉咙。
第55章 、好事将近 江稚鱼步步逼近他, 眼瞧着他的耳尖不由自主泛起了红,抬手一拍他的肩:“你偷看我洗澡?!” 简是之当即满脸黑线, 竟被人冤枉成了变态。 迎上江稚鱼硬气的面色, 简是之微一转眸,顺手便拉住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时, 将人轻轻向前一拉,她就直愣愣扑进了他的怀里。 简是之随即低下头,在她脸侧落下一个轻巧的吻。 江稚鱼脸颊顿时烫起来, 连忙向后撤步, 离他远些, 又向四周环顾一圈,所幸散朝后无人在此逗留, 没人瞧见简是之方才那举动。 江稚鱼娇嗔般瞪了他一眼, 似是在埋怨他的出格举动。 简是之却明朗笑道:“怕什么, 左右日后你定是要嫁入齐王府的。“ 江稚鱼微红着脸色瞧向他,正撞见他眸底氤氲的灼灼明华,炽烈耀眼。 五日后的清晨, 江稚鱼盥洗完毕,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 时隔四年,她又一次穿上了女装。 湖蓝色银线绞珠软稠上衣, 搭淡玉蓝色藕丝缎裙, 外罩以石青色云雁锦纹对襟长褙子, 腰间坠以五色蝴蝶宫绦, 流苏丝丝缕缕垂至苏绣鞋面。 初来上京之时, 本想着将会从此一身男装, 故而也只带了两三套女儿家的衣物而已, 这一套是昨夜里冯知棠送来的。 一并送来的,还有几多珠钗头面、首饰配坠一类,皆是由齐王宫出款向内府买下的。 冯知棠还悄悄告诉江稚鱼,简是之向她偷问了江稚鱼的尺寸,命内府挑今年最时兴的料子赶做衣裙呢。 “齐王殿下这一朝,可是有种要将家底都掏空的架势。”冯知棠最后笑说了这么一句。 江稚鱼笑呵她不要胡言,又看向那一大箱笼的饰物,珠光宝气、琉璃璀璨,见之便知不凡,简是之送来给她的,定都是顶顶上好的东西。 外间忽传来一阵敲门声,并着门外宫人的通传:“江大人,侯爷来了。” 江稚鱼闻言露出欢喜之色,疾步过去推开了门,将父亲请了进来。 江稚鱼为江颂今斟了一杯热茶,而后又忙在暖炉里再丢进两根银碳。 江颂今啜了口茶暖身子,见江稚鱼坐在对面后便开口,故意怨道:“现如今已是枢密院主官了,怎的也不回家去住?竟还要赖在东宫里,也不知会不会惹得太子殿下烦扰。” 从前江稚鱼为太子侍读,自然长居于东宫,而如今入了内阁为官,只需每日朝会时入宫即可,散了朝理应早早回家去。 只是她这新官上任没几日,偷着懒还没将留在这的东西打点好,且这几日事物堆积,她紧着处理呢。 江稚鱼朝江颂今乖顺笑笑:“爹若是想我了,便直说好了,不丢人。” 江颂今柔着眼眉白了她一眼,将一杯热茶饮下。 “爹入宫来寻我,可不是为了来与我吵嘴的吧?”江稚鱼问道。 江颂今好似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当下换了副表情,肃起神色,连脊背都略略挺直了些,幽幽开口:“你没听说……那事儿?” 江稚鱼定定瞧着他,不由紧蹙起眉:“何事?” 看来是真没听说,江颂今心内暗道。 “你的好事。”江颂今答她,眼角眉梢顿时攀上笑意。 江稚鱼一下更加懵愣,好事?她能有什么好事? 江颂今也不再卖关子,直愣愣就说道:“昨日,齐王殿下来府中提亲了……” 只这一句出口,江稚鱼脑中当即轰鸣一瞬,回过神时不由自主就脱口两个字。 “为我?” 江颂今满脸无语,抬手敲了一下江稚鱼的额头:“不然是为谁?” 江稚鱼呆愣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她虽知晓总会有那么一日,也早已将一整颗心都暗许给了他,但一切成真之时,她却又觉着莫名的不真实。 齐王殿下,皇室唯一的亲王,他的婚事更是大梁的政事,不单要皇帝皇后首肯,更要得满朝臣卿支持。 而她,将将从欺君罪名之中洗脱出来,虽有人赏识,但更多的,是在背地里咬牙暗骂的。 可便就在这时,就在此时此刻,他越过了重重关山,要来娶她。 她不知晓他是如何做到的,只知道,他一定会来娶自己,而自己,也一定会嫁给他。 “我曾以为我坐到了侯爷之位,一应吃穿用度应是与宫内也大差不差了,可直到昨日才知晓,非也,非也啊!”江颂今又说道。 “昨日齐王殿下送到府上的聘礼,光是用马车拉来,就足足有三车,卸下后一一摆列在正堂内,人都没站脚的地方,我偷偷打开一箱看,只见得最上面那一个,是一对白玉八仙纹手镯,那可不是一般的玉镯,我也是听从前宫里的老人说的,那镯子是前朝传下来的,玉质千年难一遇,一块玉料,只打出了三只镯子,一只随先皇后入了葬,余下这两只凑作一对,收置在宫里,是有历代传下去的打算。” 江颂今暗自咂嘴:“这齐王殿下,还真是下了本儿,我猜着那几大箱里的东西,定是没有俗物的。” 他又随即转了话锋:“不过你爹我可不是那种见宝眼开之人,昨日王爷虽亲自上门求亲,但我也只是与他周旋了几句,并没有立即将这门亲事应下,那几箱子的礼也未动,我与你母亲商议,还是要来问问你的意见。” 虽说古来男女婚嫁之事十之八九都为父母之命,能攀上王府这一姻缘,不知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但江家也只这一个女儿,百般娇养自不必说,为人父母更是清楚她的性子,她认准的事情,撞破了南墙也断不会回头,而不合心意之事,任谁决断好的她也是不会认的。 故而他这才冒着风雪进宫,赶来询问江稚鱼的心思,他可是怕就这么瞒着她应下来,待到大婚之日,万一她直接来个逃婚这一出,那江家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江颂今一面暗赞自己思虑缜密,一面静等着江稚鱼的答复。 但半天却未等到她开口,江颂今转眼去瞧,只见江稚鱼默然坐着,飘纱裙摆随意堆在身后,双手松松交叠在膝上,眸光越过窗棂不知瞧向何处,唇瓣微抿,好似没有什么要开口的打算。 江颂今轻轻摇头笑了,他一眼便看穿江稚鱼那一派淡然模样下的星火跃动,浅色瞳仁氤氲出缥缈水雾,映出一整片心池的潋滟荡漾。 这南墙,她是注定要去撞了。 知晓了她的心意后,江颂今起身抖了抖衣袍,对江稚鱼道:“婚期由宫中拟定下后送报至府中,想来如今事多纷扰,是需些时间准备的。” 江稚鱼也起身,随送江颂今至殿外庑廊下,一壁走着,江颂今又叮嘱道:“你也是该早些搬回府里了,旁的不论,你从前野惯了,今朝要嫁为人妻,更有着齐王妃这一层身份在,一应礼数都要识得的,断不能落人口舌,还是回府里寻个教习嬷嬷来费心学学才好,还有,虽说你身份不比寻常女子,需得每日入朝,但大梁本有这习俗,男女大婚前还是要尽量避着不见为好,这也是为着一个好意头……” 江颂今不停念叨着,自己娇养十八年的掌上明珠就要嫁人,他自然千万个不舍得又不放心,要嘱咐的话说起来就没完,江稚鱼在一旁默默听着,清浅笑颜上不自觉晕染了几分绯红。 父亲母亲为她忙碌准备着她与所爱之人的婚事,凡尘俗世之中最幸福美好之事也莫过于此了。 又辗转忙碌了五日,江稚鱼才终于将搁存在东宫的东西收整好,命府中下人抬回了家里。 踏出宫门的那一瞬,江稚鱼忽而转过身去定定望了一眼,红墙黛瓦、飞檐走兽,庄严肃穆一如她初见时一般无二,只是两相间隔一年余,其间所历种种,早便使她心境全不似当初了。 “江大人,该走了。”是枢密院的副官在一旁催促,今日江稚鱼离宫,他前来相送。 江稚鱼微微颔首,迈出宫门,登上马车,撩开帘子一角向外望,禁宫已堪堪远去,而赤红宫墙的一隅,一枝红梅悄然绽开,昭示着春意将至。 回至江府后,又是好一顿紧锣密鼓地收拾,江稚鱼本还有些不舍自己从前那些男装,但由着萧芳舒做主,一股脑全叫人扔了去,这一下衣柜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五颜六色的锦衣纱裙,妆奁里也添满了各式珠宝首饰,如此,倒与那些京城贵女没什么两样儿了。 江稚鱼在一旁呆站着,咬下一口苹果,定定瞧着萧芳舒与几位手脚麻利的丫鬟婆子一起整理她的闺阁。 她倒没什么所谓,左右是用发带或是金簪束发,她也不甚在乎。 萧芳舒却是在意的很,婚嫁这种人生中一等一的大事,可马虎不得,于是专请了从前宫中的教习嬷嬷来,一位教导礼仪,一位教习妆发打扮,还一位则是个巧舌的,请她来专为江稚鱼讲些旁人不知道的,齐王殿下的私事。 江稚鱼在心内暗笑,要说齐王殿下的私事,她知道的可断不会比那位嬷嬷少。
第56章 、宜嫁宜娶 第二日午前, 宫里定下的大婚日子便传至了江府。 三月初八,是朝中礼官与钦天监及各部共同商定的, 整年之中最宜嫁娶的日子。 距三月初八尚有一月余, 大婚所需之物,都由着府中人紧着操办起来,萧芳舒一连几日都是随着日出离府, 月上时方才回府,只是为了挑一块料子来做枕巾,就足将整个上京的铺子都逛了个遍。 女儿家一生之中最大的事, 自然马虎不得, 一应物事, 都要最好的。 而江颂今则是忙着接待镇日登门拜贺的客人,当朝齐王与枢密院主官的姻亲, 朝中几乎所有臣卿皆前来道喜, 这一整日下来, 江颂今连水都喝不得一口,着实辛苦。 江颂今辛苦,萧芳舒辛苦, 府内下人更是辛苦,而唯有江稚鱼,悠闲自在得很, 时不时逗下鸟, 浇下花, 背过手远远瞧着府里众人来来往往。 其实她原也并不清闲的, 回府后第二日, 那三位教习嬷嬷便迎着晨曦而至, 一个接着一个教导她宫中礼节, 她哪里学得来这些,每每昏昏欲睡时,嬷嬷便以手中藤条狠狠击在桌案上,似是在警告,若不好好听讲,下一次那藤条就该落在她身上了。 江稚鱼满心愁苦,只觉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国子监的学堂,面对夫子的戒尺时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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